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长期跟着仙茗阁少主的丫头,自然是要比旁的阿奴要机敏些。怎么会这么巧,自己刚要盘查那个药童的时候,东厢房就走水了,小凝仔细回想那药童低头时脸部的轮廓,狂奔的脚步骤然停下,低声咒骂道:“糟了,中计了!”
小凝马上召集附近侍卫,原路追了出去。却见府外一残影掠过,那小药童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蓝君逸望着燃烧的锦帐,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角,好整以暇地看着杯中沉浮盛开的繁花,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门外传来阿奴们呼天抢地的声音,他只是充耳不闻,将茶水泼向浓烈的火光中,那火一遇水,并没有熄灭,反而势头更加高涨,像一条巨龙一般席卷而来,想要吞噬一切。
房门被人撞开,他看见了门外那双焦急的眼眸。
“方逸公子,里面危险,快些出来吧!”方紫钏不顾形象的向着屋内大喊,但却被阿奴们拦着不能上前一步。
蓝君逸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颔首表示,整整自己的衣襟,如九天之上圣洁的云朵,自炼狱之中走来,所有的爆裂所有的火光都无法掩盖他的辉光。
“公子可有受伤?”方紫钏上前问道。
“没有。”冷冷的语调,不参杂任何的情感,“明日还要进城朝见,小姐可否为在下安排一个新住处?”
“方逸。。。。。。公子放心,早就安排好了,让公子受惊了,早些歇息吧。”
“嗯。”
简单的点头,蓝君逸抬脚欲走,却被方紫钏拉住了衣袖,她似乎颇为委屈,小声道:“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疏离,毕竟,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逝去的人就让她过去吧,可不可以?”
蓝君逸没有任何动作,淡淡道:“小姐不是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吗?何苦急于一时?”
方紫钏被反问地一下子愣住了,慢慢将手放下,道:“对,公子说的对。”
蓝君逸信步离开,他前脚刚走,后脚小凝就赶了过来,在方紫钏身边耳语了一阵。方紫钏的表情由不可置信变成慌乱不堪,而后又慢慢变成阴冷狠决。
冬藏行馆内,穆连榕脚尖点地,安然地落下,委身施礼:“多谢山主搭救。”
一向细心周到好脾气懂礼数的方长卿这次却并没有回应,他定定的看着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愤怒,随后还是将自己的情绪压下,严词道:“姑娘纵使不信我,可也得顾全自己的安危。”
穆连榕无言以对,方长卿说的对,她确实不太信他,总觉得他的图谋没那么简单,所以才会甩开跟着的护卫独自前往仙茗阁,只为亲眼看一下九郎的情况,求一个心安。她深吸一口气,诚恳地说道:“是我莽撞了,对不起,让山主忧心了。”
“我。。。。。。我并不是要怪你。”方长卿见此,也不好再指责什么,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在下说过,不论姑娘要做什么,只要姑娘有需要,冬藏一族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定会相助,姑娘不必顾虑太多。”
“多谢山主,这件事情,是我思虑不周了。”
方长卿道:“姑娘与方逸公子相见,可是要计划些什么?”
穆连榕的心猛的蹬了一下,方长卿为什么会这么问?九郎说二月初二可能是离开此地的契机,方长卿是不是察觉到了一方之地的不同寻常?心里这么想着,口中说的却是:“我和九郎稀里糊涂的从外界被卷入一方之地,他又身受重伤,我关心则乱,此次前去,时间短暂,只来得及查看他的伤势,聊表思念之情,至于你所说的计划不计划的,我不太懂。难道,山主有什么计划吗?”
“姑娘不愿说,那在下也不强求,只是姑娘切莫再以身犯险。”
穆连榕可以确定的是,方长卿非常在意她的生死,身为山主,居然不顾身份独闯仙茗阁去救她,她却依旧防着他,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看来他是绝对不会让她死的,她笑道:“山主既然说道计划,其实你也知道的,这位方逸公子是我的情郎,现在他却要娶他人为妻,我这心里是肯定不好受的,所以正想着怎么把他抢回来呢,山主可否为我谋划谋划?”
“这。。。。。。”方长卿显然有些为难,同为八族同胞,方紫钏的婚姻他是无法干预的,他转念一想,突然释然:“姑娘都这么说了,其实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又何必问我呢?不论姑娘要做什么,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确保姑娘的安全。”
穆连榕眼儿弯弯似天边的月牙,却比月牙更明眸璀璨。
二月二,龙抬头,喜迎春,宜嫁娶,锣鼓喧,新科风流状元郎,闺中娇羞眉颦娘。
穆连榕起了个大早,精梳妆,勤打扮。“奈何嫁人的不是我啊。”穆连榕无奈的感叹道。一袭长巾遮面,再好的妆容都被掩藏与素布之下,只留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睛流转在外。
“姑娘可准备好了?”门外是方长卿的声音。
“来了!”穆连榕起身开门,道:“走吧,山主。”
方长卿提醒道:“不对。”
穆连榕轻笑:“大哥,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
精致的驾撵行驶而至,载着冬藏一族浩浩汤汤地往一方城门赶去。今日是仙茗阁少主大婚的日子,八族势力都要前往观礼祝贺。
有其他族的长辈过来寒暄几句:“长卿啊,多日未见,近来可好?这次带你义妹过来参加婚礼啊?”
“劳叔叔惦记,近来一切都好。怕妹妹终年在山中烦闷,这次特地带过来的。”
那个长辈走后,穆连榕跟在方长卿身后,小声问道:“义妹?方鸢尾不是你亲妹妹?只是义妹吗?”
方长卿并没有马上回答,酝酿了很久,终于开口道:“嗯,鸢尾是我的义妹。八族历代直系都只会出生一个继承人,那是天授之胎,是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的。”
穆连榕心中思忖,怪不得,仙茗阁只有紫钏一个女儿,而半夏府也只有治庭一个儿子,她还以为只是巧合,原来冬藏山也只有方长卿一个继承人。好奇心被激起来了,她开口问道:“山主可有娶亲,可有生子?”
方长卿面露诧异之色,但还是回答道:“孑然一身,何来妻子。”
穆连榕道:“那你不急吗?你要是今天突然挂了,那你们冬藏一族岂不是后继无人,从此没落了?”
方长卿被这突然的问题问的一愣
,随后自语道:“或许,冬藏一族的历史,早就已经停止了。”
“山主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方长卿不欲再探讨这个话题。
穆连榕也不追问了,平白无故咒人家死好像不太道德。不过这山主对鸢尾这义妹可真好啊,居然肯跪下来求自己救她。
一方城内花香四溢,桃李满园,蝴蝶翩芊,孩童嬉笑,美眷如花。
大婚典礼正午才开始,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小姐却是早早的来了,或三五成群嬉闹着铺蝶,或独自望着良辰美景赋诗写意,或陪着长辈闲聊一二,更有情投意合者,趁此机会春日游玩。
此时,不知是哪家的少爷提议道:“今日是仙茗阁少主大婚,自当普天同庆,可这新娘新郎也要几个时辰之后才能得见,春日正好情怀当抒,不如行一支飞花令,诸位看,可好?”
此话一出,便得到了众人的支持。等候典礼的时光,确实无聊的紧,如今有人提出了这个点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又有人问了:“不过这个飞花令该如何行,可有奖惩?”
“不过是图个乐子,若要提到奖惩未免太功利了些,不如这样,由我开始,我手中有一个玉佩,传到谁手里,谁就要行一首飞花令,这要求也不严格,诗词歌赋,绝句律诗皆可,对上了没有奖励,对不上,便自罚一杯,诸位觉得可好?”
“好,好。。。。。。”
应和声此起彼伏,那名发起者走到一株桃树下,折一枝桃花,大声朗诵道:“黄雀始欲衔花来,君家种桃花已开。一方二月入卿目,寄报春风早为催。”
一诗完毕,满堂喝彩,随后玉佩传到一个姑娘手中,尽管害羞,但还是鼓起勇气温柔道: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语气娇俏,眉目羞涩,倒是颇为讨喜。
下一个道:“这二位说的都是桃花,那我来首新学的杏花诗,各位给品鉴品鉴:忽忆芳时频酩酊,却寻醉处重裴回。杏花结子春深后,谁解多情又独来。”说完此诗,这位公子还特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位姑娘。
穆连榕本是看热闹的,没想参与其中,不知怎么的,玉佩就传递到了她的手上。
旁人说道:“这位姑娘为何带着面巾,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可否为大家赋诗一首?”
穆连榕不想回答第一个问题,略作思索,行道:“萋萋麦陇杏花风,好是行春野望中。日暮不辞千里骑(ji),鸳鸯飞去绿江空。”说完便将玉佩递给了下一个人。
不过还有人在回味穆连榕这首诗,走到穆连榕身边虚心请教,“姑娘此诗虽说是描写春时杏花,但却莫名有一种悲凉的色调,比如‘萋萋’二字,姑娘为何要这样用?”
穆连榕摇头笑道:“我不太会作诗,词汇有限,不过表达的的是在杏花中千里赶来参加今日这对新人的婚礼罢了,没什么其他意思,你说的悲凉,可能是我用词不当吧。”
那人听了解释,也不再相问。不过此时却突然出现了嘈杂之声,穆连榕顺着声音望去,呆在原地。来人一袭红袍金冠,如火凤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蓝君逸握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玉佩,露出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