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那些个天涯儿女,一个个拂袖披风,打马踏遍山川湖海,纵情江湖,煮酒写意,潇洒倜傥。于是我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好了马匹,打算轰轰烈烈,去看遍万千江湖。不曾想,却在开头遇见了你,于是,你便成了我的江湖,不管路远绵长,一心只想随你浪迹天涯。
可惜,你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江湖,你为了别人忘却天涯驻足停留,放我一个人独自漂泊心无所依。而在你的江湖里,也不曾把我写进未来。
可是,我却不能怪你。
我对你最单纯的喜欢,即使你拒绝了我,选择了别人,我也不会有所埋怨。
但是,我不会再靠近了。如果你有难题,或者是有求于我,我仍旧会有求必应,拼尽全力,成人之美。
我会将这份纯粹的喜欢藏在最心底的位置,不会再招摇过市,惹人笑话。
穆连榕抱着一大筐新鲜的桃花瓣坐在树下,还是忙点好,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这几日都没有见到蓝君逸,他应该在华坪林的竹舍吧,她也没有勇气去主动拜访。左同岳这几日也不在,他去宗元迷踪的北面探路,想想也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自己每天对着的,就是这个糟老头子,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使唤她做这做那儿。后院拔草,前院摘花,庭前打扫,庭后洗壶。
背完这一筐,就差不多一百斤了。她休息了一会儿,重新起身,背上背篓,慢慢走进屋子里面,将这一筐花瓣倒进石壁深坑之中,便去寻莫醉。
“师父,我将您交代的活儿都干完了,还有什么吩咐吗?”穆连榕躬身行礼,全然没有了刚开始调皮捣蛋的样子,显得非常温顺。
莫醉斜卧在青青草地之上,看着不远处的嶙峋巨石,神情迷醉,说些不着调的话。
穆连榕细听才知,莫醉说的好像是
“天定之人,因尔而毁,因卿而存,浮生往事,至此终结,鬼谷迷踪,逍遥一梦,一方之地,归期已定。”
“师父,师父。”穆连榕又唤了两声,打断了他的吟诵。
莫醉这才被唤醒,又一壶美酒下了肚。摇头晃脑的起身,他的粗布白衣上沾上了一些青草的颜色,他也不慎在意,注视着穆连榕的眼睛,开口说道:“你是我命定的徒儿。”
“是是是,您说是就是。”穆连榕应承着,木已成舟,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罢,她也没心情再去反驳了。
莫醉看着她敷演的态度,摇摇头,提着自己的酒壶,慢悠悠地走了。
穆连榕跟上,开口道:“师父,我可不可以出谷?”
“你不是还要去寻找琼珠的下落,怎得现在就想出谷了?”
“不,我的意思是,待寻到琼珠之后,我可不可以出谷?”
“哦?”
“离家日久,从盛夏至隆冬,又无家书往来,实恐父母挂念,待我向父母交代好了之后,再回来和师父学本事可好?”穆连榕语气谦卑,态度诚恳。
“既如此,你现在便去书信一封。”
穆连榕纠结道:“可是此处并无驿站,我的书信如何才能送达?”
“你无需担心,为师自有办法。”
“既如此,徒儿便谢谢师父了。”她说完,立马去准备纸笔,想向父母好好倾述一下。
提笔凝眸,却不知从何写起,本来一肚子的话,下笔时却灵感全无。该说些什么呢,爹娘一定很想我吧。笔尖的墨汁滴落在白色的
宣纸之上,由深至浅,向四周晕开。
要不写写自己如何恶斗赵子安的故事?不行不行,这样娘亲恐怕要吓的晕过去,又得去吃斋念佛了。
要不写写自己如何和大承国的太子殿下相识相杀的故事?不行不行,牵涉敌国的政治,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父母还是会担心。
要不写写自己如何倒追逸王爷却并不美满的故事?不行不行,父亲一心想让我远离王公贵胄,如今我自己送上门人家都不要,肯定要骂我把穆家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话到嘴边,千言万语,离家游子,纵使万番心事,皆报喜不报忧。未得还乡泪欲珠,一书封了又踌躇,复恐匆匆说不尽,寒冬送暖儿思卿。
最后,家书下笔处,艰难险阻神伤欲绝,只字不提,一别半年,只道在外一切都好,爹娘在家无需挂念。自己任性贪玩,但离家日久,思念之意渐浓。不过自己寻得世外高人相助,拜入门下,潜心修行,待功成之日,必回乡尽孝。
家书写罢报平安,穆连榕将书信封存好,递给莫醉。
“就写了一张?”
“一张足以,门外北风即是书,爹娘见字如面,会理解我的。”穆连榕眺望家乡的方向,神情专注。
莫醉不再言语,收好这一封家书,提着酒壶消失在原地。
穆连榕叹道:“师父的功夫真好啊,说不定真的能发掘发掘我这废材的潜能。”
原来还有个酒鬼能和她说说话,现在连莫醉都不见了,她这几日在鬼谷之内,无聊到长蘑菇。师父,该不会亲自替我去送家书了吧?这也太费心,太惊悚了。
穆连榕掰着指头算着日子,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是是除夕,第一个不在家与家人团聚的除夕。穆连榕有些伤感,没想到自己这一离家,会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当初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在他身上,一直跟着蓝君逸,可是现在再也没有理由去找他了,好孤独。这个时候才会想起家人的好来,自己真的是该死。家人才是真心待我好的,可是我却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将自己拘束在了鬼谷,是不是特别傻?
“连榕。”
“谁,谁叫我?”穆连榕坐在门槛之上,抬头看见左同岳略微沧桑的脸,担心道:“左大哥,你没事吧。”
左同岳离开小半月,再次相见时,他的嘴角已经长出了细小的胡渣,他道:“没事,明早辰时初出发,宗元之树相见,我去通知师弟,你收拾一下。”
“好。”
华坪林。
鹿攸在门外煮着一杯淡茶,咳嗽了两声。
蓝君逸出声道:“进去吧,别煮了,这段时间我已经喝了很多了。”
鹿攸摇头:“可是,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不会的,我们此行,一定会找到琼珠,带回来给你。”
鹿攸道:“专说些好话哄我。”她起身,踉跄了两步,蓝君逸连忙上去扶住他,“你不爱喝,那我便不煮了。”
“没有。”
“我和你一别五年,只记得你从前的喜好。”
“我的喜好一直没变。”
鹿攸摇头:“天黑了,进去吧。”
“嗯。”
屋内有一根长绳,从房梁这头系到房梁那头。
蓝君逸进门替她铺好床铺,耐心地替她解下外衫,将被子替她盖好,从桌上拿出药
丸和水,端到她的嘴边,服侍她吃下,“好好睡吧。”
鹿攸笑道:“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被你照顾地好像一个废人,你什么都为我做好了,让我都没有事情可以干了。”
“应该的。”蓝君逸将水杯放回桌子上,摸摸悬在房中的长绳,一跃而起,躺在长绳上,闭眼。
“可是我并不想这样。”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她却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被下人服侍的主子。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蓝君逸睁眼,偏头看着床上的鹿攸,语气诚恳。
“可是这段时间,我却总觉得你心不在焉,并不开心。”
“姐姐,你知道的,自从。。。。。。”他语气微顿:“我并不爱笑。”
“是吗?”
“师兄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蓝君逸目光灼灼,眼神中满是肯定。
鹿攸突然又咳嗽了两声,气息好像有些不顺。蓝君逸惊坐而起,翻身下绳,奔到床边,语气焦急:“你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事?”
鹿攸却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蓝君逸神情依旧紧张:“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一直都是在乎你的,你到底有哪里不舒服?”
鹿攸却摇头,“我没事。”
鹿攸从床上坐起,与他相对而视,窗外下起了微微细雨,窗内烛火摇曳,鹿攸的眼中散发出妩媚的风情。她双手勾住蓝君逸的脖颈,,一个转身,以一个勾人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的怀里。
蓝君逸面露不解,但却没有推开。
鹿攸双眸微闭,精致的脸慢慢靠近,双唇即将贴上他的双唇。
他突然有些慌乱,下意识的将头偏向一旁。
鹿攸睁开双眼,笑得凄凉,“为什么?”
“你身子未愈,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心愿。”
“什么心愿,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鹿攸定定地看着他,却见他的目光有些闪躲,“我想要你。”
蓝君逸重复道:“你身子未愈,还是早些休息吧。”
“那是不是,只要我好了,就可以?”
蓝君逸沉默。
“君逸,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满足我好不好。”语气中的恳求,人见尤怜。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师兄回来了,我去看看,你先歇息。”蓝君逸将鹿攸从他身上扶下,替她盖好被褥,心中却有一丝庆幸和如释重负。
开门后,门口却并没有人。蓝君逸将插在门前的羽镖取下,上面附着着一张纸条,他借着屋内的烛火看清里面的内容:明日辰时,宗元之树。
他看着床上的鹿攸背对着他,无声无息。他跃到长绳之上,闭上双眼,不敢再去床边查看鹿攸到底睡着了没有。
床上的鹿攸,双眼早已红肿不堪,泪水浸湿了枕巾,心如刀绞。
微微细雨飘散落在左同岳的脸上,他不去擦拭,盲目地在雨中走着,走着。
三个人的不眠之夜。
嗯,穆连榕睡得挺好的,没什么事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才能好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