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个世界, 她和男主有仇?
花露看着钟绿兰,她手里拿着一碗蒸土豆饼,放到了厨房的台子上, 然后转过身看着她。
钟绿兰看着花露那如珍珠一样光泽莹润的脸蛋儿, 心中又嫉又恨, 她已经十九了,再不嫁人, 到了二十岁,可就无人问津了, 她不想嫁给那些年纪大的做续弦, 也不想嫁给二哥手下的愣头兵,更不想嫁给镇上一些铺子, 每日开张露面, 点头哈腰辛苦做生意。
她想嫁个体面人, 嫁个体面人家, 想嫁像二哥那样有官职的, 或者像三弟那样走科举有出息的郎君,可是太难了。
如果没有二哥和三弟,她或许眼光会低一些, 可是,有了二哥和三弟,她就不甘心了,不甘心再在这样的小地方窝着,若是她不能借着二哥三弟的出息,图一门好亲,而是随便找个人嫁了,待以后二哥走了, 三弟也走了,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这边,可就指望不上了。
她必须要借着二哥的力,图门好亲事,她很焦急,所以那日二哥带着同僚一同回来,她一眼就看中了那个肩宽背阔,身形挺拔的男子,之后春心萌动,日思夜想。
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却没想到竟被当面拒绝个彻底。
她看着面前这个眉目如画、粉妆玉琢的女子。
心中恨恨道:就是为了她么?
不过是十五文钱买来的奴隶,但她又有一丝疑惑,就算钟家没有买过人,也知道十五文买不着奴,买个最差的奴隶,也要一亩良田的数儿,至少四五两银子。
十五文,能买得了什么?不过能买三斤米。
就算她不想承认,但这女子的相貌绝对不止十五文。
她不屑道:“你一个贱奴,就不要妄想刑官人了,他不过想报复于你,我好心提醒你,你还是想想哪里有得罪过刑官人,想起来就赶紧逃命吧,兔得将来落得凄惨的下场……”
钟绿兰知道二哥和他的那位同僚出去了,所以她特意这个时候,拿着东西过来找花露,说了这一番话。
跑了才好了呢。
她这话也没说错,这奴隶若是聪明,就快跑了吧,他哥那同僚不缺钱,为何偏要住这么破旧的老宅,不过是在折磨她而已,她告诉她,也不过看她可怜,好心提醒。
说完,倒出了番薯饼,她就拿着碗走了。
出去的时候,看着愣在那儿沉思的花露,心里一阵轻松,哼地一声,回去了。
她拿着空碗回去后,钟家人见到她都围了过来,“馒头呢?”七嘴八舌地问。
结果碗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装。
钟绿兰随口拉仇恨:“那奴隶说吃完了,没有。”
“那回礼呢,我们可是送了一大碗番豆饼。”竟然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那买的家奴抠得很,什么也没给。”钟绿兰道。
“什么啊,白瞎我蒸的的番豆饼了……”
“刑官人也真是的,一点礼数都不懂,送东西都不回礼的。”
“娘,我要吃馒头!”
“娘,我也要!”
“吃吃吃,就知道吃!有饼吃也塞不住你们的嘴。”
“老大家的,晚上你也蒸一锅吧。”钟母说道,中午时那馒头,每个人都吃了几口,太香了,到现在都想着,钟老太去拿了钥匙,取了白面出来,要老大家也蒸一锅大白馒头解解馋。
“好的娘。”
这一锅馒头在钟家人,翘首以盼、千呼万唤中蒸了出来。
大家是想着中午那香馒头的味,跑上饭桌的,可是馒头一上桌,咬在嘴里。
哪哪都不对。
颜色不对,中午的那是白腻腻的像小孩小手一样细腻,摸起来也是那个触感,可老大家的蒸出来的,面糙得很,还很黄,皮子又粗又厚。
中午吃的面皮薄,还油滋滋,说是油,也不是,像蜜一样,看着就咽口水了,也特别香。
但老大家蒸的干巴巴的,咬一口后,钟家人都皱起了眉,口味就更不一样了,中午那馒头里面又筋道又细密,还带着丝甘甜,勾得人想大口吃进去,但这馒头,孔大,干巴,糙得紧,味同嚼蜡,失望透顶。
个个说老大媳妇不会饭,就连两个孩童都说不好吃,打滚要吃中午时的小馒头。
花露做得那是仙蜜馒头,一只只蒸出来就像一个个小人参白果一样,那是有仙气儿的。
哪里是他们这种凡人蒸出的馒头可比呢。
老大的媳妇委屈的不行。
平时,她也是这么蒸的,个个说好吃,怎么今日都说她手艺不好了?她也吃了一口,确实比不上中午的馒头,也不知那刑官人买来的小奴怎么个蒸法,她都想去学一学。
大西关靠近阴淮,是两国之间重要关卡,最近隐有丹国的铁骑军出没,武国派了曾八年驻守元国边境,打得元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刑鸿泽,守阴淮的大西关。
果然,铁血将军刑鸿泽一来,几番蠢蠢欲动、边关试探的丹国铁骑,立即老老实实。
近一个月都有没有任何迹象。
刑鸿泽曾镇守边关八年时间,把元国边境的骑兵整个打残了,打服了,打得跪地求饶,名字传到元国,敌军闻风丧胆,他靠自己的骁勇与出生入死,屡立奇功,各种战捷,几次死里逃生,多少次以弱胜强,转败为胜,一路升为大将,封为铁血将军,边关之地,都知武国出了一位年轻的将军,把整个大元都被打服了,其它小国自然不敢捋其胡须,试其锋芒。
边关无事,刑鸿泽处理完公务,也有了时间整治“仇人”。
阴淮离边关不远,将军楼到钟家,骑快马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他让人备了几套普通劳作妇人穿的衣服鞋子,打了个包袱,又拿了楼里下人备下的好酒肉菜,想了想又让人包了些女子喜欢吃的几种糕点,每一样用油纸每样包好,放入怀中温热,就与钟乐山一起快马加鞭回了钟宅。
两匹马儿牵到了不无远村子的一户人家。
两人徒步回来。
一路上,钟乐山几次试图跟刑将军道:“将军,我看你那少年仇敌,她……不过是个小娘子,我等男人,心胸宽广,倒也不必与一介女流一般见识,将军觉得可有道理?”
刑鸿泽厉眼看向他:“棍刑,板刑,钉刑,你选一个?”
钟乐山噤若寒蝉。
之前将军与他喝酒时,曾说过几句,他当时听着简直比刑将军还气,竟然有此等恶毒女人,竟然还要拿火点将军的头发,差点没有烧破头皮,毁了容,且以折磨将军为乐,简直天下地下的恶女!
还想着,将军接回了人,他定然也要与将军同仇敌忾,结果,就见到了那位齿白唇红、韶颜稚齿,完全就是个楚楚可人的小娘子,哪里能与将军口中那个折磨将军的恶毒女人联系在一起。
简直就是个白璧无瑕的小仙女儿。
一颗心,登时全偏向了小仙女儿。
而将军……
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不过是少年与小童之间的玩乐,倒也不必记仇到现在,即使过分了些,也是孩童无心之过嘛 ,他家将军,也未免太小心眼了点。
小心眼的将军,竟然要对着那么娇滴滴的女子下手,他可真于心不忍啊。
钟乐山心里头痒痒,他还想见一见小娘子的丽颜,见将军拿了酒肉菜和女人才喜欢的糕糕回来,他脸皮极厚,硬是跟着进了老宅。
……
这个世界,原身与男主有仇?
花露在听到那个小家碧玉说出的话后。
她不太相信,有仇吗?不像啊,有仇怎么对她那么好?
但有时候男主确实看着阴阳怪气,脸上忽冷忽热,
她问系统。
“呼叫系统,现在的我,和男主有仇吗?记忆里怎么没有哇?”花露还在原主记忆里翻了翻,并没有,不过这个原主小时确实被宠坏了,一个小女童,非常聪明伶俐,而且精灵古怪,开智很早,三岁就能出口成章,与教她的女师聪慧对话。
花家员外无数次可惜,是个女娃,这般才智,若是男娃,就不得了了。
虽是聪明,学什么都快,却也因被宠而娇横跋扈。
但就算这样,她也只能在内宅撒野,倒是有不少花老爷的妾室,受到了她的欺凌,还有些下人被她天天教训,惩罚,惨乎乎。
但男人?尤其是男主,没有印象啊。
系统:……
“宿主,男主在花家并不叫刑鸿泽,而是叫,臭猴子,是你给他起的外名……”
臭猴子?
花露立即搜索记忆,这一次终于找到了。
人说,女人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其实男人也是如此,刑鸿泽少年十四五岁时,与现在,简真是两个人。
记忆里,他父亲去世,似乎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家乡遇灾,流落扬城,盘缠用尽,只能乞讨为生,那一日刑鸿泽的母亲病倒,少年求救,求到了花老爷车前,花老爷心善,见他愿卖身为奴救母,就收留了他们母子入府。
但因是乞丐,入府后身上臭哄哄,被黄口小儿花露露见到了,闻到了,就叫他臭猴子。
那刑鸿泽从未见到像花露一样粉嫩嫩可爱的小女娃,一开始对她百依百顺,哪怕她叫他臭猴子也毫无怨言。
可没想到,黄口小儿却极厌恶他,加上花府人多,下人间排挤甚是厉害,刑氏母子占了府里其它的差事,就被人处处排挤,而花露人小又被老爷宠得蛮横跋扈,被有心计的下人在旁边一挑拨,就把这少年当个戏猴一样,戏耍个够呛。
有些戏耍,既是花露觉得好玩,又是下人想的各种整人招数,为逗她开心,再加上少年忍气吞声,于是每日欺负少年也越发的过分起来。
最后,男主母子是被花露与仆人设计,诬陷偷了东西,只为看他难堪百口莫辩的样子,最后母子双口难敌众人,花老爷心善,并未将他们送官,只是赶出了花府。
十五岁时的刑鸿,在花府受到了无数屈辱,那时起,就恨极了那仙童模样的女童,认为她再恶毒无比。
刑母也因为身体积病成疾,不久就病逝了,最后他参了军,从一个无名无姓的大头兵士,一步一步,在十二年里,出生入死,立下奇功,终成了现在令边关进犯者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
在花露的记忆中。
只有那女童将人诬陷赶了出去,然后看对方痛苦无助无法辩驳恨之入骨的样子,她咯咯的笑,果然有趣,但那女童没想到,从此再不见他的身影,她每日以他苦痛取乐,有一日突然没了,竟然哭闹的要人将他找回来,继续供她戏耍欺负。
闹了些时日,花老爷也知晓是女儿顽劣,加上下人教唆,冤枉了人。他处置了不老实的下人后,又给女儿身边换了一批严厉婆子,老实奴婢,待要将那对母子接回来好生道歉时。
却发现,那母子不在扬城,早已不知去向,哪怕花老爷在扬城的人脉,竟也遍寻不到。
那终日哭泣着要臭猴儿的女儿,在闹了月余后,有了更新鲜好玩事物,终也抛之脑后。
花露搜完了记忆。
她:……
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不错,开场就遇到了男主,不必她在古代苦逼地到处寻找,毕竟在古代找个人,信息传播全靠口口相传与快马邮寄,如同大海捞针。
快速遇到男主,男主还是救她于水火的人,她本来很满意,谁知这竟然是个复仇的开场,她居然还是被复仇的目标?
她拿起了盘子里洗好的果子,是中午刑鸿泽带回来的,大个水灵灵,咬一口甜如蜜。
记忆里,原身确实欺负男主过分了些,她看着那些操作也很窒息,那时男主对她这个救母恩人之女,是很有好感的,极顺着她,不但百依百顺,还主动为她做一些讨她欢心的小玩意儿,虽然她并不稀罕。
后来被那么对待,确实伤透了他的心,被他记到现在,怀恨在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
她喃喃道:“可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他在复仇啊,除了一开始拿了根吓人的绳子捆她外……而且,复仇竟然还给她买甜果子吃?”她翻着手里的果子,用鼻子嗅了半天,闻有没有毒药的痕迹,她鼻子很灵的:“系统,这上面不会下了□□吧。”
系统:……
你都吃两个了,还活蹦乱跳的,你说呢。
花露头疼。
这可怎么办啊?在男主身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难道要跑……
系统:“呃……宿主,男主其实对你的好感,已经刷正了一点点,宿主要加油哦。”
“哦?哪里刷到好感了?”花露精神一振,难道是她做的饭好吃?
系统:“不,你一哭,他就加一点……”
花露:……
天刚一擦黑,刑鸿泽与钟乐山就进了老宅院子。
一路上刑鸿泽快马加鞭,钟乐山都要跟不上了,他今日处理公务也花了些时间,天一黑,他怕今天刚到老宅的娇气恶毒精害怕,至于为何怕一个仇人害怕,他没有细想,一心只想回去。
两人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特别好闻的饭菜香味。
其实不止两人,今日有风,香味吹到钟宅周围几户人家,好多人都闻到了,个个懵神四处张望,哪来的香味儿?怎么这么香?闻着味儿,连嘴里饭食都能多吃两口了。
刑鸿泽急着回来,钟乐山也没吃饭,跟着将军往回跑,此时闻到了香味,真是整个腹肠都开始鸣起鼓来。
花露在院子里逛了会儿,哭就能增加男主好感,那……也太容易了点。
想一想,今日中午他拿了她做的仙蜜馒头送人,她委屈的哭了鼻子,他的确理亏地一声不吭站在那儿,任她打他,也没有说反击,吃饭的时候还给她挟青菜,她理都没理,还把她挟的菜,放回到他碗里,无声地抵抗,不接受他的好意,他也一声不吭,走的时候,还看了她许久,才留下一句,“晚上回。”
这也不是对仇人的态度嘛。
那花露就放心了,这个世界的人设可以定下来,那就做个小哭包好了。
结果,天都快黑了,他也没回来,在这个陌生黑漆漆的宅子里,花露一个人还是有点怕怕的。
只好到处寻了一个油灯,研究半天点亮了,然后去厨房开了火,有了热气,就顺手做了点吃的,结果天都黑了,人还是没回来。
她只好蹲在灶火处,看着火光,温热且有安全感,什么时候她觉得温热也是一种安全感了呢?
随后,就听到院外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好像不是一个人。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怯怯地叫了一声:“相公……”
接着,就听到外面急急的脚步声,向厨房而来,而那个一下午没说话的男人,立即开口回应她:“嗯,我。”
男人旁边的钟乐山简直震惊,看向身边的将军。
有问必回,这……不、不是说仇人吗?
然后他跟着将军后面一踏进厨房,就见到一个身影飞扑过来,将军眼明手快地一把将她抱住了。
以防止天黑她撞到门框上。
花露:……
那一颗小脑袋,直拱在他怀里,看样子吓得不轻,眼圈都红了,轻轻一眨,就泛起水雾,真让人心疼。
钟乐山张大了嘴巴,看着二人。
刑鸿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任她拱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手却放在她头发上,久久没放开。
“咳!”钟乐山忍不住开了嗓,“咳咳”了两声,咳完见将军倏然看向自己,面色不渝,他忙低头道:“嗓子痒,嗓子痒……”
花露这才扭过脸,眼睛含着泪,看向旁边钟乐山,她脸贴在刑鸿泽胸前,那怯生生的模样,绝美又纯真。
尤其夜晚光线下。
鲜眉亮眼得有些惊心动魄。
钟乐山立即捂胸口:哎呀,他死了死了,他死了。
为何如此美人,不是我的?
若能得此美,他死也足矣。
钟乐山脸忍不住也跟着凑上前。
花露立即面露惊慌的把脸往刑鸿泽胸前一埋。
就听到刑鸿泽吐出一个字“滚!”
钟乐山:……
大人平时也不是护食的人啊,钱财东西都会分给兄弟,没想到,现在一脸护食警惕地看着他,不知大人自己有没有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啊,就跟护着自己羽翼下的崽儿一样的,不肯让人碰一下。
但他的大人,却毫无所觉。
当然,他钟乐山滚是不可能滚了,闻到香气,他怎么可能走,娶是娶不到这个美人了,难道他还不能吃口美人做的饭吗,厚着脸皮也要吃上一口。
晚上花露等刑鸿泽回来时,在厨房随意做了点吃的,中午的馒头都吃光了,那刑官人,一口一大半,差点没一口一个给吞了,花露就吃着一个,最后他伸手去馒头盘里拿,他还拿了个空,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后悔,送出去那五个。
晚上她做得清淡,没有肉菜。
只做了一道翡翠玉带虾仁,下午有人送过来一些虾,此地离水近些,鱼虾丰盛。
花露就用红配绿,配了一道菜,红和绿搭在一起,讨人喜欢可不容易,但是粉红和嫩绿那就很配啦,十分小清新,清炒翡翠玉带虾仁,翡翠玉带就是翠绿的黄瓜,切成指厚,将粉红虾仁塞黄瓜中间,红配绿,一点也不俗气,反而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还有一道简单的虾仁蒸水蛋,有人还拿过来一篮子鸡蛋,她就加了点仙蜜,蒸了几个蛋,嫩黄嫩黄的,上面摆放了五个虾仁点缀,再撒了一点绿色葱花,红黄绿,依然美得很。
她用面和仙蜜,最后擀出薄饼,切了细细的面条,配了新鲜的香菇,绿菜,下了一大碗香菇面。
还炒了香辣酱,放上面一勺,美味极了。
她刚才已经吃了一小碗,还剩下一大碗。
等端上桌子,分得那一碗素面,已经快被钟乐山吃完了。
虾仁蒸水蛋他一挟一大块,吞嘴里:“好吃!好吃!”
刑将军拿回来油纸包的切牛肉与鸡腿肉,被他挟着放进面里,加上花露炒着拌面的香辣酱,一搅拌,味道绝了,那是甜中带香,香中带辣,辣中又爽,各种滋味在嘴里回味无穷。
钟乐山都快哭了,这小娘子长得美就算了,做的东西咋这么好咧?舌头都能吞掉了。
露则在将军身边,为将军调制酱汁,面也被她从一大碗,分成两碗,其中一碗给钟乐山。
另一碗自然给男主。
为他挟菜,为他取筷,极是温柔小意。
钟乐山心里酸,他和将军本来都是光棍无妻室,但现在将军有女人了。
他边吃边看向老宅的堂厅。
这有女人和没女人就是不一样。
之前将军说搬过来,他还来帮忙打扫,那屋子倒也不是不能住人,但破旧又小,两个男人能打扫多干净,也就眼睛过得去,黑漆漆,不是什么舒服地方。
瞧瞧,这女人才来了一下午,这张破桌子,居然擦得这么干净,都露出木纹了,桌上还放了一个碎了边角的一只灰色陶制小酒坛子,里面插着一大把野花。
就是院子里杂草里面的野菊,遍山漫野都是,被摘了一大束,有金色、紫色、白色,三色花,插在坛中,平时没注意路边这种小花,可这会吃饭,那花竟然有香气,悠悠的花香味,还挺好闻,挺清新,吃饭看着,蛮舒畅,别看这么一束简单的花,把整个灰暗破旧的屋子一下子点亮了,仿佛有了生气,有了人气儿。
女人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没有女人,全是男兵的队伍,平时个个落寞空虚又无精打采,但有了女人,个个眼睛发光,不落寞不空虚也不无精打采,打仗都有劲儿了。
女人不需要做别的,只是出现男人面前,就能让他们无限愉悦,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稍微喝一个小曲给他们听,他们就觉得心灵受到了滋润。
不信看看他们家大人,冷酷的将军,此时被一个女人稍微这么随意小手拿筷子给他挟那一点菜,那么伺候一下,灯光下,那表情都不一样了,眉毛都舒展了,那就是两个字,愉悦。
有的男人,女人稍微顺着捋两下,就脾气全消,比如,他们铁血将军大人。
不过,这也得看谁捋,至今,只有这个小时候对大人非常不好的“恶毒”女人做到了。
花露目光在男主与钟乐山之间移动,然后起身拿起酒壶:“我去给你们热下酒。”说着向厨房走去。
钟乐山见人出去了。
对刑鸿泽道:“……我看这小娘子挺好的,男儿当心胸宽阔面对以前的恩恩怨怨……”大人切不可小肚鸡肠!你要不要,你给我啊,我也很会折磨人的,他小声嘀咕。
刑鸿泽眯起眼看向他。
钟乐山:……
“那,大人……还要报当年的仇吗?”
刑鸿泽半晌哼了一声,“若是元人辱你杀你,他向你求饶,你就要原谅他吗?”
“这……那大人你这比的……”那小娘子也不是元人啊。
“当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数倍奉还,方解我心头之气!”刑鸿泽看了眼门边,一字一顿说道。
花露在门口听着,咬牙切齿,好啊,好啊!如此小意讨好,竟换来个数倍奉还。
真是白伺候了!
钟乐山酒足饭未饱,但也只能拍肚子走了。
刑鸿泽却坐在厅堂未动,看到门口冷着脸不过来的花露,他盯着她,起身。
刚回来的时候,还对她又搂又抱,现在却是一脸冰渣,“你站在门口,那么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他问。
武艺在身,从军十二载,他若再听不出有人在门外偷听,他就不叫铁血将军刑鸿泽。
花露不说话,身子一扭,不想看他。
虽然知道,他今天喝了酒,脾气古怪的很,最好不要跟他对着干,而且明明知道这人好哄,别看现在唧唧歪歪,她认个错稍微哄一哄,他舒服了,也就过去了,可她此时就不想随他愿!尤其想到那句加倍奉还!
她还理他?最好气死他才好呢。
刑鸿泽却直接将她转了过来,让她看着自己,硬着声音道:“你不是自小聪慧,过目不忘吗?那你还记得我否?”他寒着脸道:“是否还记得,那个被你赶出府的臭猴儿?”
说完,他的利眼就盯着她的表情。
花露:……
她捂着额头:“官人,你且让我想一想,年代太久远了,你容我想一想……”说着说着她扳开他的手,装作走来走去地移到了左面房门口。
一只脚迈进去,然后又一只脚迈进去,然后关门上前,她盯着站在那里,抱胸看着她举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刑鸿泽。
她终于能出一口恶气道:“刑官人!恕我直言,当年就那么一点点手指盖大小的事情,你能记恨到现在,怪不得那钟家二郎说你小肚鸡肠,我看不止小肚鸡肠,你还气量狭小,忍如蝮蝎、睚眦必报、鼠肚鸡肠,像瞪一下眼睛那样极小的怨仇也要报复,心胸极其狭窄,鄙视!不屑,看不起你!恶熏!”说完就将门“啪”地关上了。
然后门栓一横!
花露拍了拍手,真爽啊!
浑身舒畅,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然后,片刻,她就听到门外的刑鸿泽开口说道:“那个房间,老鼠三窝,你躺在床上睡觉,老鼠都能钻进你嘴里……”
随着他话音刚落,花露脚面前就有一只油滑水亮的灰色老鼠从她脚上“唧唧”踩过。
“啊——”花露一声尖叫,转身拉开门栓,就跑了出去,一出来就朝刑鸿泽奔过去,一头拱在了他怀里。
“老鼠,大老鼠,呜……好大一只,相公,相公我害怕……”花露感觉到被老鼠踩过的脚背发麻,她脚趾受不了的在鞋里一拱一拱的。
花露最怕老鼠,此时吓得头皮发麻,只想寻求他的保护,仰着头直往他下巴窝里蹭,红唇都嘬到了他喉结上,脸也拱他脖子,一个劲的摇头:“唔唔唔,害怕……”
刑鸿泽下盘极稳,站在那儿稳若泰山,任花露在胸前如何扑腾,他也纹丝不动,他哼了一声,手也不抱她,反而要将她从怀里拉出来。
他道:“现在知道怕了?那是你今晚的房间,进去吧。”他平静地道。
“我不,我今晚不要在那里睡,我跟你一起……相公,你最好了,我们一起……”花露恨不得挤进他怀里,小嘴这会儿可一点都不气人了,甜言蜜言,一口一个相公,就想让他保护着她,让那些老鼠离她远点。
“哦?刚才是谁说我忍如蝮蝎、睚眦必报、鼠肚鸡肠,像瞪一下眼睛那样极小的怨仇也要报复,心胸极其狭窄,还恶心的?”
“是我是我,我说的是我!”花露眼含泪珠,脸直拱着刑鸿泽的下巴,可怜兮兮地小声道:“那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想起你来了,那时,那时都怪我,我那时候太蛮横,太跋扈,我还太小了,我根本不知道我做的都是错事,只拿你取乐,我只是太顽劣,可我真的把你当玩伴,把你当我的猴儿哥哥,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吵着爹爹去找你,爹爹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呜……后来,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一样好,你送我的小马,小船儿,小鸟……”
“够了!”刑鸿泽眼睛腥红,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每日有做不完的活,看不完的白眼,受的许多排挤,她喜欢,他就用晚上唯一那一点休息时间,用木头做了一些木偶人,没有钱,也只有很用心很用心地做这些东西,可她呢,却无数次,一次一次的践踏他尊严,他的心血。
每每想起来,都心痛到窒息。
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一把推开了她,走向了另一边的屋子,关上了门,躺在了床上。
他并不想再记起花家的那些事儿,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也该遗忘了,可是,梦里无数次的纠缠他,使他每次都从愤怒中惊醒,一次一次重温那些屈辱,心口闷疼。
为何她给与的,会那么痛苦,比战场被敌捅数刀,还要痛,比吃到的黄连还要苦。
晚上,花露连那间屋子都不敢进了,谁知道床上会不会有老鼠跑过。
这里最安全的是男主的窝,他那么吓人,连老鼠都不了爬他的床。
她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偷拿了他挽洗的袍子。
因为他拿回来的衣服,太粗了,磨她的皮肤都磨红了,他有件黑袍子质地不错,丝滑滑的。
她跟本土姑娘不一样,她就把那只袍子,当了个睡衣穿了,下午洗过头发,晚上擦过澡,她就在长袍子里捣腾着两条白得反光的小细腿,跑到了他的门口。
然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门根本没有栓上。
屋里有些酒气。
她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把门关上,栓好,这才悄手悄脚地走向床铺。
刑鸿泽正面朝墙壁,躺在外面,她慢慢地从他脚下,爬过去,把小枕头放到他枕头旁边,然后就钻进了她的专属位,他的怀抱里。
她的气息甜美,他的气息冷冽,混合在一起,竟有种醉梅的气味。
她从他胳膊下挤进他的怀里,好温暖啊,是熟悉的温度,本来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她一抬头,就着外头的月光,看到他眼睛正冰冷地盯着她,但却没有推开她。
花露服软地朝他“嘤”的一声,“大晚上的,不要那么吓人嘛。”
然后就抱着他的腰,脸蛋贴紧在他胸前,听着他的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让人能很好的入睡。
她太想念了,从上个世界就想念,现在方能再听到。
心里一酸,就红着眼眶上小声喃喃:“喜欢你,我们不吵架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我不该再气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只有你……”她哽噎着说。
“哼。”黑暗中传来一声有些嘶哑的声音:“对你好的人那么多,你又怎会记得我这下等之人。”他躺在那儿,任花露亲近,毫无反抗,只是她搂着他时,他身体一僵。
花露心里叹了口气,对这样受过创伤的男主,她能怎么办?只能哄着吧,她道:“那现在换我作下等人了,你要是还生气,那你就罚我好不好,就罚我……嗯,亲你……”说着,她就在他怀里往上拱了下,仰起了脸蛋。
带着香气的红唇,轻轻地贴近他带着酒气的薄唇,然后啄吻,亲呢地磨蹭他的嘴角,然后鼻子碰鼻子地和他戏玩一样,闹着他,亲近他,并且碰来碰去,两个人很快气息缠在一起。
你气息中有我,我气息中有你。
就是他口中的酒气,熏得花露都快醉了。
一开始还是她与他戏玩,她都出汗了。
“好了吗?消气了吗?”好一会儿,她气息不稳地问他。
本来坚决不碰她的男人,突然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化被动为主动。
“哼,想得轻松,区区亲一下,就能抵消一切吗?”狠狠地说完,他便翻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