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内侍总管陈来福正在打理送往忠德公府的礼物,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摆了好几大箱子。他这厢刚把东西装好,那边瞿姑姑又着人抬了许多东西过来,都是些布匹,珠钗之类的。
见此,陈来福不禁头痛,殿下不会是想把东宫所有的布匹都搬过去吧。
流光缎、通州细葛、云锦、素罗纱……都是难得的好料子,这些布料,每年出产有限,只有极少数,除了流进后宫,剩下的都在殿下这里,外面人哪怕富贵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陈来福倒不是心疼这些布料,只是殿下对忠德公府六少君的宠实在是有些过,不过是父母归府而已,殿下随口问上一句,都是天大的恩典了,更何况送这样的厚礼。
殿下是主,六少君是臣,主子赏赐臣下,需得有由头,岂可无缘无故如此厚赏,时间一长,不是将对方的心给养大了。
如今,整个京师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看重忠德公府上的六少君,都快把李承珏给捧上天了。
瞿姑姑没去理会陈来福皱吧的脸,而是吩咐宫人将原本的箱笼打开,将一些文房四宝、字画等物拿出来,换上颜色鲜嫩的布匹,以及一些小女孩喜的珠花。
陈来福看得连连皱眉,沉声开口:“这份礼送过去,若是叫人看见,还以为六少君是位小娘子呢。这些料子也太过鲜嫩了些,送过去六少君也不能上身,还有那些珠花首饰,样式稚嫩童趣,府上五夫人戴着不合适。”更别提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了,大概只有小女孩才喜欢。
闻言,瞿姑姑头也不抬,径自吩咐,待将箱笼合好,才淡淡扔下一句,算是解释:“这是殿下的吩咐。”
既然是殿下的吩咐,陈来福也不敢再哔哔,不过心里还是存着个疑团,这份礼实在不像是给六少君准备的,他的父母也不合适,倒像是送给十岁出头的小娘子。
从衣料,到食物、珠钗再到一些小玩意,全都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不知怎么,陈来福心中突然一动,赶忙上前几步,走到瞿姑姑身边,讨好地看着她,语气放柔:“姑姑可是知晓些内情?还望提点小的一二,您的大恩,小人一定谨记在心。”
瞿姑姑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宫女:“听说六少君有位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是否喜欢我备下的那些小玩意?”
陈来福滞了一下,仿佛开悟一般,瞬间明白了瞿姑姑话里的意思,只是……只是……那位小娘子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
他还欲再问,瞿姑姑已经带着人离开,那脚步看似和缓,走得却极快,一会的功夫不见了踪影。
陈来福只能把一肚子疑问埋在心里。
李承珏像是一只傲娇的孔雀,顶着翎羽,站在众人中间,听着祖父和秦长史寒暄,察觉到众位兄弟们投过来若有若无的带着羡慕的视线,他眯了眯眼,得意得几乎要翘尾巴了。
寻常贵族子弟想要见太子殿下一面都难,可他却出入东宫如入自家门,殿下更是对他嘘寒问暖,关有加。
这次父亲归府,殿下不仅问了他许多次,甚至还送礼物过来。
想到殿下温和清贵的模样,李承珏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得意。感动殿下对他的关心和看重,又得意这份关心和看重,能得殿下另眼相待,如此关照,不仅仅是在大周,想必古往今来也是独一份了。
不用想,李承珏料定自己未来定然飞黄腾达官居高位。
送走了秦长史,祖父直接让人将箱笼抬到李崇福的院子里,太子的赏赐虽然贵重难得,但公爵府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家,什么好东西都要贪,既然是给五房的,那都抬过去吧。
众人对此皆是习以为常,只有崔氏不甘心地扭了扭帕子。
她是庶子媳妇,夫君也不争气,不像是其他几位叔伯皆谋得一官半职,至今仍是白身,只留在府中打理庶务。
没有外面的进财,只能从府里琢磨,老国公和老夫人手松,且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不在乎那些银白之物,对于她的徇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过行。
水至清则无鱼,哪有干干净净的事呢。
可他们不在乎,她在乎!
那可是太子殿下赏的东西,肯定贵重难得,若是入了公中,她还能想想辙,留下一二。若是入了五房的私库,她可半点都捞不着。
虽然不甘心舍不得,但老国公都发了话,她也不敢置喙,只能干瞪眼,
秦长史走后,老国公看了眼李承珏,见他还“翘着尾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立时便蹙了蹙眉,想要压压他的锐气:“六郎,殿下看重你是你的造化,以后跟在殿下身边,更要竭心尽力,谨慎小心,万不可轻狂行事。”
李承珏本聪慧,这些年又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由名师启蒙,身边往来都是名士大儒。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远超同龄人,只不过被捧得太高,年少不经事,难免轻狂自负。
如今,祖父一提醒,他立刻便收敛狂妄自得之心,对着老国公深深一礼:“祖父教训的是,孙儿谨记在心。”
“嗯。”老国公满意地点头,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孙子的,聪慧懂事又孝顺,只是太年轻,经的事少,还需要打磨打磨。
李萱坐在内室,听小丫头说外面的排场,惊得连连瞪眼。
我天!居然送来这么多礼物,太子殿下对哥哥果真是真,时时刻刻地想着。
她早已经缠着李崇福,从他那得知原委。
这一世确实和前世不同,有许多变化,最大的变化莫过去萧瑾和萧诚地位的转换了。前世时,萧诚是皇位第一候选人,萧瑾只能排在第二,虽然现任皇帝是他老爹,心底也更属意他,但明面上,还是萧诚地位更高一些。
而这一世呢,萧瑾直接是储君了,萧诚不过是随便封了个诚王,早早被打发回封地。
据说,萧诚1岁时上山打猎,从马上摔落,断了一条腿,之后日渐消沉,性情大变,失去了往日的温和谦逊。不仅打骂身边宫人,更是忤逆师长,性情暴烈无比,动辄伤人性命,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当时,参他的折子足有一人多高,天天有御史在朝堂上斥责萧诚。几乎所有人都看他不顺眼,连忠德公,萧诚的恩师,都受不了,也参了一本。圣人实在是扛不住,这才将他谴回封地。
如此宽厚,也算是对得起先帝。
与之相对的是萧瑾的出色了,从李崇福口中听到萧瑾的事迹时,李萱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脑子是不是出了差错,才导致记忆偏差。
这分明是两个人!
前世时,萧瑾是萧诚的小尾巴,一直出入忠德公府,整日跟在李元屁股后面,是个情窦初开,心无大志的小少年。
现在呢,少年英才根本不足以形容他,他简直是个天才,是女娲惊心雕琢的奇迹,先且不提他那些丰功伟绩,什么舌战朝臣啊,远见卓识啊,百战百胜啊。
单说气质,绝对是高岭之花的存在,人人仰望,高攀不得。
啧啧啧,李萱托着下巴开始思索,怎么好好个蠢情少年,突然升华成谪仙了,费解,真是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