封神土地之后,小元村方圆十里之地一切生灵活物,地形样貌便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神识之中。
便是半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的神识。
他如今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注视着小元村。
村头那户人家夫妻争吵,村尾篱笆之内黄狗与小儿嬉闹,村子后山一颗茂树之内老鸟归巢,这一点点滴滴,他都在一瞬间全部掌握。
举头三尺有神灵!
他现在就是小元村的神灵!是他们的土地守护神!
所以,当那来人闯入他的神域之时,陈呟便在弹指刹那之间察觉到了。
就如同自己的肉突然被刺入了一根针管,很难忽视过去。
就在他神念传过去之后,那夜色之中便浮现出一个浑身冒着氤氲水雾的女子,看不清样貌衣着。
下一刻,只见得这女子盈盈躬身,脆声道:“可是剑景天的陈呟公子?小女子乃是焚魂崖李芊梅。”
说着,她散去了周身袅袅烟雾,露出面相真容。
却是一个身着白衣,水灵秀气的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岁左右,气质温婉。
竟然遇到了焚魂崖的修士?
陈呟闻言,微微一惊,脸上却显露一丝友好笑容:“原来是灵空界的道友,请进。刚刚定居此地,神域之中还没装饰一番,连茶也没有,还请李道友不要嫌弃见怪。”
“自然不会。”
那李芊梅淑女一笑,却是飘了过来,来到陈呟的石庙之前,扫了四周几眼,叹道:“陈公子这石庙倒是比小女子的好上一些,小女子初来之时便在前边罗园村封了河神,那些村民不过是建了一座不过一丈高的矮庙,便是人都站不直。唉!”
见着这李芊梅眼中坦荡流露的一丝羡慕之色,陈呟心念一动,却是想到了一些问题,便问道:“恕在下直言,不知李姑娘封神这几天,可有什么收获?又或者是摸清此方天地的情况?”
闻言,那李芊梅嘴角勾起泛起梨涡,露出浅浅的笑容,清声道:“公子倒是不客气!不过小女子倒是打听清楚了一些东西。不知道陈公子可有情报可以交换?”
说完之后,她柳眉弯弯,朝陈呟眨了眨眼,却是整个人登时显得灵动俏皮。
“自然。”
陈呟点了点头,便将自己度化游魂,神域冥土的情报说了出来。
这虽然不是很重要,但算起来,也有点价值。
听到陈呟这个情报,那李芊梅倒是柳眉蹙起,轻点臻首:“原来如此。原来我却是做错了。自从将那些游魂强行收为手下,作为炮灰派出去打探消息之后,小女子就感觉冥冥之中有些不舒服,原来是这个缘故。”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美眸清澈,闪过一丝感激之色:“多谢公子指点。小女子也有一些发现。不知公子可知道香火,愿力,信仰的分别?”
香火,愿力,信仰?
这不是一样东西么?
“还请李道友明言!”陈呟摇了摇头,静静地飘着,倾耳细听。
见到陈呟神色认真肃穆,洗耳恭听的模样,那李芊梅浅浅一笑,指了指他石庙之中的泥像,便开始慢声说道:“说到香火,就必须先说这神像。神像,乃是这方天地神灵香火的储存器,只要有人在神像之前供奉,不论是真心实意,都会产生一些香火飘入神像内。所以,公子你这神像得尽快修好,不如你即使受这小元村再多香火,也会跑掉的。”
“哦?竟然还有如此说道?”
听闻这一番话,陈呟面露惊诧,却是没有想到还有这般说道。
难怪古人常说,神像不全,神迹不显。原来是如此缘故。
祭祀的香火都跑掉了,神灵又如何能显露神迹?
忽得,他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便开口问道:“那为何神像要刷金漆塑金身?是要封住泥像之内的香火么?”
“公子此言差矣!佛要塑金身,但像你我这等土地山河形成的神灵并不需要。”
李芊梅淡淡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一个神灵香火鼎盛,那神灵便能长久存在。而且,香火还是祭练佛器,催发佛器的关键东西。”
说着,她手上便飘起了一颗荔枝大小的琼玉珍珠,晶莹透亮:“这是上任河神留在那河神庙里的佛器,虽然只能分水,调雨,但也算灵器一件了。”
原来香火还有这般效用!
陈呟当即明悟,拱手继续请教:“那愿力,信仰又是怎么一回事?”
“愿力,源自祈祷愿望之力!公子修道多年,自然知道凡人欲壑难填,金钱、权力、美色,还有生丁生子等等杂七杂八的誓愿。只要这些凡人在神像之前祈祷,公子便能听到。若是公子能够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便会返回一股愿力。或多或少。”
说完,这李芊梅抬起葱葱玉指,凝出一丝丝金光,轻声说道:“这便是小女子这几日从那罗园村村民凝出的愿力。经过一番测试,这愿力不仅能壮大神火神魂,还能击退法术神通,乃是我等神灵护身神力。”
听闻这句话,陈呟蓦地想起前些日子的两次战斗。
第一次斗那山猳山魅,那潘元小姑娘在生死之际,虔诚祈祷,源源不断地生出精纯力量,助陈呟杀山魅退山猳。
第二次,陈呟斗熊罴大王。在那雪狐,灰狼祈祷之下,他神魂猛地壮大,直接能够肆意转移肉身,控制那些已经成了妖精的小妖互相残杀,这才逼退了熊罴大王。
想来,那些精纯的力量都是小女孩、雪狐、灰狼在生死之际强烈的求生愿望,让它们发出誓愿。
誓愿的内容大抵就是想让陈呟能庇护他们,让它们活下来。
陈呟做到了,那愿力自己就加持在他的身上,让他大发神威。
待到大敌退去,誓愿完结,那愿力自然也没了,所以陈呟的神魂境界就会突然回落下来。
原来这就是誓愿愿力!
陈呟登时灵台清明,想清楚了很多东西。
香火,祭练佛器,催发佛器。只要有香火在,神灵便不会消亡。
但若是没了人们的香火供奉,那神灵就自然而然地消亡在天地之间。
愿力,生灵向神灵誓愿,神灵满足祈祷生灵的愿望得到的力量。威力其大,能壮神魂,破法术神通。
想到此处,陈呟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话:
法术不敌神通,神通不敌业力,业力不敌愿力!
业力玄妙不知测,愿力却是立竿见影!
看来,日后还是要存一些愿力,以免不时之需。
这个时候,那李芊梅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信仰之力,那是我等神灵强大的根本,信徒越多,神火越强,神域越大。若是普天之下皆是信徒,那便是无人能敌的神王了!”
神王?
听闻此言,陈呟不禁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在这仙器世界之中,我等外来之人不可能成就神王的。无论是那神秘莫测的朝廷,还是那佛陀众多的佛宗,都不可能让我等这些天地神灵成就神王。”
“也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芊梅秀脸之上浮现一丝黯淡,抬起头来,柳眉紧蹙,道:“公子你可得小心一些,这流香镇附近有一佛门,名叫飞鹤寺。就在小女子刚刚降临此间世界,成就那罗园村河神之时,那飞鹤寺的弟子便找上门来,态度很是蛮横无礼。”
说到此处,她玉鼻抽了一抽,似乎真想起了那飞鹤寺弟子的丑恶嘴脸,满脸厌恶之色。
“哦?还请李道友明言?让在下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见此,陈呟心中生出一丝好奇之色。
按理来说,这焚魂崖李芊梅能在那小沙弥的七情六欲迷魂阵中撑住一个时辰,神魂不是显形就是附体,也算得上是天才菁英,心性平静如水,不为琐事烦恼。
那飞鹤寺的佛门弟子竟能惹得她如此恼怒,恐怕不是她所说的‘蛮横无礼’这般简单。
“总之公子小心便是了。”
那李芊梅淡淡摇了摇头,忽然美眸之中流光溢彩,定定地看着陈呟:“说起来,夜月初生,若是公子还有空闲时间,倒可以跟小女子探讨一下那神魂之道。小女子刚刚晋升附体不久,却是耗费了大约三十年的时间,见到公子二十不到便已经显形大成,不知可有什么经验之谈?”
原来这女子已经是三十年纪了么?
听闻此言,陈呟暗暗点头,便颔首道:“自然可以,在下正想跟李道友请教那晋升附体的奥妙,还望李道友不吝赐教。”
当即,两人进行一番友好交谈,探讨神魂修炼之密,都是获益良多。
陈呟不仅从她口中得知了显形晋升附体的一些窍门奥秘,还学到了几个神魂运用的小法术。
作为回报,陈呟也将自己大日如来至威天龙,还有那太上无道逍遥法的法术领悟告诉了她,连同那冰魂琉璃月华宝身也一并说了出来。
两人这一次论道都很是满意。
正所谓论道不知年长。
眨眼之间,夜月已然西沉,天地一片昏暗,却是到了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分。
“公子,时候也差不多了,小女子也该走了。”那李芊梅抬头看了看天色,面露盈盈笑意,朝陈呟福了一礼,轻声笑道:“公子,你可要记得,晋升附体之时,须得神魂融化成万千晶体,颗颗似琉璃水晶。在此一瞬间,你的念头乃是空白一片,如遭神雷轰殛。若是你不能及时醒悟过来,将自己的念头重新聚齐,组成神魂,那便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嗯!多谢李道友叮嘱,在下记住了。”
听闻此言,陈呟心中是有一丝丝感激,将这份恩情放在心中。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若是没人提点,他晋升附体,神魂融化之时,很有可能就会念头破碎,魂飞魄散。
怕是这一道关卡,就卡住了天下九层的神魂修士。毕竟若是散修,定会在那如遭神雷轰殛之时,整个人空白一片,待到自己的神魂真的融成了万千晶体,消散在空中,那一世道行就成了竹篮打水,空空如也了。
便是有门派的修士,知道这一关卡,也是无可奈何。
如遭煌煌神雷轰击,神魂破碎,心生无限恐怖,念头空白一片。
若不是毅力、天赋、心志过人的修士,是很难在那一瞬间之间醒悟过来的。
想到此处,陈呟脸色登时变得恭谨肃穆,道:“李道友慢走!等在下料理此间事情,便会过去罗园村登门拜访。”
“小女子自然扫庭以待。陈公子,告辞!”
听闻此言,那李芊梅浅浅一笑,摆动秀手,身形凝出水雾,便要转身飘去。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忽得黑夜之中传了出来:“原来你这女河神竟是跑来跟这小土地神私会呢?找死!今日小僧不将你收为僧奴,又如何能昭显佛道庄严!”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便从黑夜之中破空而出,朝着陈呟面门打了过来。
迅如疾电!
好家伙!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神域之中!
见到金光飞来,眨眼之间就射到自己面门,陈呟心中凛然,目露寒光,张口一吐,却是直接将今日收到的愿力全部激发出来!
霎时之间,只见得陈呟口中喷出一缕金色火焰,散发着煌煌神威,直接就撞上了那射来的金光。
滋滋滋。
就在这金光金火相撞的一瞬间,犹如油锅炸裂的声音响起,那金光被陈呟的神火一烧,登时现出原型。
却是一颗金色佛珠!
是一件佛器!
不过就算是佛器,在陈呟全力激发的神火之下,顷刻之间就被烧成灰烬,飘落在地。
毕竟,陈呟今日刚刚封神,小元村之中一百来户人家皆在佛像之前誓愿,若是陈呟能护他们安危,便香火不灭!
如今这敌人暴起偷袭,很明显便是心怀恶意之人,陈呟奋力抵抗也算是守护小元村,完成村民的誓愿。
就在这一瞬间,石庙之内的灰狼一跃而出,昂首高声嚎叫:“嗷呜~”
随着这一声狼嚎,村中土狗闻声而吠,叫声震天撼地,登时将村民们都惊醒过来。
此时的陈呟也来不及关心小元村的村民了,他眼前的那个光头秃驴,才是他的生死大敌!
没错,来犯之人却是一个僧人,身穿金红袈裟,面相英俊,却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僧人。
让陈呟心惊的是,这僧人并没有得道高僧那种看破红尘的气质,反而是面露孤傲邪笑,浑身透着妖魅之气。
“陈公子小心,这秃驴便是那飞鹤寺的僧人!道行不深,但佛器众多!”
就在此时,那李芊梅飘到陈呟的身旁,柳眉蹙起,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忌惮之色,紧紧地盯着那邪魅僧人,如临大敌。
原来这人便是那飞鹤寺的僧人?
陈呟心中一惊,双目上下再次打量了此人一番,发现此人浑身气血雄厚,怕是先天五六品的程度,更让陈呟忌惮的是,他浑身白如琉璃,怕是修炼了一种金刚不坏的外功,才能让全身皮肉筋骨显露出如此颜色。
“你便是小元村今日新封的土地吧?却是哪来的孤魂野鬼?难道不知道我飞鹤寺威名么?还不速速跪下,自愿拜入我佛门?不然大劫来临,你这小土地死都不知怎么回事呢?”
在陈呟看着这妖邪僧人之时,那妖邪僧人也看了陈呟几眼,神色很是轻蔑,却是抬起手来,轻轻地捻着手中佛珠,仿佛在看着一只随意便能捏死的蝼蚁。
说完之后,他却又稍稍偏头,目露邪光,定定地看着李芊梅,深深嗅了一口,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痴迷沉醉之色,赞叹道:“倒是你这女河神,神魂香味如此令人沉醉,倒是很适合小僧修炼功法!”
说完,他睁开眼来,手上那串紫色佛珠一抛,嘴角一勾,邪笑道:“前些日子我放你一马,本想着让你乖乖送上门来,赐你一份机缘。却没想到你不识好歹。看来,你这女河神也只能做小僧的僧奴,采补干竭死去了。着!”
随着这‘着’字落下,那被他抛上半空的金色佛珠陡然散开,却是飞舞着,围着陈呟与李芊梅二人形成了一个大圈。
下一刻,那一颗颗佛珠之中生出无限金光,却是罩到两人身上。
“公子小心!”
见到金光照来,虽然不知其威力妙用,但李芊梅还是凝声提醒了一句,手中那颗琼玉珍珠浮了起来,吐出片片白雾,将她与陈呟笼罩了起来。
也抵挡住那金光的侵蚀。
不过李芊梅也不过是一个小村河神,跟陈呟一般,才刚刚来到这仙器世界不过数日而已,别说信徒愿力,便是连香火也没多少。
如此一来,又怎么会是那妖僧的对手!
只见得白雾与那佛珠金光相融,就如同朝雾碰到烈日,一下就消融成空气,片片水雾几个眨眼之间就被逼得节节后退,紧紧笼住陈呟两人的身形。
见此,陈呟当即身形一缩,与那李芊梅背靠背抵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神念一动,却是瞬间传念给小元村一百零七户,六百三十五人:“有妖怪来犯!速速祈祷,为我增添愿力!”
既然是主场作战,陈呟怎么能浪费如此之大的优势!
这妖僧看起来就不是好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很是怪诞,而且听那‘僧奴’、‘采补’之言,陈呟心中一凛,知道若是输了,恐怕自己与这李芊梅凶多吉少。
“咦?区区虫子竟然还敢反抗?”
见到李芊梅拼命激发手中琼玉珍珠散发水雾,那妖异僧人歪了歪头,脸上浮现一丝惊讶之色。
下一刻,他这一丝惊讶之色却是陡然转变,变成满满的凶残暴怒!
只见得他浑身红光一闪,身形陡然壮大起来!不过区区一瞬之间,他就变成了三米高的巨人!
变成巨人之后,他猛地掀开了自己上身袈裟,露出胸膛一只恐怖的四目怪兽!
陈呟定眼一看,发现这四目怪兽头生八棱犄角,牙尖嘴利,泛着渗人红光,仿佛下一刻便要从那妖僧的胸膛跳出来,择人而噬。
然则就在此时,那四目怪兽真的蹦出来了!
红光一闪,这只有一个头的四目怪兽就飞跃起来,迎风涨大,罩到了那个妖僧头上。
霎时之间,这妖僧就变成了一个人身怪兽的妖孽怪物,四目之中透出的妖红邪光充满了暴-虐杀意,又仿佛是世间最纯粹的进食欲望。
对上这四目的一瞬间,陈呟心中一凛,仿佛看到一只吞天噬地的四目巨兽吞噬了天空,正朝着自己吞噬过来!
陈呟,念头空白,丝毫不能动弹!他竟是在一瞬之间就被拖入了那幻境之中!
而那李倩雯,自然也是不能幸免!
她时刻注意着妖僧的动作,却是在那四目怪兽飞出来的一瞬间,就被拖入了幻境,定定的站在原地,手中琼玉珍珠因为没有了她的香火激发,也掉落在地。
随着这琼玉珍珠掉落在地,那水雾顷刻之间就散去了,那佛珠金光也直接笼罩在两人身上,化作一道道金丝,将两人缠得严严实实。
站在不远之处的人身四目怪物见此,眼中闪过一丝诡异邪光,透着不屑、轻蔑。
下一刻,那四目怪首却是如同脱皮一般从这妖僧头上脱了下来,重新钻入他的胸膛。
随后,这妖僧身上红光散去,却是收了法术,重新变成正常人大小,嘴角勾起一些邪魅冷笑:“哼!小小的河神,土地神,竟然还敢反抗,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他身形一闪,却是走到了李芊梅身旁,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甚是迷醉,伸手便要摸向李芊梅的雪脸。
“哼!妖孽放开那个女孩!”
就在这时,陈呟猛地睁开眼来,浑身爆出无限金光,冒出了金灿灿的火焰!
登时之间,无边热浪烧了开去,却是逼得那妖异僧人身形暴退,离开十丈之外,面露惊疑之色:‘怎么可能,你这小子怎么可能醒的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