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箱子东西明显都是送给李萱的,别人也用不了,都搬到她小库房里头去了。小库房在她屋子旁边,李萱瞧了瞧,然后让人将其中三箱子小玩意搬到卧房。然后猫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撅着小屁股在箱子里各种扒拉。
啧啧啧,都是好东西呢!
她靠在箱子边沿,望着里头的东西,捧着下巴思索了三秒钟。
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随手拎出一只布小马搂在怀里,走到床边,一个倒身滚到床上,因为床太松软太舒服了,她连着滚了好几圈。
幸福得想永远沉进去。
将小马匹搁在下巴上,李萱开始思索今生与前世的种种不同,她自己不说了,是因为太呆,娘亲怀疑她脑子笨才被丢到老祖那里。
但是哥哥呢,诚王呢,太子呢?
这高深莫测了。
这些年,在九娘身边,许是脑子开发的好,或是重生的缘故,她聪明了不少,想事情一点通,不再像前世那般迷迷糊糊,什么都不懂。
这一切仿佛有一条细线穿在其中,将一切串联,李萱点了点白嫩的小下巴。
她想到一个可能——
萧瑾会不会也重生?
否则没办法解释啊。不过,若是他重生,又为什么没有接近李元呢,他那么喜欢三姐姐,喜欢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已经是堂婶的她接到宫里,喜欢得着了魔。
反而是跑过来给送她礼物,还把哥哥带在身边是毛意思?
难道是惦记她前世挡剑之恩!
好吧,这个可能性最大了。李萱又滚了一圈,既然他惦记着报恩,那索性惦记得久一点吧,最好能让她一生平顺,安康富贵,再嫁一个好夫君,体会一下夫妻恩是神马赶脚。
他们这对夫妻之间,大概也剩下这一丢丢情谊了。
前世,她为他而死,今生,他还她富贵。
如此两不相欠,真好,真好呢。
——
虽说是太子送来的东西,但李萱也不能吃独食不是,让人捡了些首饰和布匹出来,然后请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过来,挑些喜欢的回去。
李萱让人一请,李元过来的。
李珍呢,纠结了一会也过来了,她不想过来也不行,因为崔氏指着她鼻子骂:“你个傻丫头,跟小五娘置什么气,她多大,你多大,何况你是京师里有名的才女,由孔先生亲自启蒙,书画双绝。小五娘呢,不过是泥坑里滚出来的赖丫头而已。
五房在青州多年,一直任别驾,看他们这次回来,一车一车东西看似不少,却都是零碎,全是一些吃的用的,没甚稀奇,想来家底也不丰厚。你看小五娘脖子上挂的金锁,还有身上带的饰物,真真叫一个寒颤。
这丫头,跟她多说几句话都能沾染上寒酸气。
不过,太子送来的东西却是好东西,那可都是御造,能得个一两件都了不得,你这丫头是不懂事,还不赶紧过去。”
李珍骨子里有点小清高,虽没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却也看不上崔氏那副钻到钱眼里的架势,甚至打骨子里瞧不上母亲,觉得她无才粗俗,蠢笨势利,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为人掐尖好强,最最俗气。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李珍扭过身,生气。
“蠢货!”崔氏一指头对着她脑门戳过去,气得胸口发闷,她这么能干的巧人,怎么生了这么个蠢丫头,榆木脑袋,“什么都是假,只有银子最真,你赶紧给我过去,若是不过去,前个你说要买的画画的颜料别买了,没钱!”
“娘——”李珍气得跺脚,母亲怎么总威胁她,想想她真是命苦,别人的母亲不是大气高贵,是温柔善良,只有她母亲,又市侩,有粗俗,还总动不动胁迫她。
李珍内心再不愿意,最后还是被崔氏推出了门。
崔氏不放心李珍,还抓过李珠叮嘱:“一会看着点你大姐姐,帮你大姐姐挑点好东西。”
闻言,李珠羞涩一笑:“母亲说笑,大姐姐书读的多,眼力最好,女儿哪里比得上。”
这句话说得崔氏心里舒坦极了,别看她面上看不上李珍,嘴里总嫌弃她木,清高,其实内心是以女儿为荣的。
女儿漂亮又聪明,书读的多,琴棋书画样样出色。
以后定能许个好人家,她再给她多攒点嫁妆,这辈子完美了。
心里高兴,嘴上还是要损几句的,“书的多有何用,人都木了。”崔氏瞪了李珍一眼,看似生气,但嘴角却一直上翘。
见状,李珠识趣一笑,没有多言。
——
三人差不多同时到李萱的房间,李萱正趴在书案上,认真摆弄一只碧玉马。
这玉可真好,通体碧绿,半点瑕疵都无,莹润至极,哪怕李萱前世是做过皇后的,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但在看见这马匹时还是忍不住咂舌。
啧啧啧,萧瑾可真舍得。
哎呀,哎呀呀,果然媳妇不如恩人呐。
前世,他可是半点东西都没送过她,这,还嫌弃她铺张奢靡呢?她奢靡个屁,历朝历代,都找不到比她更简朴的皇后了。
如今可到好,居然随手送她如此贵重之物,还成箱成箱地送。
女人啊,对礼物是没抵抗力。
李萱抱着碧玉马笑得开心极了,前世因,今世果。
她前生种的因真是不错,算是萧瑾有良心。
看见李元等人,李萱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甜笑叫人:“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你们来啦,快坐。”
看见李萱怀中的碧玉马,李珍目光微闪,而后不屑地偏了偏头,仿佛目下无尘,一副清高模样。
不过是一件小玩意,也值得如此,眼界如此之低,大概也只能被金银所累。
李元倒是表现得可圈可点,对着李萱怀中的碧玉马一番惊叹,反复看了半晌:“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碧玉,这么大一块极为少见,雕工也精巧非常。”
李萱附和着点头:“嗯嗯,我最喜欢这件了。”
李元笑道:“妹妹属马,这件极相衬。”
“是啊,和我是一对。”李萱笑眯眯点头,然后指着箱中的几样东西,“这是妹妹的心意,姐姐们看喜欢哪件,随便挑。”
她大手一挥,豪气十足。
李珍这个时候转过头,不怀好意地看向李萱手中的碧玉马:“妹妹可是说随便挑?”
“是啊。”李萱不释手地摸着小马。
“妹妹可真大方!”李珍感叹一句,然后伸手撩了撩耳边的头发,露出一只白嫩小巧的耳朵,细嫩如珍珠,仿佛散发着淡淡的珠光。
她眼皮微垂,目光轻忽,神色带着微笑的戏谑,仿佛在期待什么好戏一般:“既然妹妹这么大方,那姐姐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李萱摆摆手,笑得越发甜美,“自家人客气什么啊。”
“呵——”李珍低头轻笑,目光轻轻扫过李萱手中的碧玉马,“若是姐姐看中的哪件,妹妹可不许舍不得。”
李元、李珠从小和李珍一块长大,知她甚深,现今这种情形,哪里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君子不夺人所,李珍这番行径着实不妥。
李元刚要开口阻止,李珍已经一个目光扫过来,李元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李元,知道这位三妹妹,最是大方和气不过,行事与人为善,从来都是充当调解人的角色。
她美眸轻动,仿佛玩笑一般,成功将李元阻止的话堵回去:“三妹妹不会是不想要姐姐挑吧,五妹妹这般大方,姐姐安敢不从,我若是不挑,五妹妹还以为我不给面子呢。”
李珍没说要挑什么,李元的话也不好出口,只能讪讪而笑:“怎么会,这是五妹妹的心意,我岂会阻止姐姐挑选。”
“那好。”李珍收回目光,起身走到箱子旁边,随意转了一圈,而后慢慢走向李萱,目光落在碧玉马上。
李元心头一跳,想要阻住,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很怕姐妹之间因此伤了和气,上午时,大姐姐和五妹妹有些小误会,此时若是再发生不快,姐妹之间肯定要生龃龉。
“我想要……”李珍伸手一指——
李元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李珠也紧张得抓紧了帕子。
在李珍指向碧玉马的一刹那,李萱突然站起身,转头看向李珍,漂亮的桃花眼里写满不解:“大姐姐在转悠什么,还不快挑,箱子里的东西随便挑,看上哪件拿哪件。您还站在我身边干什么,难道想把我挑走么?”
她开了个小玩笑,捂着嘴巴,笑得欢快:“我是说箱子里的东西,可不是屋子里的东西,大姐姐别搞错了,万一把我给挑走了怎么办?”
李珍目光一窒,手指僵在半空中,好一会才缓缓收回。
她有些气恼:“箱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妹妹好生小气。”
“没姐姐大方,见的好东西多,居然嫌弃太子殿下的赏赐。”李萱不客气道,“既然姐姐看不上,妹妹也不为难您了,免得这些不好的东西,您拿回去还要伤眼。”
居然敢嫌弃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不好?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珍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笑脸唰的一白,立在墙边不知所措。
李元见李珍一副惊吓模样,心上一软,连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过是自家姐妹,玩笑而已,大姐姐快来,五妹妹跟你说笑呢。”
她拉着李珍走到李萱身边,然后抓了李萱的小手,笑道:“大姐姐有口无心,五妹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放心。”李萱霸气地挥手,“这点事,还不值得我计较。”
闻言,李珍脸色更白了,什么叫不值得她计较,意思是她心胸宽阔呗,她大气呗。李萱这是故意挤兑她小心眼,嘲讽她心胸狭窄。
想到这,李珍差点要气哭了,死死咬着下唇。
她这人气性一向大,又是没轻没重的,没一会的功夫,将嘴咬破了,鲜血顺着嘴角躺下。
李萱不过是说了句话,结果一抬头,见李珍将自己嘴巴咬破了。
卧靠,这货怎么一言不合自残,还能不能在一块愉快地打嘴仗了!
最后,也别管什么别扭不别扭了,大家都凑到一块为李珍止血,嘴上的位置不太好处理,不能包扎,只能抹了止血的凝胶,再服用一记汤药了事。
终于止了血,众人才算消停起来。
安静坐了一会,李萱又让大家去挑选几件喜欢的玩意拿回去,这次李珍没挑事,挑了两件首饰,剩下李珠和李元也没客气,各自挑了两件。
三人看着手上的精巧珍贵东西,目光都隐隐羡慕,她们也算是高门了,从小到大见过的东西不计其数,但论精巧细致以及匠心独运上还是差上一些。
这几件东西看着不是特别名贵,但样子却极为精巧,暗含了许多小巧思,都是独一份的,在外面很少见。
听说太子着人送了九箱子东西过来,全都是李萱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喜之物,最用心的是其中一箱各式各样的小马匹,暗合李萱的属相。
送东西过来不稀奇,但送的如此有心意着实令人不能不深思了。
李萱一家子刚回府,还没有经营自家的小院,如同筛子一般,院里发生点什么事,转瞬能传得满府皆知。
九箱子都给李萱,以及那一箱子小马匹之事,府里已经传遍了。
大家普遍的想法是,太子看中李承珏,而李承珏看中自己妹妹,对太子提了几次李萱,所以太子屋及乌,记在心上,送来这许多礼物。
李珍、李珠、李元三姐妹也都是这个想法。
“六哥对妹妹真好。”李元感叹一句,“这般惦记你。”
“是啊。”李萱点头,大眼睛弯弯,笑得别提有多可了,“哥哥对我最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李珠滞了一瞬,迟疑开口:“打?骂?”
李萱依旧笑眯眯,托着小下巴解释:“是啊,这是我们兄妹相处的方式,打打闹闹不伤感情。”
听了这个解释,李珠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尴尬地笑了笑:“你们相处的方式真特别。”
李珍一直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极力与众人拉开距离的模样,但那双耳朵却直溜溜竖着偷听,见李萱表情甜蜜,语气亲昵,心里不禁升起一阵哀怨。
老天真是不公,凭什么李萱什么都不做,无才无德牙尖嘴利,却给他这样一个好哥哥。她只需要坐在那,哥哥为她争取一切,连太子殿下都知道她。
而她呢,这么努力,却……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李珍下意识咬住下唇,正中伤口。
——嗷,好疼!
一声惨叫惊起飞鸟无数。
李珍的伤口加重了,她大概要七八天不能说话,不能开口做大动作,否则容易扯开伤口,这样反反复复,伤口开裂又合上,很容易留疤。
可是,李珍嘴巴一向不饶人,一天不刺人,不说点酸话难受。有些时候忘了,嘴巴一张大,伤口立刻扯开。如是几次之后,伤口越来越大,许久不见愈合的意思,崔氏都要愁死了,每天派人盯着她,但效果依然不大。
李萱给出了个主意,用一只小夹子将她嘴巴夹住,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拿下来。
崔氏对此感激不尽,之后,李珍每天带着个夹子,因为羞于见人,好几天不出门,让李萱等过了好几天安生日子。
——
回到公府,李萱身边只有淡黄一个丫头,老夫人给她添上一个,将身边的二等丫头碧桥给她,提升为一等,而后又安排四个伶俐二等丫头与她。
见李萱身边没有**母嬷嬷,又将钱嬷嬷给了她。
到府不过三日,李萱身边已经添了十几个人,嬷嬷一个,一等丫头两个,二等四个,三等六个,还有其他没入等的丫头嬷嬷一堆。
原本李萱是一颗自由的崩豆,天天潇洒如风,现在满院子埋伏的都是人,她在屋里打个哈欠,钱嬷嬷都要过来关心一下。
哎呀,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她这头每天被仆从环绕,干点事都能被人瞧见,一时没空料理李承珏,等她规矩好这帮人,去找李承珏时,却发现他整个人都萎靡了。
像是一盆缺了水的水仙,突然从一朵花变成一颗大蒜,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窝在房中好几日都没出来,连太子府都没去。
他不是太子伴读么,不是应该陪太子读书么,怎么总宅在家里?
李萱莫名其妙,本来她还想出很多招,想用在他身上呢,结果还没等她出招,他先萎靡了,这仇报得一点快感都没有。
走进书房,看见瘦了好几斤,黑眼圈浓重,满眼血丝的李承珏时,李萱吓了一大蹦,趴在书案上盯着他瞅了半天,才勉强确认这确实是她哥,亲哥。
李承珏已经连话都没力气说了,握着笔的手一直颤抖,看见李萱时,抬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呆呆的。
“他这是怎么回事?”李萱询问乘风。
乘风忙道:“少君已经七八天没睡了。”
“哇!”李萱瞪圆了眼睛,十分不解:“他在干嘛,练功啊,至于么,为何不睡。”
乘风解释:“是太子殿下让少君抄录《华严经》,还有两日要了。”
《华严经》李萱知道,这货贼长,有八十卷。
抄《华严经》,萧瑾这是要干废哥哥啊!
他不是宠哥哥么,怎么才一会的功夫折磨上了,难道是相相杀?李萱不懂,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