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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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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兰去铺子里上班了, 家里的活儿都成了刘彩云的。眼看要中午了,刘彩云赶紧打来水,在门口洗菜, 刚将青菜放进盆里, 她就看到姚玉洁板着一张晚娘脸, 气冲冲地跑进来。

“玉洁, 回来了啊?今天中午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排骨……”

回答她的是砰的一道摔门声,力气之大,门差点弹回来砸到刘彩云的鼻子。

刘彩云不高兴了,她身为婆婆,好声好气地招呼儿媳妇,儿媳妇应都没应一声,还摔门, 什么意思嘛,还有没有把她当成长辈?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准备进屋在儿子面前卖卖惨, 上点眼药, 哪知刚进门就听到姚玉洁的怒吼:“周家成,我不管,你必须得将你那个蠢妹子送回乡下, 不然咱们俩也别过了!”

刘彩云听到这话气炸了:“好你个姚玉洁, 在咱们家称王称霸, 回家就要把小姑子赶走,是不是等哪天看我跟他爹不顺眼了, 你也要将咱们老两口一块儿赶走啊?”

周家成正坐在屋子里看书,听到两个女人吵了起来就叫不好。他拉住姚玉洁:“发生什么事了,好好说。”

又对刘彩云说:“你别插嘴, 先听玉洁说是怎么回事!”

姚玉洁见周家成没有完全站在他爹妈妹子那边,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抿了抿唇愤怒地说:“她今天竟然跑到我学校胡说八道。现在我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你在乡下还有个老婆。你说说,这让我以后怎么在学校里做人?我真是受够她了!”

“不是,小兰今儿不是去你们家铺子上班了吗?怎么会去你学校?”刘彩云狐疑地看着姚玉洁。

姚玉洁一知半解,也没心情去过问这个:“这要问你的好女儿了!”

周家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小兰做得不对,我让她给你道歉。”

姚玉洁恨恨地瞪着他:“道了歉今天的事就能没发生吗?我告诉你,周家成,有你妹子没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跟在后头跑回来的周小兰刚好听到这话,马上就炸了:“好你个姚玉洁,跟你们家铺子上那老头子一个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帮你,你还要赶我走!”

又来一个!周家成按住额头,暴躁地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到底怎么回事,周小兰你说,你去上班上得好好的,怎么跑到你嫂子学校去了?”

他这一发火,三个女人都有点害怕,安静了下来。

周小兰愤怒地控诉道:“还不是他们家铺子上那糟老头子太过分,我为他好,他竟然还赶我走,太不像话了!”

周家成揉了揉眉心:“你干了什么?说实话!”

周小兰扁了扁嘴:“就是,对了,二哥,娘,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在铺子里遇到了谁!”

“说重点!”周家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实在没耐心跟这个蠢妹妹扯东扯西。

周小兰委屈地搓着手:“就是她家铺子里那个老头子胳膊肘往外拐,竟然给覃秀芳打折,我说他,不让他打折,他还赶我走。娘,二哥,你们说,他们家的人是不是不识好歹?”

周家成和刘彩云完全没心情听她后面又说了什么。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你说你看到了谁?覃秀芳?”

“对啊,我刚才就想跟你们说这个。她竟然没死,还骗咱们。”周小兰气愤地说。

真是抓不重点,这么重要的事进门不说,周家成已经没脾气了:“她住哪儿?谁带她进城的?她在城里做什么?”

周小兰一片茫然:“我忘记了问。她跟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在铺子里买衣服,那个女人还帮她掏钱呢,一百多,眼睛都没眨一下,说是送给覃秀芳的见面礼,真是够大方的,不像有的人,穿一下她的旧衣服就要死要活!”

姚玉洁听到这话就来气:“不经过别人的同意乱翻别人的东西,穿别人的衣服,你好意思?没教养!你这样的,我衣服丢了都不给你穿!”

“二哥,你听听,这才是她的真心话,她根本就没把咱们家的人当自己人,二哥……”周小兰觉得自己抓住了姚玉洁的把柄,咋咋呼呼地喊道。

周家成烦得很:“够了,你们这点小事待会儿再说,咱们先说覃秀芳。小兰,上次你说在哪里看到了她?医院出门左拐那个拐角处吗?她当时穿什么衣服,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周小兰想不起来:“我当时以为她是鬼,没注意。”

姚玉洁看到周家成根本不管自己,反而去关心他的前妻,恼了:“周家成,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乡下女人?好啊,那你们自己过吧,我走就是!”

周家成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儿啊?没有的事,我心里有谁你还不清楚啊。别闹了,咱们在说正事呢,一个死了的人又突然冒出来,这事太蹊跷了。”

姚玉洁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冒出来就冒出来呗,人家又没来找你们,刚才也没缠着小兰,跟小兰回来。你管她是死是活呢!”她巴不得覃秀芳永远不出现,离得远远的,不然以后谁都知道,她嫁了个二婚头。

周家成脸色阴沉:“可我们家的房子烧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烧光了。这事得找她问清楚。”

“所以你们还是要找她?”姚玉洁不高兴了,小姑子惹出的事还没算账,周家成又要去找他覃秀芳,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回头要是被姓于的那个贱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至于什么乡下的房子、粮食、牲畜,姚玉洁压根儿看不上,也没当一回事。

周家成说:“总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新怨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姚玉洁甩开了他的手:“那你慢慢问!”

说完什么都没带,就拿着她的手包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诶,玉洁,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家成想追出去,但被刘彩云给拦住了。

他抬头无奈地看着刘彩云:“娘,你也来添乱!”

刘彩云说:“傻儿子,她三天两头拿回娘家威胁你。传出去别人还不得笑话你,不是我说,你也太没骨气了,被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她要回就让她回呗,哪次回去不是又都自己回来了,也就你傻?”

周家成一想也有道理,再说现在姚玉洁已经走远了,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也追不上。

正巧周大全回来了,他暂时也没功夫管姚玉洁了。

周大全进门就问:“我刚才看到玉洁跑了,叫都叫不住,你们谁又惹她了?”

听到老伴儿回来也是问媳妇,话里话外还怪他们,刘彩云不乐意了:“她自己又使小性子,跑回娘家,关我们什么事。行了,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有个要紧的事跟你说。他爹,你确定覃秀芳真的烧死了吗?”

周大全狐疑地看着面色凝重的老伴儿和儿子:“咋啦?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

刘彩云叹了口气:“小兰今天在玉洁家的铺子上看到了覃秀芳。”

“什么?”周大全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也没心思捡,一把拉住刘彩云,“怎么回事?说清楚。”

刘彩云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周大全扭头看周小兰:“你没看错?”

周小兰撇嘴:“爹,我还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呢,怎么可能看错,店里还有那么多伙计,不可能都看错吧。”

闻言,周大全的眉头拧了起来,赶紧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我回去的时候,咱们家已经烧成了灰。你二伯说,那天晚上门从里面盯着,他们打开门的时候,覃秀芳住的屋子已经烧了起来,火势太大,没人敢进去。所以大家推测,她是半夜烧死在了屋子里。”

“也就是说,并没有人亲眼看到覃秀芳被烧死了。”周家成肯定地说。

周大全没有吭声,如今这情况看来,他们怕是被骗了。

刘彩云也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地咒骂:“说不定那场火就是她放的,不然她干嘛要跑!”

周大全也怀疑这一点。不过覃秀芳哪来的胆子敢烧他家的房子,而且她一个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的女娃怎么进的城?进了城没找他们,她靠什么生活?这里面有太多的疑问了,想搞清楚,只能找到她。

“知道她在哪里吗?”周大全问周家成,“咱们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问,但他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分明是去找茬儿的。

可周家成摇了摇头:“不清楚,小兰忘了问她住哪儿了!”

周大全不悦地瞪了周小兰一眼:“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

在这个家里周小兰最怕的就是周大全,赶紧闭嘴不敢吭声。

周家成不想家里又吵吵闹闹的被人听了去,赶紧劝周大全:“算了,左右就在城里,总能遇到的。上次大清早的他出现在了医院附近,说不定她就住那一代,咱们找找,总能找到人。”

这倒是。周大全一想也有道理,吩咐刘彩云:“没事干的时候,你多去那附近转一转。”

“好,我也去转转,找到她。”周小兰积极地说。她觉得自己今天之所以这么倒霉,就是因为覃秀芳。而且姚玉洁那么不识好歹,她得早点把覃秀芳找出来给她添添赌。

***

覃秀芳太了解周家人了,她估摸着当天周家人就会找上门来,因此她本来打算晒晒坛子的,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免得周家人来把她好好的坛子给砸了多可惜啊。

下午天气还好,将豆子泡上后,她去把厨房里要用的菜板、蒸笼、笼布、水桶等都拿了出来洗刷干净,晒在太阳下。

忙活了大半天,太阳都要落山了,结果周家人还没找来!

“莫非他们转性了?”覃秀芳自言自语了一句。

吴峰大步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掀起眉头看了她一眼:“你说谁转性了?”

覃秀芳笑了笑,敷衍了过去:“没说谁。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吃过饭了吗?”

吴峰挠了挠头:“还没呢,今天食堂煮的大白菜,一大锅,煮得黑乎乎的难吃死了,这不到你这里来买点下饭的萝卜干、咸菜、豆腐干之类的。对了,大妹子,你上次做的那个松鼠桂鱼还有吗?”

前两天,吴峰来过来,正巧碰上覃秀芳给旅馆里的客人做松鼠桂鱼,味道那个香,馋得他直流口水,至今还念念不忘。

这种热菜没法端出去卖,而且桂鱼的价格也不便宜,也就有客人点覃秀芳才会去菜市场买,不然平时是没有的。

所以她非常抱歉地冲吴峰笑了笑:“今天没食材。”

吴峰也料到了这个情况,摆了摆手:“没有就算了,有什么你给我包点什么,好下饭的那种就行,食堂里的饭菜淡得出鸟,没滋没味的。”

“好。”覃秀芳进屋给拿了一包萝卜干和一包咸菜出来,“只有这个下饭的了。我后天晚上打算请旅馆的老板娘夫妻俩吃饭,你也一块儿来吧,人多热闹,有你要吃的松鼠桂鱼。”

收了老板娘的衣服后,覃秀芳就一直在想着回什么东西给老板娘。想来想去,一桌子好菜可能最合老板娘的心意,因为他们两口子做的饭都非常难吃。

吴峰完全没料到,跑一趟还有这好处,兴奋极了:“那敢情好,多谢大妹子,我就厚着脸皮来了啊。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刚才光顾着说吃的,都差点忘了。咱们指导员听说了你的情况,非常欣赏你的上进,答应让你进咱们部队的夜校扫盲第二期。这一期就大后天晚上六点准时开课,上到八点,你记得来啊!”

覃秀芳没料到还有这个好消息,惊喜极了:“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吴峰挠了挠头:“大妹子,还有些家属也会参加,到时候你跟那些女同志坐一块儿就是,这样自在些。等下课了,我们几个送你回来。”

他都安排得非常妥当了,覃秀芳感激之余,又不知道怎么谢他们:“对了,你们指导员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

吴峰说:“他跟我一个地方的老乡,我们口味都一样。”

这样啊,等下次认识了再看看怎么报答人家吧。覃秀芳转身回了屋,将坛子里下酒的豌豆、胡豆、花生米全打包装了起来,塞给吴峰:“这些你们拿回去下酒。”

吴峰不接:“不行不行,这么多我哪能要,你拿回去。”

覃秀芳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跟我争了,这就当你们送我的报酬,不然我可不好意思让你们天天晚上送我回来。这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赶紧拿回去。”

她这么一说,吴峰不好拒收了,嘿嘿笑了笑:“那谢谢大妹子了。”

然后美滋滋地包着东西跑了。

覃秀芳看到他兴奋的背影,心里也很高兴,识字的事总算要提上日程了。

一把年纪要进学堂了,该准备什么呢?

第二天卖完豆花,给店里的旅客准备好了早饭,覃秀芳就揣着钱出门了。学识字,纸和笔总少不了,不过作为初学者,买太复杂的也没必要,她也没那个钱去浪费,覃秀芳去书店里转了一圈,买了两个本子,一支铅笔,一支钢笔和一瓶墨水。

有这些就够了,剩下的就是要补货,趁着这两天还没开课,时间相对较多,得多准备一点东西,不然她怕后面忙不过来。

因为惦记着忙这些事,覃秀芳都忘了自己还跟老板娘一块儿去买了一些珍珠粉之类的。

还是老板娘主动找上了她:“你这又在忙什么?除了饭点就找不到人。”

覃秀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家里的东西都快消耗光了吗?买了些菜回来。”

老板娘看到地上大堆的抱子芥,无奈地摇头:“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啊?算了,这两个给你,白色的这一瓶,晚上净脸后,均匀地涂抹到脸上,轻轻揉捏一会儿,让皮肤吸收。绿色这一瓶是用来擦手的,晚上睡觉前,倒一点在手心,均匀地搓在手心手指手背上,涂厚一点。涂完之后戴上这双手套睡觉就可以了。”

覃秀芳赶紧在围裙上擦干手接过东西,好奇地看着手套说:“还要戴这个?”

这双手套应该是老板娘自己做的,她的针线活比她的厨艺好多了,至少缝得有模有样。手套是用米花色的碎花布做的,中间夹了一层柔软的棉花,摸着就很软很舒服。

老板娘看着覃秀芳那双因为操劳长满了茧子,看起来像三四十岁的女人的手说:“你把你的手摧残得比脸还严重,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蜕了老皮,长出新的皮肤,你的手才能好看。”

“啊?”覃秀芳吃了一惊,“这样行吗?”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行?这都是我自己配的,好用又便宜,等用完了再买材料过来,我帮你做。”

覃秀芳感激地冲她笑了笑:“好,谢谢虞姐。”

回答她的是老板娘窈窕的背影。

天黑后,覃秀芳坐在床上,拧开了白色的瓶子,轻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具体是什么香味她也说不出来,这应该是珍珠粉混合了某些东西做成的,擦在脸上,非常光滑润泽。覃秀芳按照老板娘教的办法和步骤,仔仔细细地按了一遍脸,然后洗了手,又开始在手上涂抹绿色的这瓶膏药,这个瓶子里的成分跟上一瓶明显不一样,擦在手上有种温润的感觉,凉悠悠的,但不冷,也有一股植物的芬芳,但比擦脸的香味淡了许多。

涂抹完后,覃秀芳躺到了床上,吹灭了灯,戴着手套准备睡觉。可能是第一次戴着厚厚的手套睡觉的缘故,她有点不习惯,翻了好几遍才睡着。

半夜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热乎乎的,全是汗,这种感觉有点新鲜和稀奇。

不过上午要赶时间,她也没空细心去观察这一切,点亮了灯,赶紧起床洗手磨豆子。

忙碌的上午过去了,覃秀芳才有功夫观察自己的手,她仔细地看,每个指缝都没错过,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都笑了,这才一个晚上呢,哪能有那么快的变化啊?又不是仙丹妙药。

略过这一茬,到了第二天晚上覃秀芳就发现了变化,因为她是被手痒醒的。醒来的时候,两只手热烘烘的,都是汗不说,而且特别痒,让人忍不住想挠,而最痒的就是长了冻疮的手背和手指。

覃秀芳不敢挠,怕挠破了皮,以后下水不方便,手还容易化脓发炎,只能忍着,赶紧起来干活。

今天晚上要请客吃饭,她卖完了早餐得早点去菜市场选些新鲜的菜。而且吴峰一个人来了,他的战友们都没来,自己也不能什么都没表示,毕竟以后去了那边学习,还得仰仗他们,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别人帮她,她也要知道感恩,礼尚往来,这样方能长久。

卖完早餐后,覃秀芳去菜市场买了一箩筐菜,除了吴峰点名要吃的松鼠桂鱼,她还买了些骨头、肉和鸡爪子回去。

因为人不多,总共就四个人,覃秀芳的菜做得也不是特别多,就做了三荤两素一汤。荤菜是松鼠桂鱼、狮子头、酸菜鱼,素材是香芹炒豆腐干、干锅花菜,最后还有个萝卜筒骨汤。

吴峰看到桌子上的菜就惊讶:“大妹子,你会做好几种菜系的菜呀。我早就发现了,你做的菜有点杂糅好几种菜系的样子。”

后世她是自学成才,自然学得乱学得杂,想吃什么,听说什么好吃,就尝试尝试,自然就乱。况且这不是为了照顾大家的口味吗?吴峰口味重,老板娘两口子偏清淡,自然什么都要有。

对此覃秀芳早想好了说辞:“前些年随着养父母逃难,四处漂泊,去过很多地方,我养父有一手好厨艺,经常去旅馆的后厨帮忙,我也跟着看,就胡乱学了一些。”

这纯粹是她胡揪的,不过她养父母都去世了,一路逃命奔波,亲朋也死的死,失散的失散,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即便见到了,谁又会记得十几年前的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些话根本就无从考究,不怕被拆穿。

吴峰立马就信了:“难怪你什么都会做呢!”

“坐下吃饭吧,不然一会儿凉了。”覃秀芳招呼吴峰坐下,又给他介绍老板娘两口子。

人不多,大家也都是性格爽朗之辈,吴峰没有城府,性子直,嘴巴甜,很讨人喜欢,老板娘又是会说话的,所以哪怕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大家也不显得尴尬。

很快就吃完了饭,天已经快黑了,吴峰站了起来,他得回赶紧回宿舍。覃秀芳叫住了他:“你等一下,你的几个兄弟都没过来吃,我给他们带了点东西,你拿回去吧。”

覃秀芳回屋端了一个有盖的盆子出来,递给吴峰。

吴峰揭开盖子,一股酸爽的滋味扑鼻而来,他嗅了嗅,哪怕晚上已经吃饱了,嘴巴里仍然自动分泌唾液。

“这是什么?鸡爪子?”

覃秀芳笑着说:“对,泡的鸡爪子,又酸又辣,非常下饭,你带回去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这也就是后世很受人喜欢的泡椒风爪的家庭改良版。现在受季节和交通运输的影响,江市没有柠檬卖,也没有现成的泡野山椒,所以覃秀芳用的是自己酸菜坛里的酸水和泡辣椒做的,还在里面加了一些泡了两天,脆生生的白萝卜条,胡萝卜条,酸辣脆爽,非常开胃。

就是颜色不是很好看,不像后世店里卖的那么白,不过现在的鸡爪子都是土鸡,鸡爪子没经过漂白,本来也不可能雪白雪白的,也就无所谓颜色了。

这道菜好吃又简单,关键是除了鸡爪子葱姜蒜八角等调料外,什么都不用买,省钱又省事,一次能做一大盆。

吴峰笑得合不拢嘴:“喜欢,这个味道闻着就开胃。”

“喜欢就好,不早了,我们就不留你了,你路上小心。”送别了吴峰,覃秀芳转身回去收拾桌子。

进门老板娘就掂了个小信封起来,递给她。

覃秀芳接过,狐疑地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老板娘指了指吴峰先前做的位置:“放在他凳子上的,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覃秀芳拆开信封,里面是八十块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跟蚂蚁怕差不多的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老板娘也看见了,啧了两声:“小伙子挺有原则的嘛,不错不错!”

覃秀芳却苦恼了:“我请他吃饭本来是想谢谢他的。”

哪知道他留了钱,这人情又欠着了。

老板娘宽慰她:“这是他们的纪律要求,不然白吃白喝你的,被人看到了,告到部队会他会挨批的。”

覃秀芳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这么严重?”

她赶紧把钱收了起来:“我以后再也不送他东西和请他的客了,大不了他们来买东西的时候,我给他们多盛点,少收点他们的钱。”

“也行。”老板娘没多说这个,等把碗筷收拾好,她问覃秀芳,“你真要去部队的扫盲班,不怕遇到你那个前夫?”

她已经大致了解周家成的情况了。虽然知道覃秀芳有主见,但架不住对方人多,而且无耻。

覃秀芳倒不是很在乎:“这是迟早的事,避不开的,早晚都要遇到,为什么要因为他们影响了我追求进步?而且在部队里碰上也挺好的,我估计周家成更不想认我。”

不过刘彩云和周小兰就说不定了。

听懂了她的意思,老板娘莞尔一笑:“也是,周家成肯定比你更怕丢脸。对了,你买了纸和笔吗?”

“都准备好了。”覃秀芳说。

老板娘点点头:“那你回去吧,这几个碗我洗,你明天还要早起呢,今天已经超过你往常睡觉的时间了。”

覃秀芳没有勉强:“行,虞姐,那我先回去了。”

想着明天就要去上课了,摆脱掉文盲的身份,覃秀芳说不出的兴奋,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睡着。

闭上眼没多久,她就梦到她走进教室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沈一飞坐在讲台上,神采飞扬,旁征博引,令台下求知若渴的同志们不停地鼓掌,手都拍红了也不停。

一节课上完,眼看沈一飞就要出教室了,她马上跑了过去,兴奋地喊他:“沈一飞……”

沈一飞回过头,眼神冷漠地看着她:“你是谁?”

覃秀芳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她有些惆怅,第一次梦到沈一飞,竟然是梦到他问她,你是谁?

曾经她听说过,梦是人思想的延伸,也许这话也没错。如果她现在跟沈一飞相遇,沈一飞也认不出她,问一句“你是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想到前世相伴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变成了陌生人,相逢不相识,覃秀芳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低落情绪,感觉有些苦涩,又有些怅然。

她闷闷地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嘲笑自己:想什么呢?人都还没碰上呢,就想着认不认识的事了,未免太早了一点。

不过她今晚竟然梦到了沈一飞,那是不是说,也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他了呢?

都进城两个月了,眼看要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她最亲近的人一个都还没出现,可能她要孤零零地过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年,覃秀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种事急不得,也急不来。她只能劝自己耐心点,不要焦虑,这辈子他们不会再错过了。

因为晚上这个梦,覃秀芳白天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到了傍晚,拿着本子和笔跟着吴峰进部队,才又来了精神。

***

周家人守株待兔了整整三天,都没找到覃秀芳,周大全的脾气越来越焦躁,像只喷火龙,谁惹他都炸。刘彩云也不高兴,周家成实在是烦了家里这种紧绷的气氛,加之姚玉洁回娘家后就一直没回来,他又拉不下脸去请她,索性回了部队眼不见为净。

不过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也不能参加什么训练,孙连长就建议周大全趁着这个功夫提高提高文化水平。

周家成参军后参加过一期扫盲班,不过后来遇到出任务,字是认识了几个,没通过考试拿到结业证书,也就没文凭,不能写进履历里,如今也还只是个文盲。

虽然建国初,有文化的人实在太少了,不少干部都大字不识一个,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周家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如今战争结束了,没法攒军功,想晋升很难,所以学习文化知识就非常有必要了。

他一口答应了孙连长的提议,报名参加了江市部队第二期扫盲班。这次报名的人不少,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一百多人,大部分是士兵,少部分是家属和文职后勤人员,所以这次开的这个班为了省电,就在一个大礼堂里上。

吃过晚饭,周家成就夹着一个本子和一支派克钢笔出门了。

刘彩云见了,立即问他:“家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呢?”

周家成说:“部队那边开了个扫盲班,我去学学。”

“这样啊,那成,几点回来,我给你留门!”刘彩云忙贴心地说,“回来那么晚饿了吧,要不要再吃点饺子,我给你包一些。”

周家成哪有这个心思啊,摆了摆手:“不吃了,你们早点睡吧,要是太晚了,我就不回来了,在那边跟战友挤一晚上。”

“这样啊,成,那你明天早点回来吧,我早上给你做。你腿上还有伤呢,部队里的大锅饭,不好吃。”刘彩云关切地说。

面对她的温言细语,周家成没法拒绝,只能道:“知道了。覃秀芳那里你让爹别找了,既然都在江市,迟早会碰上的,没必要天天去找她,浪费功夫。”

这几天,不光周小兰,周大全也活儿都不干了,就在医院附近溜达,找覃秀芳。

刘彩云点头:“我知道了,可你知道你爸那个脾气,咱们家的房子可是你爷爷那一辈就传下来的,就这么烧了,你爹心里不舒服,不把她找出来问清楚,你爹心里这根刺一直梗着。”

“我知道了,回头我也托熟人帮忙找找。”周家成见时间不早了,没再说什么,赶紧去了上课的大礼堂,路上还在想着覃秀芳到底躲哪里去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一直在自己眼皮子下,而且马上就要以一种他绝对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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