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国被打怕了, 向武国以进贡的方式,进献美人,又因为求和, 进贡的是元国的一位公主。
武国皇帝向来不娶异族女子, 进贡来的虽然会收进后宫,通常都是些位份较低的妃子, 或者赏赐给王公大臣。
一般的王公大臣对异族女子,也不会抵触。
自异藩来的一行马车人众,其中公主的座厢, 是个空车, 而那异族的公主,此刻身穿着异族的骑马服, 稳坐于马上, 与丹国随行而来的一位将领,并排而行。
那将领毕恭毕敬地对异藩公主道:“公主,刚才接到了武国那边传来的消息,武国的帝王要将你许配给铁血将军刑鸿泽……”
那异藩公主美艳的脸上鼻翼处,勾着花纹金勾,显得很是异域, 她露出蛇蝎般妖艳笑容:“就是杀我同父同母弟弟的位刑将军吗?好,我也正愁接近不了他, 敢杀我亲人,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为我弟弟偿命。”细细看去,那腰间的一条漂亮的腰带,正微微蠕动,那竟然是一条盘在腰间带着异域花纹的毒蛇。
“公主, 听说刑鸿泽这人疑心病重,对异族防备心极强,且不恋女色,美□□惑对他无用,人也很难接近,公主过去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要让他起疑。”那位将领乃异域公主的心腹,出口皆是关心之言。
“呵,这世上,还有不喜欢美色的男人?我倒要见识见识。”公主放下了脸上半遮的透明红纱,露出了那张美艳如妖的脸。
她吞了妖蛊,美艳至极,她倒是看看,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了。
……
而两人口中不近女色的人。
此刻正搂着怀里娇声娇气,在冲他撒娇的娇儿,那娇娇早上一醒来,便不让他走,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
他懒洋洋地躺在那儿,看着她,只觉得心口温热,满满是愉悦。
她正眼睛黑亮亮地抱着他手臂,脸上是刚睡醒,且睡饱的样子,脸颊绯红一脸的娇态,在他耳边吹着枕边风告状。
“……她还想摘我的花,我就把花罐子捧到我们的卧室里,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她一脸娇憨地伸出白嫩嫩的手臂,指着床旁边旧柜子上的乳白色小花,正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盖过了两人之间亲热过的气味。
刑鸿泽战场上无数次厮杀留下的斑驳疤痕的手臂,紧紧搂着她,听着她的控诉。
“她们说进就进来了,有没有敲门?”听完他低声嗓音沙哑地问了一句,那是刚亲热过的声音。
“没有,就自己进来了,好像在进自己家里一样,虽然这是他们家老宅,但现在不是我们住着吗,她还动我的花……”花露在他面前娇气十足地告诉他自己的委屈。
但刑鸿泽注意的是,对方不告主人自行闯入,而花露的重点是,对方碰她的宝贝花儿。
刑鸿泽专注听着,听她控诉完,也没说话,一只手臂只紧搂着她,然后他目光一扫,手肘撑着床,微一抬身,压过她,伸出了长臂,把那罐花从柜子上拿了过来,仔细打量着。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宝贝?
他起身拿花不要紧,但他压到她了。
这把趴在他怀里的娇儿差点给压扁了,他那怀一身战场上练出来钢筋铁骨,微微一挤她,就挤得她叽哇乱叫。
“啊,呀,别压过来!好挤,哎呀!唔唔……啊呀,呸!你压死我了!”花露等他拿过花又躺回原处,被压得差点喘不上气的她,对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顺便张嘴一口。
显然对刑鸿泽来说,她的力道就跟闹着玩似的。
他轻笑一声:“你的东西就是宝贝,别人都碰不得,嗯?”他懒懒地用手臂拍了拍她,安抚了一下,然后再圈在他宽阔的怀里,看了一眼那花儿,这种花儿草儿,他不感兴趣,但颜色确实好看的很。
没什么特别的,他随手放了回去,这也值得她对自己吹一早上枕头风,说那钟家钟绿兰的坏话吗?
他看向她,就见这娇娇每次与他亲近完,越发娇艳了,他越是几度宠爱,她便越是像开放的花朵,艳色无双,这会儿又在他怀里娇得不成样子了,说话的声音语调都是哼哼唧唧,小嘴冲他巴巴的说话,娇态横生,一嘴儿的道理,还带着生动的动作,小女儿态十足,就像个女童,脚儿还乱踢一气。
她不像普通女儿家那样贤淑温婉,她是那种明明纯真,但纯真里却藏着无边的媚色,勾着你与她沉沦。
是那种明知她就是娇气,却娇气的让他现在一点脾气也没有,哪怕她娇成没眼看的样子,他竟也甘之若饴。
他心中生起警惕,却又很无力。
“你别弄我,我还没有说完呢,她们……她们还说,你让我干粗活是因为我是下人,将来的妻子就不会让她干那些,是吗?”花露对爱的人,心眼可小了,就受一点欺负就委屈,大眼睛立即像含了一泡泪儿,仰着脸看他,好似他一说出是,她就哗啦啦哭成泪人。
刑鸿泽血气方刚,又是刚通晓女人,哪禁得住她这娇颜丽色,见她这变着花样想当她妻,哪里还能受得了。
他表情微动,看着这娇娇,想着小时候那雪团一样的人儿,有朝一日竟能成了他的妻?那时,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若真……如此,那前尘往事,他便也既往不咎,与其折磨与她,自己心痛,不如让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家宅,操持府务,为他……
一生都锁在他身边……
既然要如此,他就更应该严格要求她,兔得她这黄口小儿把家财败光,他要教她体恤别人的辛苦,教她不可奢侈浪费,更要教她许多许多。
他盯着这个白生生跟个嫩藕似的小人,轻笑了一声:“还想做我的妻?那我得看看,你哪里能做得……嗯?乖,只要你让我满意了,我就答应……”只要她能不哭不闹,能让他放开了梅花三度,他就让她做他的妻。
“我不!你都……你怎么还……呜……”
刑鸿泽一向自律,但今日起晚了些。
他一脸满足地翻身上马,神色英气十足,好似年轻了五岁,面容与其勇猛无双的姿态,似乎都回到了那二十三岁如狼如虎的年纪,有着对着敌人悍不畏死,猛冲直上,毫无畏惧,胜负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自信。
听说,男人一旦有了喜欢的女人,想要成家了,就有了想保护的人,有了努力的目标,遇到了对的人,就会更上进,只为给她更美好的生活。
他走前,唤来了蹲在这边的暗哨,“……以后钟家的女人再来宅子,不要让她们进去。”
那暗哨心道,定是指昨日的事,他见对方是女人,且是步骑钟校尉的家人才没有阻拦的,看来昨天那两个女人是得罪了宅子里大人的小娘子了,晚上定是给大人吹了枕边风,大人直接把她们加入了禁止与小娘子来往的名单里了。
嘶,没想到像刑大人这样不近女色的将军,也会有如此耳根子软的时候。
女人的枕边风,竟然如斯恐怖!
恐极,怕极。
钟家钟氏与钟绿兰昨天去了老宅,什么也没问出来,气愤极了,白跑一趟。
“那个刑大人买的小奴,坏得呢,什么也不告诉我们。”钟氏回去对钟老太不满说道。
钟绿兰也跟着说了一句:“她手里肯定有方子,只是不想告诉我们,告诉了我们,被学了来怎么办?她们这些下等人,精得很呢。”
钟老太道:“既然是乐山的同僚,那不如让乐山去问问,再怎么说,那也是个下人,主子问了,她还能不说。”
当晚,最后坛子里一点香辣酱被抢了,钟老头一大半,剩下的谁也没钟乐山抢得快,其它人就尝了尝味儿,毛都没抢到,晚上睡觉都还想着。
怎么就那么好吃。
那味道,做梦都能梦到,香得呢,一想起来就想吃一口。
实在是馋得很,忍不住就提了,让钟乐山去找同僚跟那下人要方子的事。
钟乐山怒:“你们是疯了吧?啊?为了一口吃的,就想让我跟同僚闹翻?就算是个下人的东西,那也是我那位同僚的下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要我开口跟人家要方子,我不要脸皮的吗?要同僚怎么看我?你们知不知道,我要得罪了他,我在军中就会寸步难走?你们要再这样!这个家,以后我不回也罢,军营再怎么样,也有我钟乐山的一个床铺!”
他火了,没想到这家人从穷日子熬过来,现在日子好过了,竟然开始作了,他可怜家里人苦,每个月俸禄大半拿回来,结果养出了这么一群白眼狼,那将军对买来的小娘子紧张成什么样,掉两个泪珠子,都能搂半天安慰,他要真去要了,把小娘子给惹哭了,那他以后别想在将军手下混了。
这群家人,不但不帮他,反而拿他钟乐山当幌子,为了点口舌之欲,简直不是亲人,是仇人。
他对家人是真的失望了,这次回营,以后就将带回家的俸禄减半,继续过点紧巴巴的日子也好,还能安分些。
至于他那个要科考的三弟,不是他瞧不起他这三弟,农家子科考之路的不平之处太多了,内幕也多,多少考生有后台,有家族,有背景,有人脉,最不济有大把的银子,可以买官,一个从小山村里考出去的考生,除非天赋惊人,文章一出,众人皆惊,只道天降紫微星!得那种才华,才能从出身一介农家子,一跃跳龙门。
而他三弟,虽然比废物强点,但要说紫微星?还是洗洗脚睡吧,想多了。
还全家翻身的希望都寄托于他?钟乐山冷哼一声,要吃吃不够,躲懒第一名,就他?
钟乐山一向好脾气,作为钟家老二,上有大哥,下有三弟,在中间做万年老二,他很少发火,平时笑嘻嘻的。
回村子里也是见人笑三分,没什么架子,对家人也好,这才惯得家里人不知好歹,再这样下去,可就是害他们了,若以后猖狂得罪了不好惹的人,那就不好收场了,与其等着以后闯祸,倒不如从现在起少给些钱,每月减一些,继续让他们勒紧裤腰带,缩在这清溪村,只要出不了这个村子,他们也就翻不了这个天。
说完钟乐山掉头就走。
这一通火发下来,钟家人都傻眼了。
平时老二对他们很是敬重,对二老也孝顺,没想到现在,竟然冲二老及哥哥嫂子发了火。
说不吓人是假的,毕竟从军多年,身上的煞气,一生气全跑出来了,钟家人屁都不敢放一声,人走了,钟老头才摔了东西:“他想造反!反了天了,竟然为了个小奴的酱方子,连家人都骂,滚!有种就别给我回来!”
钟氏站在一边,有些尴尬,这钟老头连儿子都翻脸不认人,钟家这大宅子是用人家钟乐山的俸禄盖出来的,钟家二老赚不了几个钱,老三又读书花着钱,只靠着她男人,根本养不活这一家人,靠得是谁,还不是人家老二,还叫人家滚,真要滚了,不回来了,不寄俸禄,就算她们住着大房子,也得吃糠咽菜,哪有现在天天吃肉的好日子。
钟绿兰一看二哥气走了,爹也发了火,这要闹翻,把二哥气得真不回来了,她婚事可如何是好,见情势不妙,她急忙圆场道:“二哥也为难,和同僚闹翻可如何是好,再说,为了个下人的酱方也不值得二哥这么做。”
钟老头气道:“他好好说话,倒也成,竟然对我发脾气,我看他是做了九品宫,做得尾巴都翘起来了,还冲家里人耍官威,他这儿子脾气比我这当爹的都大,反了天了,看来以后我是指望不上他,我得指望我的三儿。”
钟老头本就疼爱老三,希望也都寄托在老三身上。
老三:关我啥事儿?
他要考上进士入了京城,可不会回这山沟小村子了,指望他,那是肯定指望不上的,要他像二哥一样被全家人剥削,想得美,绝对不可能的,到那时想甩掉这一家人,可简单的很。
闹翻归闹翻,可钟家人还是馋那个酱,中午的饭吃着没精打采,无着无落的。
最后还是钟绿兰道:“既然问不出做法,那不如我们就跟三哥一样,去买一坛子,材料我们备下,给她点工钱就是了……”
钟氏道:“还要给工钱?”那肉死贵死贵的,一斤就要百文,还要给工钱,那得多少钱?
“你看她那样子,能给咱白做吗?”钟绿兰也顶看不上这嫂子。
钟老太道:“那就给五文工钱,跟她说,要做得好吃,以后常去做,老大家的,你去了就好好看着她怎么做的,学会了,就是咱们的,也不用张口跟她讨方子。
五文钱……
钟氏与钟绿兰互看一眼,见过抠门的,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五文钱?给个小童买糖吃都不止五文了……
过了午时,钟氏买不着牛肉,买了猪肉,剁碎了装进坛子里,又买了上次那小奴说的几样材料,蘑菇、胡椒之类。
钟氏与钟绿兰拿着东西,又要不请自来的进老宅门,还没等拨开大门的门栓,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们。
“两位不能进去,请回吧。”
钟氏没见过这两人:“你们是谁,这是我家老宅,我怎么不能进啊?”
“这是我们大人的住所,外人不得随意进入。”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两人正好挡在门外,不让钟氏与钟绿兰进。
“你们大人?你们大人是谁啊?这里是我二哥的同僚住的地方,还是我家的老宅,你们弄错了吧。”两人毕竟是女子,见到人高马大的男人,小心后退了两步,但这里是钟家老宅没错,平时可没人拦着她们,今天怎么突然多了两个陌生人,还口里说是大人的住所,钟绿兰立即出声问道。
“我们刑大人已经吩咐了,外人不得入内!”另一个暗哨已经不耐烦了,都说多少遍了,这两个女人是听不懂吗。
刑大人?
钟氏与钟绿兰对视一眼,姓刑,那就是刑官人。
“刑官人在这住不假,可是这我们家的老宅……”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这是钟家的房子,钟氏不服气道。
那暗哨不客气道:“现在我们大人在住,就不能随意进去,这是大人的吩咐。”
钟氏气得:这岂有此理,讲不讲道理!
但钟绿兰似发现了什么:“刑大人?”刑官人不是跟她二哥一样从九品吗?他二哥都没有兵士直喊大人,都是叫钟校尉。
能被称作大人的,那必不是小小的官职,难道那个刑官人并不是从九品?想起她二哥平时对刑官人的态度,好似是以刑官人为主,而且今日还因为刑官人的事对家人动了怒,发了火,如果刑官人是位大人……
“你们刑大人是几品官啊。”她问了句。
对方看着她,就是不让进一步,虽然是他们钟家的老宅破院子,但近在咫尺,想跨进去,门都没有。
“你们讲不讲道理,这是我们钟家的宅子!”钟氏喊嚷道,想要让人来评评理。
她声音一高,对方二人“唰”地就拉开了佩刀,那刀一看就是军中的刀,因为他们家钟乐山也有一把,上面还有军印呢,军中锻造。
吓得钟氏与钟绿兰又往后退了几步。
钟氏手里的坛子差点没掉地摔碎了。
“这是我们刑大人租下的房子,租房银已给,就是打官司到县衙,也是我们大人有理!无理的是你这吵闹妇人,若再吵嚷惊到了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二人已厌烦这两个无知妇人,怒目圆睁,直接赶人走。
在清溪村活了这么多年,哪个村民敢去衙门,一听要打官司,钟氏与钟绿兰都腿软了,再不敢问一句,匆匆走了。
昨天还能畅通无阻,今日连门都进不去了。
别说是找那小奴给钱买酱,偷学手艺,恐怕现在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
两人吓得一路小跑回了大宅,路上还频频回头望,门口的二人,已不见了,跑回大宅的时候,因宅子建得位置高,能看到昨日那教织布的钱婶子去了老宅,不但进了门,连拦一下都没有,人都没出现。
这可把钟氏与钟绿兰两人气坏了!
敢情只拦着她们啊!什么道理!
两人气得回去跟老宅人一说,老宅钟老头立即一拍桌子,“明天就赶他们走,这宅子,我们不租了!管它是不是老二的同僚,这是我钟大乌的房子,爱给谁住给谁住,不想给谁住,就给我搬出去!”
钟氏与钟绿兰噤若寒蝉,总觉得好像闯了祸了。
这要真赶走,那他们家和老二……
钟绿兰也欲言又止,总觉得那一声刑大人,好似不简单,但是,如果是大人,怎么会来老宅住呢,为何还用两个暗哨看守?
……
钱嫂子还挺负责任,来看看花露织布学得怎么样了。
结果花露早上吃了刑鸿泽做的粥后,就一觉睡到午后,她觉特别多,每天都要睡好久,睡足了才精神好。
今天一觉睡到自然醒,在被子里抻腰抻出了奇形怪状,然后就是一番起床的拉伸运动,然后取了衣服穿,刑鸿泽拿回来的衣服还挺合身的。
她穿了一套素带花边的古时细棉布衣装,上身是窄袖短衣,下身长裙,外面还有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絮了今年的新棉,还挺暖和的,褙子的领口和前襟处,绣着漂亮的花边。
还有两双女子穿得尖尖的布鞋。
花露爱干净的很,把屋子收拾一番,然后就对着古时的铜镜,打扮自己。
她美。
但她还想更美。
精心地梳着她的头发,那一头长发,乌发如云,她一只手都握不住,现代时要么披着,要么扎个马尾,再不济,她头顶抓个小揪揪,怎么梳都好看,可是古代,她不会挽发,好在住在一个……好像村子的地方。
她看别的女子,都是简单挽起,她也跟着学了一个,然后用木簪子一固定,就可以了。
但她也想换别的发型,坐着摆弄半天。
那一手油亮乌发,抓了这边掉了那边,气得她坐在那披头散发,盯着看不清人的铜镜,都照不出脸白不白了,还不如打盆水来照一照呢,不过铜镜里她这朦胧的样子,她仿佛在里面看到了一只妖精,那脸儿,真美,唇儿真红,睫毛真翘,一眨一眨间,含情带怯带勾子。
“花露,在吗?”外面传来了钱婶子的声音。
“进来!”花露眼一亮,正好问问婶子头发怎么梳。
钱婶子一进门,看就到花露那一种如缎子披在身后的头发,真美啊,发丝柔顺,披在脑后,再配一张娇滴滴,明艳艳的脸蛋,美得怪惊心动魄的。
“钱婶儿,你知道头发怎么梳吗?”花露眼含天真地问道,她是真不会。
而钱婶子:……
她认定,这就是个富家千金,看手,看脸,看气质,能会才怪了,富家千金自小都有丫鬟打理照顾,哪有自己梳头的。
怪不得,她一头长发不知道怎么梳,织布也不会,只是不知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怪可怜的。
“那我教你几种简单的,像你这样头发多的,可以这样分开,然后,后面这里挽起……”钱婶子心灵手巧,否则也不会是清溪村织布小能手,她织得布各种花纹图案,大家都喜欢她织出来的样子。
手巧着呢。
这是一种公主式的小披发,脸颊两边还有两束呢,梳起来显得花露特别可爱。
就像个小姑娘,又活泼又俏皮,只要用线缠起来就很好看。
“……我一会儿要去跟村子里的几个人去后山采蘑菇,秋季雨后最后一茬菇,所以过来看看,免得你有不会的找我,我不在……”钱婶子边说边道。
花露坐在那儿,盯着铜镜看她怎么梳的,至于织布,刑鸿泽已经不让她做了,手都成那样了,她又哭得豆豆的,那男人就说,不用她织布养家了,织得那两块巴掌大的布,都不够买药钱。
花露:……
给她擦手指伤的药膏,还是京城时皇宫赏下来的碧玉伤膏,一共就两盒,都给了她抹手,那小盒子倒是精巧好看,里面的药膏也是香香的,青色的。
晚上涂了,早上就好多了,五个手指手全都消肿不红了。
“嗯嗯……嗯?采蘑菇?”对于最喜欢吃蘑菇的花露眼前一亮,“我也要去!正好,蘑菇没了,我采一些,晚上做蘑菇汤喝。”她还没采过蘑菇呢,十分好奇。
村子里好几个妇人,就在后面小山上采,也没有什么凶兽,都是村子里的人,带上她倒也没什么,钱婶就应下了。
花露从厨房找出一只旧的小背篓就跟着去了。
……
“将军,听说元国那边降了,丹国也老实了,边关骑兵那边一直没动静,头都没有冒一下。”刑鸿泽麾下飞骑尉,得意地道。
刑鸿泽正看着标记大西关险地的地图,“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以为他们不冒头就安全了吗?他们不冒头,我们就要制造机会让他们冒头,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安全的吗?”他指间在画出的地图上指了三处。
“明日,在这里埋下伏兵,他们若敢来进犯,我就要让他们有去无回。”说完他冷漠声:“你以为他们这时候怕了,恰恰相反,他们会认此刻元国投降,才是我们最大意,最掉以轻心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手下的兵士,打起精神来,若他们敢来,你们就杀得来人片甲不留,立下了功,我有赏。”
“若要什么时候最安全。”他笑了一声,冷酷道:“自然是成为死人的时候。”
说完,刑鸿泽站了起来,看了会地图,这才盯向了桌子上的沙漏。
然后看了眼天色。
不早了。
刚才还一脸肃杀阎罗的表情,此刻立即变了,仿佛才看到天色不早似的,急着从椅子上起身,去架子上取了外衣,套在了外面。
“将军,这时间还早呢,要不要跟我们去营地喝一点……”跟着刑将军有些年头的飞骑尉李继承道。
以前将军都是在营帐内研究兵书地理与地图许久,天都黑了,将军营里的灯还亮着呢,有时候也会与他们一起去城内喝酒。
不过这些日子,将军似乎走得很早,来去匆匆。
“少喝点,误了事儿我拿你来问!”
“不多不多,就一小壶,我们怎么敢喝多啊,这不天冷,去去寒气嘛。”李继承赶紧解释道。
刑鸿泽一路出了营地,进了内城。
大西关边关处,送过来不少犯人,还有很多拖家带口的军户落籍,后慢慢修建发展,形成城市,只要大西关不破,这里的人每天开荒种田,还是能够安居乐业。
内城也有不少店铺,刑鸿泽去了一家卖女人饰品的首饰铺,里面饰物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从来没买过女人的东西。
首饰铺的老板,一路小跑地绕过柜台,跑了过来,这内城的人,还没有几个不认识刑将军的。
“哎哟,原来将军大驾,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将军要买什么。”那店家四十多岁,还有点战战兢兢的,还有点喜悦,听说这位铁血刑将军,生得俊俏威武,果真不假。
瞧瞧这身量,真是人中龙凤啊!
大高个,大长腿,结实有力,这臂膀,单臂二百斤不成问题,这腰,精瘦而有劲,果然是年轻将军。
且,竟然进了首饰铺,满城传说将军不近女色,没有妻室,另多少妙龄女子又激动又扼腕,这……看样子,传言不可信,这是……有心怡的女子了。
“簪子,适合女孩戴的。”哪怕现在花露已经是个能在他怀里哭泣着求他怜惜她一点的女人了,还经常理直气壮要求他慢慢的。
哼,他练武快,招数快,反应快,他连上战场杀敌都比旁人快,要他慢慢的,这何其难,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快出一道闪电,越说慢,他就会越快速,其中不乏有些气要发出来,当然也有征服感,但也有更多的他说不清的东西,他只想那样,他也只想对她那样。
要怪就怪她太娇了,太缠着他了。
但哪怕现在这样,在他心里,她还是他十五岁时见到的那粉嘟嘟可爱的小女童,是需要他照顾看管的小人,是他的责任。
在他心里,她一下没有长大,她还是个孩子样儿,连娇娇的时候,都还是个孩童样儿,一点都没变。
“金簪还是银簪,这里还有支上好的碧玉簪,将军您看看……”
金簪是有些俗的,但可以拿着换钱,银簪戴得人是最多的,不知将军送的人是谁,玉簪那可是闺中小娘子们都喜欢的,没有金簪的俗气,反而十分有灵气。
刑鸿泽再粗心,也知道花露头上没有头饰,只有几根木簪子,还是仆人与衣服一起拿过去的,那些木簪倒也刻得精致,梅花样式,但却不值钱,他想起以前,也给她做过木刻的小东西,可是她都不喜欢。
刚找到她时,他满腹仇恨,只想让她吃到苦头才,可没想到,才几日,那些念头都没有了,不但不忍她受苦,还想给她买这买那儿,让她开心的笑。
他吸了口气,安慰自己,心道,毕竟已经是他的女人了,那些前尘旧事,不如遗忘,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做那些梦了,搂着她睡得格外安心。
他看向一枝白玉簪子,通体雪白,“把这只包起来。”白玉簪价值不菲,比一枝金簪还贵,掌柜见将军面不改色取了钱,他就另送配了一对白玉丁香耳坠。
刑鸿泽将盒子放入怀中,这才翻身上马回了老宅,钟乐山正在帐内与手下的兵士吃饭,中午在家里吼了一嗓子,他不想回去。
等刑鸿泽一路快马回宅的时候,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发宅内空无一人,“露儿!”他喊了一句,卧室无人,厨房无人,堂厅空荡荡,他只觉得胸口一下子揪紧起来。
想到什么他面色微变,心里微急,快步走出了院子。
两个暗哨也不在。
他按下心中的不安,微皱起眉,走出宅院,要找人询问。
就见钟家老头与钟家老太及钟氏与钟绿兰,一齐从新宅子那边过来。
“这位刑官人,我家这宅子,是自家宅院,现在不打算租了,您看看,明日便搬走吧。”钟家老头十分不客气地道。
刑鸿泽回过身看着他们:“这是钟乐山的意思?”
钟家老头刁言道:“这是我钟家的老宅,还轮不到我二儿子作主,再说,这老宅一直是我们钟家的地盘,我们家人想进去,竟然还被人拦在门口不让进,这是何道理,本觉你通情达理,住一住倒也无妨,可如今竟然把我们宅子当成了自己宅院,哼,既然这样,那就另请别处吧。”
刑鸿泽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趾高气扬在哪儿,他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钟老头与钟老太梗着脖子,挺着胸膛,一脸傲然,仿佛有理至极,毕竟他们本为就对刑鸿泽拒绝与女儿的婚事不满,又买了俊俏的女奴天天在老宅里混着,上门求个酱汁做法,那女奴不愿说就罢了,还不把他们钟家人放在眼里,凭什么,不过一介奴隶,如今竟然连刑官人都不将放在眼中,还命人拦着自家人进入老宅,真是忍无可忍,爬在了头上欺人。
钟氏则低下了头,这刑官人送的两只小金锁还压着箱底,钟蓝兰更觉心头不安,自从那两人提了句大人,她就越发觉得刑官人气势不同别人,官威甚重,他们不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刑鸿泽看完人,没空搭理他们,甩开袖子。
冷着面,转身就走。
钟家人在后面冷笑。
天刚一擦黑,就见到一群妇人从后山小路回来。
刑鸿泽打听了人,说是跟村里人采菇去了,他都急走到后山了,才见到这些人个个背着篓,高兴的往回走,在最右面,花露钻草丛摘蘑菇,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兮兮的,但脸上笑得开了花。
采蘑菇真的太有意思了,就像发现宝藏一样,轻轻一拨开草,里面藏着一大捧蘑菇,还有的一次发现好几处雪白的蘑菇,这些人简直采疯了,花露的背篓都装满了,就是磨得肩膀有点疼。
刑鸿泽眼神往周围瞥了眼,两个身影隐了起来,他毕竟在军中十二载,早就有自己的心腹,培养出自己的亲信。
那就是无事了,他放下心后,才朝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走过去,人前当然不会说什么,伸手将她背篓取下来,提在手里。
这些妇人,在山中一下午,到这时候,没有一个家人过来接她们。
唯有这漂亮的小娘子的男人,找了过来,几个妇人目光意味深长,这到底是年轻人,一时见不着就想呢。
花露随着刑鸿泽落在了后面,她在他面前一向像个纯真小女儿样,跟他欢喜地说着摘蘑菇的事儿,他暗兵不动,不动声色地问她:“都去了后山哪儿?”
她毫无防备地就说:“我去了后山的小蛇沟呢,真的有蛇,我看到有蛇洞,不过它们冬眠了,没有出来。”还说自己去了后山发现了几处嫩蘑菇,说得眉飞色舞。
她看着刑鸿泽听得还挺开心,挺认真的啊。
没想到一回宅子,他就凶神恶煞变了脸,将她拎到了卧室里,还拍了她屁股!
“是谁给你的胆子,你还敢上山?你知道山里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把你吃了,毒蛇咬你一口,你怎么办?”
花露就像小女童一样,仿佛被父亲教训,那大掌一挥,几下就打肿了。
一时被打懵的花露,后知后觉的哭闹起来,敢打她,她一边哭一边挣扎,女人指甲锋利,一不小心就挠到了刑鸿泽侧脸,那就是三道血印,还带着血迹。
晚上娇儿就不让他碰了,趴着哭着睡了,刑鸿泽顶着被挠花的脸,取了药膏,给她肿了的地方抹药。
她皮肤太娇了,他也没使劲儿,就轻抽了几巴掌,谁知道这么严重,他看着也心疼,躺旁边帮她揉按抹药膏,她睡着了还不忘痛哼,骂他王八蛋。
刑鸿泽:……
这黄口小儿,还是教训轻了!
直到半夜药膏起作用,她舒服了,才无意识地又钻进他怀里,娇哼一声,要他抱着她睡。
他看着她睡得香甜的睡颜,心里轻轻道了句,真是个娇儿。
回来时见不着她那焦躁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把她紧紧搂在怀中,轻轻吻她,吻了许久,当宝贝一样把她小脑袋慢慢靠在自己的颈边,笨拙的双手帮她顺着一头乌发,握在手里,久久没有放开。
谁知这娇娇被打了屁股,极是记仇。
第二日一早,他送上那白玉簪,作礼。
她生气地把盒子扔还给他,然后看着他,从腰间小布袋里掏出了十� �文钱,这还是钟乐山给她的一百文里面的。
花露把十五文钱直接拍在他桌上,娇声道:“还你!我的赎身钱,以后我再也不是你买来的奴隶了!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说完她把手朝他一伸,理直气壮地道:“卖身钱给你了,快把卖身契还我!”
刑鸿泽手里握住了刚才如果没接住就摔碎的白玉簪,再看着桌子上的十五文钱,脸色铁青。
阴沉地目光看着她半晌,才冷笑了一声,“想看卖身契?好,我答应你。”
说完就把她拎到马上,一路回了军营。
“哎呀,你放开我,啊,我的屁屁!打死你。”她一喊屁屁疼,他手劲就轻点,马就放慢点,再一说话气他,他又快马加鞭,她就开始哭着嚷着让马儿跑慢些,她疼,最后是被她吵得头疼,他是手臂半抱起她给她带进了边关城池内。
花露一脸好奇,看着大西关雄伟的城池,里面熙熙攘攘好多人啊。
刑鸿泽直接带她到了将军楼的宅子,下了马就给半抱半拽进了书房,进去时,下人刘嫂子看到将军扯着一个穿着青色小绸衣的女人,那哪儿叫扯,那完全就是手臂抱着腰半抱进去了,那女子腿儿蹬得,好笑得紧,看到她时还愣了下,也不蹬了,老老实实被抱了进去。
“这位小娘子,不会就是将军的……”毕竟那身衣服,还是刘嫂子买的,眼熟得很。
主要是这小娘子,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娇滴滴的,还很泼辣呢,不过,长得可真美啊!
刑鸿泽将一暗处的匣子取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张卖身契。
“你要还是吧?看清楚,买你到底花了多少钱!”他冷着脸训她,十五文?她以为十五文能买下她自己?
花露瞪大眼睛一看,八百两银子……
真是奸诈,那他还用十五文钱骗她!真是个骗子!
她狠狠道:“还!多还你!这卖身契,我一定要拿回来!”
钟乐山知道刑将军和小娘子被自己家人赶出了宅子,他简直气得嘴巴都歪了,将军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直接让他去守了一个月的哨楼,那大冷的天,他一个从九品的校尉,跟个大兵一样,守着岗哨被寒风吹了一个月,他都几年没这么守过楼子了。
一月之期到了,他就回到钟家好一顿闹腾。
“威风是吧?行啊,你们威风啊,把刑将军都能赶出去?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住我的,还要毁我前程!这就是我的好父母,我的好兄弟,我的好姐妹,我的好嫂嫂!我当你们是家人,你们当我是狗屁,好,你们就把我当个狗屁,放了吧,以后我不会回来了,有事别来找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军营。
整个钟家人都惊了,都懵了,那是刑将军?
那个住、住在老宅的是刑将军!
钟家人顿时愁云惨淡,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尤其钟绿兰,眼瞅着二兄连她婚事都不管了,她后悔嘴唇都泛白了。
……
刑鸿泽早上在城楼上远眺,看了好久那个说要还他赎身钱,一大早就在内城那边闹市摆摊,忙碌着卖器物的娇儿,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亲信道:“让人看着点,别让人欺负她。”真以为一个女人在城内做生意那么好做吗?还是个面嫩好看的女子,这城池内不是前犯人出身,就是军户人家,哪个好相与,哪怕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做生意都艰难的得很,何况是她。
吃完教训就回来了。
他暂且放下心。
他回了城楼处理公务,过了会,忍不住叫来了亲信询问:“问问,这一会儿不见,她怎么样了,可有受委屈?东西是不是一样也没卖出去?有没有哭鼻子?”
那亲信打听完回来禀报:“大人,没有,小娘子正喜笑颜开的数钱呢,东西全卖出去了,还有人求着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