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无意中发现,监控录像中一辆车的车轮上有一大块斑痕,张鸿鸣推断,这极有可能是血迹!
有了这个推断,张鸿鸣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攥拳头捶在自己腿上,心道,终于又出现了。
他的这个举动把杨月吓了一跳。她倏地坐正了,疑惑地看着张鸿鸣,说:“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奇怪。”
张鸿鸣盯着这车轮上的暗痕,原来看这段监控画面时,自己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儿,经杨月这一提醒,这才明白奇怪之处就是这个地方。他凝视着这片暗痕,既感到揪心恐怖,也包含着兴奋,终于又发现这辆车了!
张鸿鸣不忍心直接告诉杨月这个就是血痕,而是对她说:“没事。你去把杨猛大哥和姐夫们叫过来,就说我有事与他们商量。”
杨月的疑惑还没有解决,但还是迅速去找他们了。不一会儿,几个人就齐聚到屋子里。
邱虎疑惑地问:“咋的了,又有啥新线索了?”
张鸿鸣没有直接回答,招呼众人一起看电脑中的图像,说:“你们过来看这个图片。我白天就觉得这车有点不对劲儿,刚才在看录像的时候,杨月发现这辆车有一个疑点,咱们一起来看看,共同分析一下。”
说完,他指着这辆车的后轮的斑痕,继续说:“你们看这里,这个痕迹是什么?为什么这车轮有一部分是深色的?”
众人都凝神看着图像,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一时也不能下结论。
邱虎说:“我看像是水,是不是路上有水,车轮被溅湿了吧。”
没有人应声,虽然觉得也是水,但如果真的是水,与这案件实在是没什么关系,张鸿鸣也没有必要召集大家来研究了。
过了一会儿,周士元猜测着说:“难道是血?”
他这样一说,旁边几个围观的亲友也产生了疑惑,都凑近了一些,更加仔细地看着。可是,这只是一大块不规则的暗痕而已,目前也不能判断是否是血。
张鸿鸣看着杨猛,他期待杨猛的意见。
杨猛沉思了一会儿,说:“现在仅看图像,不太好判断。也可能是血,也可能不是血,这都有道理。”这话说得令人失望,包括张鸿鸣。
杨猛没有被众人的怀疑与失望干扰,接着说:“鸿鸣,我记得你说过,交警勘查现场的结论是,人是被右侧中轮和后轮碾压的,但现在我们看的这个车轮是左侧的后轮。如果交警在勘查上没有错误,这血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杨猛一句话就点在了关键点上,张鸿鸣确实忽略了这个因素。他恍惚记得侯卫红说过,根据现场勘查,应当是车厢右侧前后轮碾压致受害者死亡。如果勘查记录是正确的,这血迹确实不应当出现在左侧的车轮上。
难道这真的不是血?张鸿鸣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他猛然又想起了侯卫红说过的一件事,就讲起来给大家听:“大哥说的是有道理,不过,也可能是血迹。侯警官前两天曾说过,发生车祸的瞬间,因为速度较快,变量太多,有可能发生各种各样出人意料的事情。他曾经处理过一个案子,一辆奥迪A6和一辆奇瑞小QQ相撞了,按常理肯定是奇瑞QQ司机受到的伤害更大,但结果恰恰相反,奥迪车的司机当场死亡。而奇瑞QQ车主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既然这种情况都能发生,那么血迹在这个车轮上也是有可能的,也许是事故瞬间,血液喷射到这个部位呢?毕竟谁也不能模拟出车祸发生时的真实情景,包括交警,所以也不能完全否定。”
众人都望向杨猛。
杨猛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这样分析也有道理。但是,我们还要考虑到另外一种情况。这种大型货车,因为载货量大,车轮承受的压力大,长时间行驶轮胎会变热,会增加爆胎的危险。同时,在刹车时,刹车片的温度也会瞬间变高,特别容易使刹车片损坏。为了给轮胎和刹车片降温,一般都会在车厢上安装水箱,并用胶皮管将水引到轮胎上,边开车边洒水,这样就能很好地控制温度,行车就更安全一些。那么这车轮上的痕迹,是不是用来降温的水淋湿的呢?”
杨猛说到的这个情况也是众人所忽略的,事实极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现在,确实不能确定这车轮上的暗痕到底是什么。
张鸿鸣沉默不语,眼睛盯着图像。他虽然认为杨猛说得有道理,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仔细观察着这辆车,不一会儿,就发现了问题。他指着车轮说:“你们再仔细看一下这个痕迹。如果是降温洒水,那么整个车轮都应该是湿的,为甚么这个车轮只是这一小片地方湿了呢?”
确实,这“湿痕”仅占车轮的五分之一左右。
“再有,这是一辆四轴车,前面三个轴上的车轮都没有洒水的痕迹,唯独这最后一个车轮上有,这是为什么?难道只是这一个车轮需要降温?我认为当时这辆车根本就没有洒水降温。”
两个人说得都有一定道理,但又都不是证据凿凿。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也许只有等待新的证据出现了。
但是,不论如何,这辆车确实有它的奇怪之处,众人对这辆车的怀疑,也是越来越深了。
也许,到了明天,在新的监控中,真相就会大白了。
张鸿鸣很期待,大家也是……
天色微明,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今天是下葬的日子。
下葬时间也是找过风水先生算过的。王玉秋这种意外身故的,算是“横死”,怨气重,葬礼一般都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进行。
帮忙的小工们在大执事的指挥下,忙碌而有序地准备着丧葬前的各种事宜。
火红的棺材被众人合力缓缓地抬出了院子,头朝东,摆放在门口的街道上。然后被罩上了暗红色的帷幔,帷幔上面描龙绣凤,绘满祥云瑞气、青山绿水的图案,色彩艳丽。棺前加上了鎏金的巨型龙头,棺后有镶翠的巨大凤尾。龙头口含宝珠,厉目昂首,目视前方,自有一种威严凝重的气势。凤尾高翘,艳丽生姿,似有飞腾之状。在周围一片素裹映衬之下,这龙头凤尾的棺椁显得格外高大、庄重。
一众孝女贤孙们都身着重孝,跪在棺前。大姐杨艳作为长女,跪在最前面,手执招魂幡。
二姐杨丽跪在第二排,怀抱着白布包裹的葱、粉条,称作抱罐儿。冰凉的地面,又让她的肚子开始疼痛起来,这腹痛断断续续有半年了,这几天心情低落,又不得好好保养,疼痛得更厉害了。此时,杨丽只有忍着疼痛,勉力支撑着。
杨月并列跪在杨丽身边,手捧遗像。她神情呆滞,面色蜡黄,悲声不绝,泪却是一滴也没有了。这些天,泪早已经流干,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喉间沙哑低沉的悲鸣。
张鸿鸣单膝跪在杨月身侧,用手搀扶着她的臂弯,默默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唯用此种方式安慰了。
其余侄孙等,按辈分高低逐次排列,顺次跪在后方。
时辰已到,执事高声喊着:“起灵了!”
杨艳举起面前的瓦盆,啪的一下摔碎在棺前,瓦罐中的纸钱灰洒落一地。
鼓点紧跟着响起来,唢呐手吹起了悲凉悠长的大出殡……
孝子贤孙们哭声震天……
十六名壮汉合力抬起了棺木,缓缓前行……
孝子们朝向棺椁,含悲倒行……
送殡队伍的两侧又挤满了人,有乡邻,有朋友,有看客,有同情地陪着掉眼泪,也有默然的观众。
晨光迎面照来,金色的光芒笼罩着送葬的队伍,火红的棺椁在一片素裹的簇拥下缓缓前行,那高扬的龙头,那高跷的凤尾,都渐渐淹没在这金光里……
侯卫红的警车停在村边,他站在车边,默默地看着着送葬的队伍……
侯卫红此时也感慨颇多。没有侦破的交通肇事逃逸案也不少,但没有任何一个有如此惨烈,没有任何一个是如此曲折,没有任何一个受害者家属是如此的锲而不舍,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案子令他压力如此沉重。
按照以往的惯例,案子到了这个程度还没有侦破,一般也就挂了起来,毕竟需要侦破的案件还很多,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希望渺茫的案子上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可是现在,领导不止一次关心这个案子了,家属也在不断地提供新的线索,推着他不得不继续向前走。尤其是他见到这出殡的场面,似乎看到了棺椁中透出来的一股怨气、一丝恳求,让他愧疚之心又起。
办案的案子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生死离别,甚至在办案时,只是把这当成一项工作,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但这次,不知什么原因,此时此地,他刚参加工作时的那股同情心和执着的劲头又涌了出来。
这个触动,使侯卫红又以一个崭新的心态投入到了这个案件中来。
他帮别人破案,案子帮他破除了心结。
张鸿鸣几人以破案为重,时间紧迫,来不及去墓地了,而是上了侯卫红的警车,直奔安西县而去。按常理这是不符合礼节的。但侦破案件,缉拿肇事司机,这才是首要任务,这些繁琐的礼节只有暂时放到一边了。
在张鸿鸣等人的指引下,不长时间,就来到了这个重要的路口。一排摄像头,黑洞洞的镜头正对着各个车道。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监控点,肇事车从这里经过时,必然无处遁形。
侯卫红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安西县公安局交警队的电话:“你好,我是安喜市交警队侯卫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