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后来便一直没有再说过话,沉重和尴尬的气氛一直萦绕在空气当中。
穆连榕收拾好东西出来,有一只调皮的萤火虫好似想驱散她的不快,一直围绕着她飞舞,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大步向前。
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声,穆连榕知道,这是阿奴该起床的时辰了。推开门,外面已经有不少阿奴穿戴整齐,前往各府各院。
穆连榕穿着拖鞋去井边打了一盆水洗漱,看着眼前的阿奴鞋发呆。这鞋子也太不合脚了些,昨晚本来已经都好了,但是换上它去九郎住的别院一趟,脚就又磨出水泡了,今天再穿它,脚可能就废了。
正忧心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穆连榕抬眼望去,庭宝正一脸真诚靠着门扉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进来吧。”
“姐姐早上好。”
穆连榕看着还未大亮的天色,说道:“庭宝起得早。”
庭宝走进屋子,这房间本来就不大,平白又进来一个人,空间便突然显得拥挤。
“猜猜我给姐姐带了什么来?”
穆连榕瞧着他一脸神秘,说道:“不会知我所想,解我所忧,带了鞋子来吧。”
“姐姐真聪明。”庭宝从后面拿出一个礼盒,小心打开,一双流光镶玉的白鞋就呈现在眼前。
庭宝将鞋子放在地上,然后半跪着替穆连榕穿上。穆连榕站起身走了两步,柔软舒适,十分合脚。
余光瞟到外面的人影,有三五个成群地站在门外不远处,对这边指指点点。穆连榕失笑,看来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不过穆连榕向来不在意不相干人的想法,有福不享,那不是糟蹋吗?如果她为了消除误会,刻意地拒绝庭宝的美意,那不是显得非常矫情,而且还让自己受苦?
穆连榕看着远处的人影,回以坦荡的一笑,不论你们怎么说,那些人看到她的笑容,一哄而散。
穆连榕摇头,“庭宝,你可真够高调的。”
庭宝似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姐姐饿了吗?”
“正准备去小厨吃点。”
没想到庭宝却跑回门口,从门外地上提起一个食盒,走进来对她说:“小厨那里人多嘴杂的,去晚了就没了,怕姐姐吃不饱,我带了早点来。”
穆连榕挑眉,这小伙子这么细心呢?
“请坐。”穆连榕拿起抹布,将桌面和板凳都擦了一遭,“小地方,别嫌弃。”
“不会不会。”庭宝依言坐在刚擦好的凳子上,将食盒内的早点一一拿出,各个精巧,让人垂涎欲滴。
有路过的阿奴会瞟一眼门内的二人,然后马上转头离开。
“姐姐吃饱了,我便走了。”庭宝不多停留,分寸掌握地极好。
“嗯,慢走。”
庭宝收拾好桌上的残羹,提着食盒走出了这破落的小屋。
穆连榕看着脚上的白鞋,心中涌现出一抹感动,庭宝,是个很好的孩子呀。
穆连榕收整好心绪,今天要以仙茗阁阿奴的身份跟着方紫钏去现场视察。
天色又白了些,远处看见初阳的光芒照耀大地,穆连榕端着洗漱用具前往仙茗阁的别院。
在门口敲了两声,她便直接推门进去,“公子,起床了。”
里面没人?穆连榕巡视一圈,确实没人。门外的小凝走进来:“逸公子早就起了,方榕你来晚了。”
“是吗?”穆连榕语气讪讪,有些失望。
“既然做了阿奴,便要守着阿奴的本分,照顾好主子,万不可偷懒懈怠。方逸公子人中龙凤,不是等闲之辈,你既然跟了他,便要时刻记得主子起床的时辰和喜好。”
“小凝姐姐说的是,是我疏忽了。”穆连榕耐心听着小凝的说教,心中想的却是九郎今天早上吃药了没,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天感觉怎么样。“小凝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起早些。”确实要起早些,这样才能过来叮嘱他吃药,查看他的状况,
小凝见穆连榕态度端正,被训诫了也丝毫不还嘴,便也不再说了,以后都是要一起侍候主子的人,还是不要结下梁子。“走吧,逸公子和小姐这个时辰应该吃完早饭了,你随我一起去伺候着。”
“是。”
穆连榕恭敬有礼地跟在小凝的身后,没想到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别院或者厅堂,而是半夏府的门口。
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高矮胖瘦,多是显贵之人,大家寒暄着攀谈,有些看起来忧心忡忡,有些却言笑晏晏,还有些摸不清情绪,只觉深不可测。
今日八族齐聚,声势浩大。
穆连榕看见了蓝君逸,他正与一众长辈交谈,看起来风度翩翩,游刃有余。那些个长辈不时地点头称许,方紫钏在一旁娇羞莞尔。
穆连榕走过去,站到他的身后,一言不发,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穆连榕对他们之间的谈话不感兴趣,无非是些时事见解和恭维之词,正低头走神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紫钏姐姐,好久不见。”庭宝一脸天真地走过来,一幅笑颜明媚了这里的阳光。
“庭宝,确实许久未见,你又长高了些。”方紫钏亦是笑靥如花,回应着方治庭的招呼。
又是一阵你长我短的寒暄,庭宝和方紫钏说了许久的话,这才终于切入正题。
“庭宝从小便和紫钏姐姐玩的好,今儿个想向姐姐讨个东西。”
穆连榕惊诧抬头,突然想起昨晚庭宝的话,一脸地不可置信。蓝君逸扭头看着她,眼神中的询问之意让穆连榕有一丝闪躲。
方紫钏笑道:“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姐姐都能满足你。”
庭宝闻言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想向姐姐讨个人。”
蓝君逸的神色瞬间收紧,看向穆连榕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哦?是什么人?庭宝你看上了谁?姐姐能做主的,都可以给你。”
“是姐姐府上的方榕姑娘。”
穆连榕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昨天没在意,没想到庭宝说到做到,今天真的来讨了,这可如何是好。
方紫钏看了看穆连榕,又看了看蓝君逸,脸上出现犹疑之色,“不是姐姐不答应你,你若是讨我府上的其他阿奴,姐姐都能做主给你,可是这方榕姑娘,姐姐做不了主。”
“为什么?”庭宝疑惑偏头。
“这位方榕姑娘,不是我仙茗阁府上的阿奴,而是这位方逸,逸公子的阿奴。”
庭宝好似这才注意到蓝君逸,蓝君逸看向他的
眼神虽然恭敬却不太友善。
庭宝说道:“在下想向公子讨个阿奴,公子可否行个方便,我可以给你其他东西作为交换。”
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周遭人的目光,大家停止了攀谈,都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周围人都能感觉到这边看似轻松却剑拔弩张的氛围,毕竟,半夏府的少主公开在众人面前讨要一个地位低下的阿奴,还是个新鲜事儿,罕见的很。
穆连榕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周围的人都投来审视的目光,这下,可真的出名了。
一般来说,若是一个阿奴,大度点给了就给了,还可以换得半夏府少主的一个承诺,怎么想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方紫钏也调解道:“既然庭宝喜欢这位方榕姑娘,想来定不会亏待了榕姑娘,逸公子便做个人情送他可好?我以后再给你配置几个乖巧的阿奴伺候你。”
没想到蓝君逸目光灼灼,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不给。”
声音不如何大,却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方紫钏的脸上出现一抹尴尬之色,当众被人驳了面子,不过她马上调整了状态,说道:“公子的阿奴,自然由公子决定,是紫钏僭越了。”
庭宝却好似没有受影响,打了个响指,走远了,边走还边说:“不给就不给,榕姐姐我待会儿再来找你玩儿。”一副小孩子的做派,倒是逗笑了不少人。
穆连榕的又散发着自己的招牌星星眼望着蓝君逸,哇,九郎你刚刚真的是帅呆了,没想到你当众这么维护我呀!舍不得我吧!
一计毫不留情地叮壳击碎了穆连榕所有的花痴,蓝君逸臭着脸扬长而去,穆连榕马上跟上。
这一幕只是出发前的小插曲,有心的无心的都看在眼里,至于是否有人在暗地里思量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马车缓缓行驶,今日的马车数量又多了些,那些个显贵一个接一个地踏上了自己的驾撵,前往那一片离奇之地,后面跟着的阿奴也翻了几翻。
穆连榕百无聊奈地跟在马车后面数着自己的步子,却被后面人突然的拍肩举动吓了一跳。看见是庭宝,无奈道:“怎么了,车上坐的不舒服,要来试试走路?”
庭宝却道:“我是来找姐姐玩儿的。”
穆连榕不禁失笑:“逸公子都说不给了,你还不死心?”
庭宝道:“马上八族就要分开行进了,城主设立了八个方位站点,让八族各负责一方,半夏府和仙茗阁马上就要分开了。”
穆连榕无所谓道:“还有这种情况?可是这又怎么样?分开也没什么打紧。”
“城主和半夏府一道往西方点而去,仙茗阁往南方点而去,我想和姐姐一道,便出来了。”
“等等,你说什么?”穆连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下下了决定,“你身份尊贵,别和我一起去南方点了,你若是失踪了,你家里人又要着急,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西方点。”
“真的吗?”庭宝雀跃道。
“嗯,你等我一会儿 我去和公子说一声。”
“好的。”
穆连榕走到马车旁,见方紫钏和王爷相谈甚欢,不好打搅,便和小凝告了辞。小凝想着既然对方是半夏府的少主,也不好多言,应了一句,便放她走了。
前方道路分行,穆连榕渐渐脱离仙茗阁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