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风带着树叶腐烂的气味钻进窗缝。
余乔洗过澡,头发吹到半干,正套着陈继川的黑色羽绒服坐在灯下抽烟。
“叮——”她反复拨弄着手里的银色登喜路打火机,打开又合上,配合她闷得窒息的糟糕心情。
余家宝,余家宝……
她估计,一多半是红姨生不出来,想给自己后半生找个依靠。听说她从前干那种营生,脏得很……
但最可笑的是余文初,宁愿去缅北捡个孩子养,也不愿意把女儿的坟挪回来。
越想越烦,失眠的毛病又找上门,脑子里跑马灯一样乱,今晚还不知道该怎么耗。
她把烟掐了,准备窝床上去。刚起身就撞见窗下一团黑影,一只手扒住窗台,一颗脑袋冒出来,没等她反应,陈继川已经跃过窗户跳进卧室。
他把保温饭盒扔在桌上,堂而皇之地走过来靠在书桌侧边,“哎,我来拿衣服。”
余乔挑眉,“我叫哎?”
陈继川歪嘴笑,“余乔,我衣服呢?”
她却仍然盘腿坐在椅子上,问说:“那是什么?”
陈继川敲了敲他带来的双层白色保温饭盒,“孟伟他妈做的,酸辣饵丝。”
“两层都是饵丝?”
“还有个酒酿圆子,你不是没吃饭吗?吃这个挺好。”
“还嫌我不够醉啊?”
他笑,“你醉了比现在可爱。”
这话在清醒的时候说就显得有点越界,余乔没回他,伸手把饭盒提过来,打开酒酿圆子,拿勺子吃了一口说:“陈继川。”
“大律师又要训话呢?”
“饵丝是孟伟他妈做的,酒酿圆子是谁做的?”
“鬼知道?”他偏过头随手抓起桌上的打火机装模作样地说,“又不怎么抽烟还要带个煤油打火机,挺能耐啊你。”
她原本没胃口,但这下一口气吃了小半碗,吃得嘴角都被酒糟沾得黏糊糊。
“陈继川,你手艺挺好。”
“还行吧,我衣服呢?给我我走了。”
余乔起身把晚上穿回来那件短大衣递给他,陈继川却指着她身上的羽绒服说:“这个不给我?”
“你真要?我里面没穿。”
他低头看她小腿,这才发现下面光溜溜的连袜子都没有。
他妈的,他可真羡慕这件羽绒服。
陈继川说:“算了,你喜欢就留着。”说完脚一抬,人已经到了窗户上。他转过身,面对她,忽然间扬眉一笑,“吃饱了就别瞎想,别一个人瞎矫情,行了,我走了。”说完也不给她回话的时间,顺着水管溜走了。
月光照着他,仿佛情人眼神,温柔如斯。
陈继川一直走到铁轨上才想起来。
刚小妞是在勾他呢。
可惜他当惯了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偏不上钩。
蠢得无可救药。
余乔把窗户关上,锁死。
她一个人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酒酿圆子,吃得小腹滚滚,摸一摸肚子,带着饱腹的满足感很快入睡。
这天晚上她什么也没想,安安稳稳地一觉到天亮。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莫名的很听陈继川的话。
这竟似天注定。
吹过一夜凉风,叶落满地,被泥水紧紧缠在地面。
天未亮,一只红腿小隼落在汽车前盖,紧张地盯着雨刮器——它的假想敌。
余乔如约而至。
她站在驾驶座旁,敲了敲玻璃,示意陈继川开车锁。
陈继川摇下车窗,却没急着去按开锁键。他皱着眉,从下至上打量她,审视的目光最终落在她脸上。
她的脸被浅驼色大衣衬得更加苍白,仿佛灵堂上刚刚摘下的挽花。风太冷了,吹得她面颊发红,不停跺脚。但她的眼睛与他的视线相撞,向他呈现一双如乌金如镜湖的眼,一双被上帝眷顾的干净的眼睛。
“陈继川。”她终于忍不住叫他,“开门。”
他没听,逃避似的转过头去看车前盖上猛啄雨刮器的红腿小隼,“我昨天跟你说的,你想好了吗?”
“什么?”
“我给你另外找辆车,找个老实人送你。”
余乔突然笑了,漂亮姑娘本就动人,一笑更是耀眼。连斗战正酣的红腿小隼都停下来,歪头看她。
“陈继川,你个怂包。”
陈继川问:“你想好了吗?”
“你开门。”
他还是不动,“我给你找个人,比我开车稳。”
她忽然间把肩包一甩,从驾驶座窗户扔到副驾。双手攀住陈继川,通过车窗往里钻。
陈继川双手贴在大腿上,上半身僵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任她乱爬。
余乔越过陈继川,爬到副驾驶上坐好,理了理头发说:“开车吧。”
陈继川还是不愿意动,他右手扶住方向盘,长舒一口气,“余乔——”
余乔不答话,一伸手勾住他后颈,凑上去,**他单薄的干燥的嘴唇。
她虽然主动却也透着生涩,这一个吻,仅限于含吮,仅止于厮磨。
但她点燃的是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一场按捺已久的相逢。
一瞬而已,她已经被陈继川压倒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一声长鸣,吓跑了车前盖上的红腿小隼。有人捂住耳,在棉被里翻个身,有人恍若未闻,已经穿戴整齐出门谋生。
而他温暖粗糙的掌心紧贴她后颈,带着不容逃避的气势。按住她,将她柔软双唇都送到嘴边,任由他吻到尽兴。
山的背面,云的投影。
万物似快镜头向前奔,车内似慢动作齿间品味。
是初见,也是久别重现。
她**不定,分开腿,跨坐在他身上,捧住他年轻英俊的脸,看了又看。
他大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来回摩挲,声音带着亲昵过后特有的喑哑,“你胆儿挺大。”
“嗯?”
“就不怕我跟他们一样?”
她嘴角上扬,带着一股坏事得逞后的快意,“陈继川,这是第二次说我胆子大。”
“所以呢?”
“我不是胆子大,我是疯了。”她低下头,凑近他,闻着他身上干冽的味道,与他交换鼻息,“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你懂吗?”
朝阳破云,今生第一道光落在她身后,撕裂这一刻阴郁的深冬,映出他眼底摇曳的碎光。
陈继川说:“乔乔,你这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可能是吧。”
“早知道就不这么费劲了。”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实在让人气愤。
但余乔却说:“我早上吃糖了。”
“什么糖?”
“草莓糖。”
“怎么每次都那么一个味儿啊,不嫌腻?”话是这么说,却已经坐直腰,凑过来,“我尝尝是不是上回那个味儿。”
就这么尝了又尝,吻了又吻,仿佛要将这一秒写成天长地久无尽头。
嘘——
两心碰撞的声音,请你侧耳听。
风停了。
余乔勾着他领子上的抽绳,喘着气说:“陈继川,你还怂吗?”
“我不怂你能上钩吗?”
“你花招真挺多的。”
陈继川得意地笑,一巴掌拍在她股上,“赖我身上有意思?还去不去老峰山?”
“肯开车了?”
“定金都收了,肯定开啊。”
余乔抬起腿从他身上下来,靠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瞥见一个满脸桃红的自己,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拉高了毛衣领把自己大半张脸都藏起来。
陈继川放下手刹发动吉普车,起步时侧过来看着她一个劲地笑,“我姑现在知道害羞了?”
“快开车吧你。”余乔闷着声说,“来回得六个多小时呢。”
“行,为我姑服务。”
车开了,追着天亮的方向。
本地电台放着老掉牙的《hotelcalifornia》,陈继川跟着节奏活动手指,“你八六年的?”
“嗯。”
“二五了啊。”
“怎么?嫌我老?你哪一年的?”
陈继川伸手挠了挠眉头的疤说:“亲都亲了,还不知道你男人多大岁数,你可真能耐。”发完了牢骚还得回答问题,“我八三年农历六月六生的,记住我生日了?”
“二八了?真看不出来,还像个小孩儿似的。”
“长得帅,没办法。”
余乔撇撇嘴说:“不愧是属猪的,脸皮真厚。”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陈继川偶尔跟着电台唱两句,他声音低,随意也像刻意谈情,“uldbhell……”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车轮高速向前,终于追上太阳的脸。
暖暖阳光落满肩头,让人愈发地懒。
余乔也跟着他,和下一句,“thenshelitupacandle,
theay.”
【然后她点燃了蜡烛,
给我引路。】
她唱完,忽然说:“陈继川,你英文挺好。”
“那当然,我有什么不好的没?”说完自己回答,“没有。”
余乔被他逗得笑个不停,等她笑够了,歌也到了最后一句。
她跟着老鹰乐队,把最后一段词哼完,“yoverleave!”
【你想什么时候结帐都可以。
但你永远无法离去……】
“余乔。”陈继川突然喊她。
太阳换了地方,他逆着光,侧影都成金色裂痕。
“嗯。”
这一刻他看着她,带着笑,情深款款。
“叫哥。”
“…………”
余乔打开窗,让自己透口气。
“陈继川,你小时候没少挨揍吧?”
“我挨揍?做梦呢你。”
他正打算向余乔描述他少年时的光辉历史,忽然撞见前方两台摩托车横在路中央,地上铺满了废钉子,他减速停车,车后又开过来一辆摩托车,把后路堵死。
骑摩托的人下来两拨,四个人腰间都别了东西,嚣张得很。
陈继川问余乔,“会开车吧。”
“会。”
“我下车你锁门,后面没撒钉子,我要干不过他们,你就立马开车走。”
“陈继川,你别逞能。”
陈继川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头发,把她的马尾都撩得一团糟。“能有什么事儿啊,哥跟他们讲讲道理,光天化日抢劫,这是看不起我呢。”
他说完,推门下车,正面迎上那群摩托党。
老式铁路铺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子,余乔踩中一颗尖头的,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但陈继川眼明手快,一侧身稳住她手肘,接下来却没有多余动作,任由她倒在自己胸前。
一瞬间。似乎是她的耳钉剐蹭他的连帽衫,令他胸口产生微微的痒。
“没又崴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