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无涯已经被重新扶进了轮椅,子衿也被搀扶着站好,只是小腿隐隐传来的疼痛,使得子衿的面部表情依然有所纠结。
“哟,这是怎么了?打成一锅粥了么?你们可是嫡嫡亲的一家人啊!”胡氏高亢的声音带着嘲讽的韵味,在门外扬起,子衿转头看过去,不由得眯了眯眼,谁通风报信如此之快,几位上人都凑齐了,连无垠跟珍璃都在场,统一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给我住手!泼妇,你哪里还有半点夫人的样子,成何体统!”慕容老爷也完全不再顾忌什么面子问题,当着众多家人以及下人的面儿,怒气冲冲的指责贺氏道。
还要说老夫人临危不乱,较为沉稳,皱眉道:“婉华!你……你……你也太不像个样子了!”
“是啊,哪有个做夫人的穿得这样邋遢?哪有个做娘亲的跟儿子媳妇动手的啊?”胡氏跟老太太如出一辙的皱着眉头,阴阳怪气的说道,看似愤愤不平,但谁都瞧得出来她眸子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有慕容恪在此,贺氏终究还是不敢造次的,方才的疯狂也不见了踪影,尽管胡氏冷嘲热讽,她恨不得要撕了她那张嘴,但是最终,还是不敢上前一步。
“哎哟哟,这不是垠儿特意送给姐姐的绸缎么?”胡氏见其懦弱的样子,也就越发胆大起来,指着贺氏脚下那堆撕碎的布料说道,“那可是上好的蜀缎啊,垠儿大老远的带回来送给姐姐,即便是礼轻也是情意重啊,难不成这份心意就可以让姐姐这般随意糟蹋么?”
“对啊对啊,方才奶奶还说呢,到底是哥哥知道心疼人,不单单给咱们带了东西,还特意为大娘备了一份儿,这诸多礼品中,还要数大娘这一份最为贵重,这可是蜀缎啊,咱们这儿有钱都买不到呢!”紧跟着老夫人站在一处的珍璃,趁机火上浇油,嘟着嘴巴说道:“早知道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还不如当初哥哥就给了我呢,做小衫还是做长裙,都好呢!”
“珍璃!”虽然宠爱孙女儿,却并非一味的溺爱,老夫人还是皱着眉头打断她,“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奶奶。”珍璃拖长了强调,有些不悦:“我也是为哥哥抱不平么!”
“那毕竟也是你的大娘,是你的长辈,轮不到你说话。”老夫人斥责道,转头看看胡氏,都是她一味的宠着珍璃,这才惯的珍璃越来越不像话。
珍璃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无垠暗中拽了拽袖子,这才停住了口。
“婉华,说到底,你还是咱们慕容家的大夫人,如今子衿过了门,这媳妇也就等同于女儿,那么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处处都要顾及一下儿女的感受,不要总是钻牛角尖,想开些日子不就好过得多啦?整天介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即便是足不出户,总归还是会被下人们看到吧?他们会怎么想你这位主子?一传十,十传百,外人若是知道了,丢颜面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慕容家!你总要顾全一下大局吧!”老夫人语重心长,一字一句说道。
慕容老爷却没这般好脾气,从头到脚看了看贺氏,道,“想当初你也是温文尔雅、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好歹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越来越不懂事,哼,还不如几个孩子呢……”
“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你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贺氏终于按捺不住,抬起头来幽幽说道:“我也曾温文尔雅,我也曾秀外慧中,我也曾是个大家闺秀,如今怎么就落魄至此?该归功于谁,你不是应该最清楚明白么。”
“你……”慕容恪一下子被噎住,无言以对,“你这是在怪我么?”
“呵。”贺氏喉咙里轻轻一声,听不出是哭是笑,屈膝行了个礼:“妾身不敢责怪老爷。”
说是不敢,但谁都听得出话里的腔调明明就是在指责,慕容恪大怒:“那你是在怪谁!你倒是说说看,我们慕容家可曾有委屈了你?”
“妾身蒲柳之姿,承蒙慕容老爷青眼相看,哪敢有半点委屈,老爷……真是言重了。”贺氏是成心与慕容恪杠上了,一字一顿说出口来,句句都夹枪带棒般的犀利。
“不可理喻!”慕容恪气结,一甩袖子,再也不搭理贺氏,走到老夫人面前道:“母亲大人,时间不早,咱们还是走吧。这女人得了失心疯,无理取闹,不必理会她。”
老夫人也叹了口气,看了看贺氏,摇摇头,率先转身,走出了静园。
慕容恪扶着老夫人走在最前,胡氏母子三人紧跟其后,子衿和无涯也不再停留,跟在众人最后一起离开。
看着他们即将远去的背影,贺氏突然血气上涌,一个趔趄差点昏过去,吓得旁边的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摇摇晃晃才站稳脚步,贺氏对着门外大声喊道:“妾身不仅没有委屈,还要多谢慕容老爷呢……妾身不才,生下如此残缺无用的儿子,给慕容家抹了黑,老爷非但没有把妾身逐出家门,还如此厚爱,妾身真该多谢老爷!谢谢老爷!”
恶毒的话语,从贺氏口中说出,清清楚楚的传播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而任何人听到这些,都远远不如云无涯的感觉来得猛烈!那声音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仿佛从耳膜直达无涯心底,转瞬间,愤怒、惭愧、痛楚、无地自容,一起涌上心头,如同被当众脱光衣服般的羞辱,居然是从自己生母那里得来,呵呵,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而站在身边的那一群人呢?面色各异,表情各异,相同的,是保持着一样的沉默,也许在他们心里,这已经是早已公布于天下的了,没什么好提出异议的。只有子衿,除了第一时间的愣怔之外,首先想到的便是要去安慰无涯,但,又一次被拒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