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在一旁听着目光微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二老爷的态度很含糊,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沈二老爷这时又重新打量了沈紫言一眼,见她穿着家常的小袄,满头青丝只随意的挽成了一个小髻,素面朝天的,一张小脸莹白如玉,也不见佩戴什么首饰,却自有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惊艳。不知不觉间,那个趴在沈夫人膝盖上牙牙学语的小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细看之下,沈紫言的容貌倒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沈二老爷见着未免心酸,想到故去的妻子,第一次心中有了一股浓浓的愧疚。沈紫言哪里知道沈二老爷在想些什么,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也有些不安,就温顺的立在一旁,垂下头,默然不语。
沈二老爷忽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沈紫言一抬头就见着她父亲满脸的怅然若失,不知是为了何事,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就见沈二老爷已迈开步子,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不知为何,沈紫言只觉得在阳光的照耀下,沈二老爷的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沈紫言现在心里乱糟糟的,自然是没有心思再赏菊了,但心想既然出来了一遭,也不想这样匆匆忙忙的回去,就沉默的顺着花径走进了院子。
梧桐叶落了满地,走上去簌簌作响,昔日百花齐放的院子,已有了浓浓的秋意。
满园唯有金灿灿的菊花开得灿烂,右手处却又是一片白色的菊花,沈紫言站在花丛里,静立半晌,嗅着空气里的秋意,不知为何,一颗心突然平静下来。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依旧存在,只是淡去了不少。
放眼望去,前路自然是不可知的静默,可只要自己肯用心,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想着,心里舒畅了许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微笑着对墨书几人说道:“掐几支菊花回去,送给大小姐顽。”自沈紫诺的婚事定下来以后,素日极少出门的她更是足不出户,日日呆在房中做女红,沈紫言见着反倒是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沈紫诺是在准备她自己的嫁妆,也无可厚非。
墨书几人虽不知道沈紫言眉头为何舒展了开来,但都生出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忙笑道:“大小姐要顽,小姐也要戴一朵才是。”说着,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剪刀,挑了一朵紫红色的菊花,替沈紫言簪上了。沈紫言本来满头只有一根莲花形的碧玉簪子,簪了这一朵菊花,平添了许多娇艳,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沈紫言扫了眼众人,就笑道:“你们也去掐花儿戴,索性这一屋子都办个菊花宴,横竖这秋天也没别的花儿了。”秋水应道:“可不是只有菊花,我们院子里的桂花也开了,小姐忘了,前几日您还说隐隐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问道,就是那桂花了。”
听她提起桂花,沈紫言没来由的脸上一烫,那日她在福王妃醉酒的糗事可是时刻不忘的。随风也附和道:“还有那四季海棠,粉色的花,正好掐了染指甲!”沈紫言从来不染指甲,一双手素白得像那初放的栀子花似的,见她们说的高兴,不知不觉间,唇角已微微上扬。
墨书,秋水等人发上均簪着各色折枝菊花,园子里不时传出一阵欢声笑语,沈紫言这些日子以来的抑郁顿时被冲淡了许多。
柳氏那边可就是硝烟四起了,柳妈妈服侍着柳氏净了面,又重新挽了发,略作修饰,这才宣了已在门外等了许久的百合。百合虽不知柳氏这里发生了何事,但见着她让自己在门外等了这许久,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刚来时的好颜色荡然无存,胡乱给柳氏行了礼,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想要在自己院子里开个小厨房,专门治办我的饮食。”
柳氏冷冷斜了她一眼,眼里已泛起了层层寒意,“你还怕我在厨房下毒不成?”这正是百合所忧虑的事情,她就怕这柳氏心狠手辣,暗中在自己食物里下毒,到时候可就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但这担忧又如何能叫柳氏看出来,就半真半假的说道:“厨房现在都是三小姐的人,我和三小姐无冤无仇的,难道还怕她害我?”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柳氏和沈紫言不和,又没有能力掌控沈府,柳氏顿时怒火中烧,本欲发作,但想着她被自己下了绝子药,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也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暗地里却有些后悔自己当日怎么下的不是毒死人的药,冷笑道:“那你为何要开小厨房,沈府可没有这个先例。”
竟想拿沈府的惯例来压她,百合不屑的笑了几声,“我现在是姨娘了,有了单独的院子,若是老爷在我那里用膳,我还大老远的叫人去厨房不成,到时候可都凉了,我可担不起怠慢老爷的罪过,倒不如在我的院子里开了小厨房,也不怕时候晚了没个地方要吃食的,这样既方便又省事,岂不甚好?”
这还没同房呢,就想着日后怎么做了……
柳氏眼里含着深深的讽刺,“这事我可不能做主,你要有能耐,和三小姐说去,别在我面前嚷嚷!”百合气结,视线从柳氏微红的眼眶上掠过,讥笑道:“夫人可仔细着,就是哭出了一缸的眼泪,也不见得能讨人欢喜!”
她自然不知道在柳氏房中发生的那些事,但可是亲眼见着沈二老爷带着人怒气冲冲的从这院子里走出去了,想一想就知道必是柳氏得罪了沈二老爷了。念及此处,对她自己能留住沈二老爷的欢心又多了几分把握。也不多说别的,傲然的扬了下巴,“我找三小姐去。”
柳氏哧的冷笑一声,“你只管找去!”她尚且不能在沈紫言那里讨得了好,更何况这个小小的奴婢?
百合却想着柳氏如今和沈紫言不和,自己只消去沈紫言那里卖个好,讨个乖,她又是不知世事的小姐,能见得了谁的真心,之所以管理内院还不是因为是沈二老爷的亲生女儿,而沈二老爷又和柳氏不睦,只能依靠这亲生女儿了。到时候这沈紫言还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再从中挑拨,那她和柳氏就是两虎相争必有一失,沈紫言损不损失倒是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见到柳氏受损,她可是很乐意坐山观虎斗的。
沈紫言那边正和墨书等人坐在凉亭里吃酒,说说笑笑的,好不自在。
却听见小丫头来报段姨娘求见,沈紫言一时没回过神来,墨书抿着嘴无声的笑了笑,低声附在沈紫言耳边说道:“就是夫人身边的百合,姓段,现在做了姨娘了,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叫她百合,她就不待见了。”
沈紫言轻轻一笑,“她来做什么?”秋水在一旁笑道:“多半是和夫人置气,找着小姐做筏子呢。”沈紫言哧然一笑,“我可不是那火中取栗的猴子。”墨书就笑道:“那奴婢代小姐去回绝了。”
沈紫言却扶住了额头,“我头好晕,好像是醉了……”墨书不由失笑,方才还好好的,哪里这么快就醉了,但见沈紫言难得的露出几分小孩子般的顽淘,就顺势装模作样的大呼小叫起来:“哎呀,这可怎么好,小姐您既然不舒服,我看还是扶着您回去歇息好了。”说完,立刻转头吩咐那群小丫头:“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人抬了软轿来!”
沈紫言可不相信墨书这样的聪明人看不出自己在做戏,见她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心里无声的笑了笑,故意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墨书见量大急,忙奔上去一把扶住她,关切的问:“小姐,您没事吧?”十分焦急的样子。
沈紫言见着心中一暖,摇头笑道:“就是头晕,也没有别的事。”秋水和随风都对墨书或多或少的了解些,早瞧出来沈紫言和墨书两人一唱一和的在那装腔作势,憋了满脸的笑,一左一右的上前扶住沈紫言,也都急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拿解酒石?”
明知道沈紫言不需要,还是假意询问了,墨书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一本正经的说道:“自然是要的。”随风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岂不是让自己白跑一趟?
好在此时婆子们刚好抬了软轿来,墨书忙扶着沈紫言上了轿子,出了园子,却是连正眼也没有瞧那百合一眼,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百合本来为沈紫言不见自己觉得大失面子,但见着众人簇拥着沈紫言离开,又听说沈紫言醉酒,这才觉得有了台阶下,气色好了些。
沈紫言坐在软轿上,适才将百合的脸色瞧得分明,淡淡笑了笑。
百合这副样子,倒真和她的主子有几分相似,不愧都是柳家出来的。不过,这样冷眼瞧着她们主仆二人斗智斗勇,倒也不错。所谓水涨船高,自己给百合留一分面子,也就是给柳氏削了一番锐气,但对百合这样的人又不能太纵容,否则一着不慎,就是第二个燕姨娘……
柳氏这样算是后院起火,该是自顾不暇了吧……
沈紫言的好心情不过持续了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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