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等十个考生立在摆放着宣纸的书案旁,双手交握,凝神静听考官讲规则。
考生共分为五组,每组面前摆放一张书案,每张书案上分别摆放白纸扇、沉香木、寿山黄石、江陵布以及宣纸,每份数量皆为100。
镜堂还有100名青衣丫鬟,每人手中有5文钱,考生要尽可能将手里的东西卖给丫鬟,卖得钱数最多的三组考生进入第四场考试。
镜堂内,每组考生只能和同组考生以及考官交流,不许和青衣丫鬟说话。
听完规则,这些大家闺秀们都懵,她们可从没卖过东西,更别说哑着声音卖,堂堂高门贵女岂能行商贾事?
一些人隐隐露出抗拒。
立在中央的考官见状,蹙了蹙眉头:“若是有人想退出考试,直接走出大门即可。”
话音一落,众女顿时安静起来。
到底是高门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每组聚在一块商讨起对策。
李萱等人也聚在一块,皆是面带愁容,宣纸和折扇、沉香木等比起来可不占优势,谁会拿五文钱买一张宣纸呢?
温泉别庄时,李萱被九娘扔到各种各样的危险之地,全靠反应灵敏脑子聪慧才捡回小命。
当时不觉如何,这会就显出优势来,她明显比众人反应快。
“青衣丫鬟肯定不会花五文钱买一张宣纸,因为宣纸不值五文钱,而且她们也用不上。”李萱首先开口。
“什么意思?”陈佳瞪圆了眼睛。
李萱继续:“如果五文钱买到的不是宣纸,而是一幅画呢,如果咱们卖的东西的价值远远超过五文钱呢?拿五文钱去买三文钱,但凡有点脑子会算账的人都不会干,可若是用五文钱去买十文钱,买一两银子,恐怕众人会趋之若鹜。”
“对对,萱娘说得对。”
“太对了,咱们可以提高宣纸的价值,让它高于寿山石、沉香木。”
“萱娘你好聪明啊!”
众女一叠声道,面上终于展露笑颜。
“等等。”李元蹙眉,“萱娘说的是理论,实际操作却很难,咱们去哪里寻纸笔。”
“那还不简单?”李萱道,“咱们可以问考官借。”
“还能这样?”陈佳吃惊。
“当然可以。”李萱理所当然道,“你们还记得规则吧,考生只能与同组考生以及考官交流,这地方就是漏洞。”既然是考试,考官当然不会把话说那么透彻,得靠考生自己去悟。
“咱们得快点,说不定考官手里只有一支笔,咱们反应慢,被别人抢先就糟了。”李萱随手指派两个考生,“你们两个跟我来。”
短短一段时间,众女就已经隐然以李萱为首,听她指派。
见李萱成竹在胸,分工明确,思路清晰,李元心头五味杂陈。
李萱速度快,第一时间赶到考官面前:“先生,我们能否向您借笔墨?”
“不行。”考官摇头。
闻言,跟来的两个少女面色一白,齐齐看向李萱,不知所措。
李萱没理会两个少女,而是垂眸思索片刻,转变问法:“那买呢?”
“可以。”考官点头。
真黑啊!
李萱心道,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考题,明明知道她们现在手里没钱,居然搞这么一出。
“可不可以先赊账,等我们赚了钱再还给您。”
“可以。”考官点头。
“太好了。”两个少女扯着李萱的袖子,一脸兴奋。
三人以赊账的形式向考官买来笔墨,一共0文。
李萱觉得牙酸,这还没赚钱呢,倒先搭出去不少。
第五组的动作已经引起众人的注目,原本因为选到沉香木和寿山石而高兴的两组人,见到第五组的动作,心齐齐一沉。
原来还能向考官赊欠东西?
众女都不是傻子,很快推断出李萱的用意,她是要用笔墨作画!
这样一来,沉香木和寿山石的优势就没有了。第五组的李元和文雅是书画高手,她们的画作肯定比食指大小的沉香木和寿山石值钱。
何况第五组的动作,大家都看在眼里,第一组的折扇,以及第四组的江陵布肯定也会向考官赊欠,折扇和江陵布可比沉香木和寿山黄石发挥空间要大得多。
折扇可以题诗词、作画,江陵布也可以,甚至还可以做成缝制荷包。
可是沉香木和寿山石能做什么?
第二组的云晨和第三组的罗素同时发愁起来。
李萱捧了笔墨回转,一抬头就看见第一组的顾筠探头向这边张望,心思一转,立刻转身对考官道:“先生,不知您这里还有什么能够赊欠的。”
考官道:“一套笔墨,一套针线工具,0只香炉,以及10把刻刀。”
这是配套来的。
李萱抿着小嘴偷笑起来:“那我再赊欠一套笔墨。”
考官还未开口,同来的两位少女已经扯上李萱的袖子,急忙阻止:“萱娘,别……”她们还没赚钱呢,怎好欠这么多帐。
“无妨。”李萱摇头。
两个少女见李萱气定神闲,心中一顿,而后略微思索,就明白李萱的意思。如果她们将其他组的工具买走,其他组没有工具增加手中物品的价值,第五组的胜算就更大了。
只是……为何只买走笔墨?
李萱对二人眨眨眼,笑容清甜,当然是因为顾筠,那货娇纵霸道,说话做事不留情面,喜欢给人难堪,今天她必须让她长点教训。
两套笔墨捧回来,李元和文雅立刻着手画画,时间很紧,只有尽可能多画几张,才能换更多的铜钱。
李元和文雅都是丹青高手,尤其是李元幼年拜书画大家柳知画为师,如今已小有所成。不到一刻钟,一张栩栩如生的画作就完成了。
她这边一幅画刚完成,就见第一组过来二人,领头之人正是顾筠。
李萱示意李元继续画,上前挡在顾筠面前,用眼神询问:何事?
顾筠沉了沉眉有些压不住脾气,李萱这个小人,居然将第一组的笔墨买走,原以为她是个性子软糯好拿捏的,却没想到是个阴险小人。
面对顾筠仿若吃人的眼神,李萱权当没看见,哼,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了,菊花宴她骂她狐狸精一事,李萱可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幕被别间等人看在眼里。
宁国夫人稀奇,指着李萱:“这小丫头倒是精怪,脑子灵慧,居然抢先一步将一组的笔墨拿到手。”
见宁国夫人夸赞李萱,袁灵韵眉眼舒展,得意地翘起嘴角,那当然了,她的萱萱最是聪慧不过!
一直暗中观察袁灵韵的齐玥见她对李萱露出欣赏的表情,心头一跳,立刻道:“这是忠德公府上的五娘子。”
“哦,原来是忠德公府上的。”宁国夫人点头,“我只知道忠德公府上的三娘,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五娘。”
李元是京师双璧,京师圈的贵妇人都知道。
李萱不过刚回府,宁国夫人是一等国夫人,怎么会注意到她一个小女娃。
齐玥继续:“国公府教养好,三娘子拜大家柳知画先生为师,丹青一绝,这位五娘子年纪虽小,却心思活泛,颇通商贾事。”
闻言,原本来一脸欣赏的宁国夫人瞬间就蹙了眉,商贾重利轻义,计较小性,这位五娘子思绪倒是敏捷,第一个想到问考官赊借笔墨,只是行事过于小家子气,居然将第一组的笔墨夺过去,有失君子之风。
像是宁国夫人这等地位的女子,欣赏的是宽厚大气,眼界行事大气规范的小娘子,对那种太聪敏心思太重的女子反倒不喜。
因着齐玥一句话,宁国夫人之前对李萱的好印象顿时消失殆尽。
之前看着还算灵慧,这会看来反倒是心计深重,失了温厚。
齐玥抿了抿唇低下头不再出声,有些话点到即可,多了反而画蛇添足,令人猜疑。
她这边刚低头,就听宁国夫人咦了一声。
原来是李萱将第一组的笔墨以40文的价格卖与了顾筠。
“这丫头,这丫头……”宁国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有趣的丫头。
狡黠慧灵,又不失宽和。
连大长公主都赞许道:“是个灵秀丫头。”说完这话,她也跟着咦了一声,“咦,这丫头看着有点眼熟哦,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长公主凝眉思索半晌,突然想起齐玥说的话,忠德公府上的五娘子。
想起来了!
这小丫头是瑾儿的心上人。
大长公主爱屋及乌,顿时对李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忍不住对袁灵韵道:“那丫头真聪明啊,大气温厚,我们满京师的丫头都不如她,没有她出挑。”
齐玥听得几乎昏厥过去,怎么回事,大长公主怎么会跳出来,她不是不理会这些事的么。
大长公主本来不太想来看这帮小丫头考试,挺冷的,屋里待着多好,她年纪越大就越不爱动弹。来了之后也不说话,一门心思寻思啥时候走,没想到瑾儿的心上人居然在,她这趟来得好啊。
对了,还得感激一下齐家丫头,若不是她提了一嘴忠德公府上的五娘子,自己还未必认得出来。
想到这,大长公主转头又对齐玥道:“你这丫头也好,就是太板正,活得死气沉沉的,一点活泛气都没有,你多跟五丫头学学,沾点她身上的灵气。”
听闻这话,齐玥真是好想去死一死,公主您夸人就夸人,干嘛贬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