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培恩听闻消息, 可谓是松了一口气。这消息正印证了他的猜想,陛下只是带着娘娘出了宫而已。
刘培恩擦了擦汗,赶忙招呼底下人去迎。
马车行至宫门口, 车帘子被掀开, 露出一张俊冷的脸庞。楚星目光习惯性扫过全场, 一众宫人皆低下头去, 即便是一直伺候的人, 也不得不承认, 陛下是俊美的。
“奴才们恭迎陛下娘娘回宫。”
楚星跳下马车,宫人们皆低着头, 只听见陛下温柔的声音:“来。”
而后是贵妃娘娘的娇憨之音,“我跳下来啦, 你接住我。”
“好。”陛下说。
城月扶着楚星的手,从那车上跳下来, 被他稳稳扶住。她笑了声,又回头去取她买的那些玩具。
玩具数量颇多,城月抱了个满怀。
贵妃从旁边经过的时候, 宫人听见她和陛下交谈:“楚星……”
唯有贵妃一人, 能如此唤陛下全名, 而陛下还甘之如饴。
他们回的是恒源殿,楚星把剑放下, 吩咐道:“刘培恩, 你叫人把剑清理一下。”
“是,奴才明白。”刘培恩应着,心里却一惊,好端端的,干嘛要清理剑?这定然又出了事。
可出了什么事, 他也不可能问陛下,只好想着,待会儿叫底下人去打听打听。
楚星扔了剑,又反身出了门,送城月回宫。
他把城月怀里的东西交给旁边宫女拿着,“送回坤宁宫去。”
城月还一愣,只见楚星低下身来,“上来,背你回去。”
城月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背自己,但还是乖巧趴下来,胳膊搂着楚星的脖子。
“为什么要背我回去?我自己可以走呀。”城月下巴搁在他背上,问道。
楚星不语,他只是想确认这种真实。
“想背你。”许久,楚星才道。
他手托着她,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幽幽香味从鼻尖渗入,一颗心才算落回原处。
“月儿今天高兴吗?”
“高兴呀。”她每天都高兴。
因为每天都有玩的,也有楚星。
“嗯。”楚星应了声,再没说话。
城月又喋喋不休起来,说起今天看见的一切,“楚星,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宫里诶。原来外面是这样的,好有意思。”
楚星垂眸,眸光微变,将她往上抛了抛:“宫里没意思吗?”
城月摇头:“没有呀,宫里也有意思,但是外面也有意思。不一样的。”
“那月儿更喜欢宫里,还是更喜欢宫外?”楚星发问。
城月更搂紧了他的脖子,脸贴过来:“最喜欢楚星。”
她笑嘻嘻地说。
楚星嘴角不可抑制地弯了弯。
他们从宫中穿过,不少宫人在洒扫庭除,亦有宫妃出门散步,皆看见了他们。
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来,都只是远远看着。
窃窃私语:“陛下真是宠爱贵妃。”
“毕竟贵妃身怀有孕。”
“还好,贵妃没出什么事。”
……
她们被早上的阵仗吓得半死,这会儿看见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才觉得放了心。
城月一路上说话太多,等回到坤宁宫,只觉得口干舌燥。到殿门口,她从楚星背上跳下来,飞快进了屋喝茶。
楚星看着她背影,又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从里头出来的宫人刚好遇见陛下在笑,若是从前,这是何等惊奇的大事。可放在如今,她们已经见怪不怪。
“参见陛下。”
因为陛下面对贵妃的时候,时常便笑,同以前判若两人。
“下去吧。”楚星抬手,跟着进门。
城月喝过茶,又去看她买的那些玩具。
玩具被放在桌上,城月坐在椅子上,拿起了一个兔子灯,仔细翻看一番,似乎很有兴趣。
楚星在她身边坐下,城月看一眼楚星,又低头去看她手中的玩具。
楚星被无视,也不恼,仍旧看着他。
没多久,忽然有个小太监来通报,“陛下,丞相请求觐见。”
楚星脸色微沉,大约明白是什么事情。
他道:“孤知道了,你告诉丞相,请他稍等片刻。”
小太监应了声,退下去。
城月偏头看着他,“楚星要去忙了吗?”
“嗯。”楚星微微颔首,“等我忙完再来看你。”
“好。”城月乖巧地点头,“你去吧。”
楚星起身,离了坤宁宫。
确定他走远了,彩蝶才进门来,城月正在椅子上玩她的拨浪鼓。
她玩得认真,没注意到彩蝶进来,直到彩蝶给她递茶水来。
城月摇头:“不用了,我喝过了。”
她面上还带着笑意,只觉得今天这一趟旅程满是开心。
她这么开心,丝毫没有体会过自己的感受。
彩蝶有些愠怒,把茶杯放置在桌上,力气有些大,发出砰的声响。声音不大,外面听不见,但是足够让城月惊到。
她抬起头来,眨着眼看着彩蝶,带了些戒备。
这种戒备更让彩蝶心头一刺,她耷拉着嘴角开口:“娘娘怎么如此过分,私自出了宫,也该同我说一声才是。我今日为娘娘担惊受怕,大家也是,找了一天。”
她语气里满满的埋怨,以及心酸。
“您好歹该说一声,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我……我们又当如何呢?”她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她想起今天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又是担惊受怕,怕她出了什么事,脑子里想象过无数种出事的可能,心完全吊在嗓子眼,无法落下。
彩蝶抬起头来,一双眼里沁出泪水,这样怨怼地看着城月。
城月吓了一跳。
以她的思维,她全然不知彩蝶为何如此。
但是彩蝶所说的,关于自己无故失踪,害她们担心一事,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做错了。
城月于是小声道歉:“对不起,彩蝶。我下次不会了。”
她眨着眼,看着彩蝶的眼睛。
她完全不懂。
她的道歉只是因为她此刻在指责她,可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彩蝶心又沉下去,擦了眼泪,别过脸去,不让城月看见自己的眼泪。
“您知道就好了,下一回,好歹得告诉我。不,一定要告诉我。”彩蝶哽咽着。
城月看她哭得这么惨,一下子愧疚起来,她转到彩蝶跟前,拿手帕替她擦眼泪。
“好了,彩蝶不哭了,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告诉你。”
彩蝶低着头,声音还在颤抖,为她这一刻的举动,却也为城月什么也不懂。彩蝶心里有巨大的沉重,她犹豫着,又纠结着,因为城月什么也不明白。
彩蝶咬唇,道:“您知道就好了,我也是关心您的。”
城月点头,“嗯嗯,我知道彩蝶对我好呀。不要哭啦,我只是和楚星出去玩啦。有楚星在,不会有什么事。”
她言语里透出对楚星无限的信任。
彩蝶头更低了一分,“是,陛下会保护好您的。”
城月听她这么说,又笑起来,“对啊,楚星会保护好我的,所以彩蝶不要担心了。我们今天出宫了,我跟你说哦,宫外可好玩啦。”
城月说完,又想起彩蝶和她不一样,彩蝶并不是从小就长在宫里,她小时候肯定早就知道宫外好玩了。城月这么想着,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宫外好玩。但是我是第一次出去,我买了好多东西。”她举起旁边的玩具,眨眨眼,一副求夸的姿态。
彩蝶顺着她的话,“嗯,宫外很好玩。您今天玩了什么?”
城月听她这么问,自然高兴,把自己今天所见所闻都告诉她,不过省略了后面那一段。城月有种奇怪的直觉,后面那一段不是好事,不是好事的话,就不要告诉别人了。
彩蝶听着,她的哭腔已经止了。
“你高兴就好。”她无声叹息,“奴婢先告退了。”
城月点头,看着她背影出了门,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玩具上。
彩蝶出了门,拐到墙角,抬头望一眼天。
她心中有些事情,没办法言说。
陛下这些日子宠爱城月,她看在眼里,那似乎是真心实意的。
可心放在人肚子里,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彩蝶长叹一声,确认自己看不出异样,才走出去。
楚星到御书房的时候,丞相已经等了会儿。丞相脸色不佳,在房中踱步,见楚星过来,这才作揖行礼。
楚星径自在椅子上坐下,睨着丞相:“丞相匆忙来见,所为何事?”
丞相抬起头来,露出已经花白的胡子。
他是三朝元老了,辅佐了先帝,如今又到先帝的儿子。丞相对这位陛下一直不太满意,因为他向来不听管教,叛逆不羁全都写在外面。他如同一个方形,棱角全露,不愿意圆滑。
这和先帝全然不同。
先帝是惯会圆滑的人,丞相记起先帝,那是一个很适合做皇帝的人,城府心机都有,且会伪装。
丞相一双浑浊的眼,透露出他的老。
“老臣听闻,陛下今日当街行凶,害人性命。”他紧紧盯着楚星。
楚星漫不经心摸着手里的扳指,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丞相语气不由得严厉三分,“天子怎可当街杀人,陛下应当反省自己。”
楚星这才抬起头来,他早知道丞相今天来所为何事。他其实不想见丞相,与他掰扯这些仁义道德,可是他忽然想起那个算命的所说的话来。
到底还是要处理的。楚星想。
他放下手,按在雕着龙首的椅子扶手上,微微倾身,和丞相对视。
“那刁民侮辱贵妃,且对孤不敬。孤贵为天子,自然要维护皇家颜面。”
他理直气壮。
楚星与先帝不同的是,他身上锋芒毕露,且从不掩饰。这样的气势,若是好好利用,其实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如果他不是肆意妄为,又视人命如草芥的话。
丞相紧皱着眉头,又要说教:“陛下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陛下贵为天子,应当以仁德为先,律法为据,而非全然看心情。”
“够了。”楚星打断他的话,“要不然,这皇帝让给丞相您来当?如何?”
丞相难以置信,又要开口:“陛下,您这……”
楚星再次打断他的话,“说完了吗?如果你的话说完了,也该听孤说了。”
丞相把没完的话咽下去,“陛下请说。”
楚星低下头,目光落在书桌上面的玉玺上。
“孤打算,待贵妃产下皇嗣,无论男女,晋贵妃为皇后。”
丞相的胡子又支楞起来,关于这位贵妃,已经是大大地破例,如今还要立她为皇后。他当即抛却了先前的论题,又说起这事来。
“陛下,您这是恣肆妄为。”
“可孤是天子,孤说什么,便是什么。”楚星拿过旁边的玉玺,在空白纸上印下一方印。
“孤不是在同你商量,孤是通知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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