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生离开席间走进休息室,从挎包里取出那个小角螺迎着窗外吹响之后,朱琪问他说:“这样就可以把海里的朋友叫过来了吗?”
“琪,作为一个凡人的你,我真不想让你参和进我这样的处境,多担心你日后会因我而经历恐怖的境界和魔法的困扰。”项生把自己和朱琪坐到床铺上。“但我这条成人的路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完成的,这些事让你知道了也许更有利于我们的将来。”
“将来,将来我有可能也会应成一个获得神奇力量与神鬼对抗的人么?”朱琪不知是出于天真还是出于害怕要这么问。
“不不,这绝对不是我们梦想中要见到的事,现在的处境已经够玄的,难道我还会嫌不够臭屁么,想到我的初衷只是想生身成人,那料到经历会是如此的神奇怪诞,我们不得已要去面对神话里面横生出的阻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只希望由我自己一个人去扛,不要连累你才好,可是,,,,”
项生虽没有具体说出朱琪会遇上什么样的遭遇,却让朱琪想到黑白无常挟持她的经过,她伸过自己的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却在感觉中把安抚施予给了项生,她说:“不要因为我而情绪低落,既然已经走到今天,我们更应该相信终有一天会雨过天晴,那怕今后还会经历怎样的风风雨雨,我都会学着去笑看风云。”
“琪,我感觉到这几天来你精神差了许多,一定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使你元气大损,现在最使我心急的是怎么样才能从你的身上脱出来。”
“可是我觉得自己胖了许多,刚才小春还劝我戒口呢。”
“这一定是精灵在帮我吸取元精,积蓄着我的体核,才使你显得胖了,我相信这次脱出身来以后,我一定会成为可触可见的人,但是脱身的契机却未见出现。”
“干嘛要这么心急,莫不是怕佳人被人泡走了,你捞不着好处了?”朱琪多少也怀疑到项生在仙女当前的心思。
“不是的,我是心痛你嘛。”项生赶紧辩道。
门外间忽然传起一阵哗然的叫嚷声,夫妻俩好奇地去拉开门看,厢房里赫然站着一对新郎新娘,男的头戴插翎礼帽,身穿民国式短袄套着裤袍,女的冠戴盛饰,一袭红装及地,长袖轻挽,正相依而立背对着他俩,蓦然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来,正是乔装打扮的海螺少将和珊瑚公主,他们来得不但快而突然,还让项生意外,想不到为了掩饰住头部的非人,竟打扮成一对举行过婚礼的夫妻,在这个酒楼里出现却无可厚非。
“哈!好你个魔术师,今天结婚也不通知一声,让我也凑凑热闹。”领悟过来的项生大声说:“这下变魔术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太不够意思了。”
“事出突然,来不及通知你,这是在楼下参加四对新人组成的集体婚礼,亲朋戚友没邀请请多少。”海螺精也在帮项生瞒着其它的人。
“真好看!”张小春离开座位来到一对新人面前,欣赏着珊瑚公主的装束,感觉她穿着新娘装非常有韵味,毫无造作而不失优雅,盛冠之下一张温婉柔情的脸却流露着几分英气,再看向她头上的珠饰羽翎,吃惊地叫道:“这颗珍珠好大,还好象是真的,是么?”
“鱼目混珠而已。”珊瑚精伸手往头上一抹拔下一颗隐隐绕着氲气的珠子递给张小春。“喜欢么,送给你。”
“真的么。”张小春接过这颗价值不菲的珍珠欢喜的道:“太好看了,简直跟真的一样,谢谢你。”
“你这顶新娘冠能借我戴戴么?”刘彩虹也来到珊瑚精面前,一脸的着迷。
“太羡慕你俩个了,这婚礼装能脱下来让我们感受一下吗?”吴年生也站出来挽着张小春的腰说:“等咱俩结婚也穿这样一套婚装好么?”
张小春却一扭腰羞答答说:“谁要跟你结婚。”手心却紧紧捏着那颗珠子,似是掩饰不住喜悦。
这情形让两个妖精不免愣住,正不知如何反应,项生忙道:“这恐怕不附合规矩吧。”
“再说我只穿着内衣呢。”海螺精这下稍扯高一下裤袍露出穿着皮鞋的脚腿。
“这不吉利,别难为他俩了,来,到这边来坐下。”阿庆在座位上邀请一对新人在她身边坐下,两个妖精看一眼有点无可奈何的杨戬,也不说什么,在阿庆身边坐下来。
项生在一旁加了张椅子挨他们旁边坐下,服务员给他们添上餐具,阿庆见桌面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便叫服务员拿菜谱过来,海螺精扫视一眼在座的人,尤其认真地看一眼杨戬,再抬头看一眼对过去的窗户外面,才对公主说:“不用客气,这之前我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我请大家吃个龙虾怎么样?”
这话让大伙都有点意外,项生也不知怎么说话,张小春忽然看着海螺精说:“你不就是那晚我见过的和琪姐坐一起的魔术师吗。”
“靓女的记性不错,要不要我耍道魔术给你们开开眼界呢?”海螺精说着又看一眼杨戬,似乎担心杨戬看不过眼他的班门弄斧。
杨戬看得出海螺精是出于诚意和好友之心,他扭头看一眼窗外黑糊糊之下的大海,远处海面上正驶过一艘机艇,听见也看见依稀的马达声和灯光,也许是觉得凭海螺精渊源大海的法力,从海里取个龙虾出来不是难事,他就未必能做到,便转过头来欣喜道:“好呀,有龙虾下酒谁不想。”
项生忙带头拍起手掌来,一帮人都兴奋地拭目以待,海螺精离开座位走向窗口时,李运明有点酒兴上头地起身端着杯子要跟珊瑚精碰杯,那时阿庆已给她杯子里斟上饮料,李运明对她说:“新娘子贵姓?”珊瑚公主只是温婉微笑,表情还有些腼腆,举起杯子和李运明碰了碰,项生却注意到她今夜的饰冠掩饰得尤为漂亮,一如她的脸,已没有当晚他从她头上隐约发现的珊瑚触角。
“祝你今夜有个激动的洞房花烛夜。”李运明干了一杯,有点怏怏不乐地坐下。
海螺精走去时从桌面拿了个吃剩下的空碟子和一块餐巾,来到窗前转过身来,一手托着碟盘,一手抖着餐布说:“大家都看清楚罗,碟子里可是空空如也,待我将餐巾掩住碟子过一阵奇迹就会出现,在这之前我问你们,你们想吃到多大的龙虾呢?”
“手指粗的。”吴年生叫道。
“手指粗的有什么好吃,我希望是手腕粗的。”江洋说。
“好,就承全你的希望。”海螺精对江洋说:“不过你要帮我个小忙,请过来一下。”
“你只要帮我对着大海大声疾呼,嗨,给我来个手腕粗的龙虾。”海螺少将对来到跟前的江洋装模作样地说:“我相信你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嗨,给我来个手腕粗的龙虾!”江洋两手叉在窗台上对着远处的海面大声呼唤,一屋子里的人都在笑嘻嘻地看着,唯有海螺精在那一刻用餐巾布抖起一股气流随着江洋的喊声甩了出去,江洋突然间感到耳边掠过一袭无声却极其尖锐的气势直往眼前的空中飞射出去,他当下扭过头来看着这个头戴礼帽,身穿红色小袄的新郎官,却猛然想起他曾经挥手打掉这人头上的帽子,看到他头上的海螺,再见得他瞬间变化的手现出的尖长锥螺,他心头瞬即冒出一股生硬的惊痛,却在海螺笑盈盈的注视下不由自主退开回到座位上坐下。
海螺精在大伙的注视下将盘子举在窗口,甚至伸了出去,却将餐巾挡着碟子与屋里的人的视线,突然,他们都听到碟子上发出蹬达弹跳的声音,明显是有东西出现在碟子上,只见海螺精一下将餐巾盖到碟子上,餐巾掩盖下显出不住跳动的一物,几个人的表情明显是惊了一下,只有另几个不是人的平静地看着海螺精举着碟子里跳动的东西走来,项生以为海螺精是得到了同类的帮手才把一个龙虾很快送到他手上。
“哇,真是龙虾,好大个哦!”待海螺少将把餐布拿开,一帮子看见碟子上跳跃活生的龙虾真有手腕粗大,都不禁叫嚷起来,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龙虾,两个前爪展开几乎有如婴孩的小手,两条触须更是高高擎起。
“魔术师真不愧是魔术师。”张小春叫道:“是怎么样变出来的,能不能告诉我们?”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有个朋友是做海鲜生意的,今晚送了我两个这样的龙虾,我掖了个身后,刚才站到窗口只不过是便于把捆绑龙虾的绳子脱掉罢了。”海螺精向不明真相的人撒谎说:“但是出于我职业的惯性,我还是喜欢故弄玄虚的在人前露一手。”
这时郑宾恰巧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么大个龙虾,惊喜地提出要花大价钱买下来,养在酒楼显眼的位置以供观赏,可是海螺精怎么也不肯同意,说他这是招待朋友的,已经答应让大伙儿一尝口福,郑宾只得把龙虾交给服务员送往伙房去烹制出来。
一帮人最后以愉快的心情吃掉龙虾,结束了这次的晚餐,走出门去时项生还意欲未尽地偷偷对海螺精说:“那天给抓条百来斤的金钱鳘来让大伙尝尝口福好么。”
“没问题,有机会的。”海螺精答应道。
“可你这么做会不会让海龙王发现?”项生担心地问。
“既然我的余生要跟你结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有一天我被老大发现我跟他对着干,我俩口子没准都要遭难,到那时可能你要下龙宫去救我们。”海螺精面露忧色地说。
“说实话我也想到深海龙宫去走一遭。”项生拍了拍海螺精的肩头说。
“你今晚找我不是为钱的事吧?”海螺低声对项生说。
“你早看得出来,这个时候我会跟你提钱的事吗,主要是跟你说声谢谢的,这是公主的主意,既然今晚开心,又近海边,就顺便叫你上来坐坐了。”
“我应该谢她才对,愿她能给我们带来福详之气。”海螺精说话的语气有祈祷的意思。
项生那一刻形神脱出朱琪的脸掉过头去看见杨戬又我行我素地将那把古董伞背上身后,却恰逢其时地挑起目光看向他的魂形,似已是知道他和海螺精的谈话,嘴角露出丝许附会的笑,这笑容却让他自愧地转过头去,想起一句古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便觉得杨戬是在容忍着他们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六公主在为他们撑腰,杨戬兴许要做一回法海禅师,将两个妖精灭掉,没准连他也要收压了。
出得门外却冤家路窄地碰上刘海一伙人也从厢房里出来,他们那边也差不多十个人,两伙人一下出到过道上,使得空间顿时挤拥出一股敌对的意味,特别是刘海发现吴年生和张小春在一起的时候,他当即借着酒气大吼了一声。
项生发现与刘海一起出现的这帮人几乎有一半以上是大水塘乡遇上的竞争对手,原先在走廊上遇上的几个男人却不在其中,起初他以为他们是在一起的,这下却不知这两帮人今晚是同一桌吃饭,还是各在不同的包厢。
刘海越过几个人来到张小春面前抓起她的手大声说:“为什么,你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今晚在家休息的吗!”
张小春甩着刘海的手也大声说:“我要在那儿这是我的自由,为什么要事先向你通报。”
“你礼貌一点。”吴年生对着刘海说。
“你说什么,礼貌!”刘海瞪着吴年生,放开张小春的手,猛地出手往吴年生胸襟推出一把,他不防地被推得靠着墙边退开两步,抬起头来怒视着刘海。
“你要我在她面前礼貌,莫不是你以为我们才刚认识?”刘海今晚可能是喝了不少,这下一来气,酒劲也跟着往上涌,令到他说话都不怎么冷静。“莫不是你以为她必定是你的了,我今后就跟她成陌路人了,见面还得礼貌地说声你好,你他妈都错了,要不是因为礼貌,我现在要上她都可以。”
“刘海!”张小春脖然大怒地冲刘海嚷:“你这是说的人话吗,看你样子都不似畜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过道上的人都因为这突发场面停住了脚步,看着刘海和张小春,还有吴年生,项生意欲上前劝阻,却觉得未到时候,他们那样的关系要发生争吵是在所难免的。
“不是吗!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呀?”刘海显得很激动。“我知道我跟你说什么好象都让你无动于衷,但我绝不会让人从我手中把你夺走,尤其是他这样一条扑街!”伸手指向吴年生,对吴年生喝道:“你以为你死不放手就可以改变得了现实吗,别把我对你说过的话当作吓唬小孩子!”
张小春仿佛突然间迷失了反应,她身子往后靠到墙上顿了下,少顷一个反应过来就推开刘海,迎面拦住向刘海逼近的吴年生,拖起他的手就往外面走廊上去,说道:“走,不要跟他吵。”
吴年生刚随张小春转过身去,向前抬出一步,就感到屁股上被从后面踹了一脚,他一个踉伧向前跨出几步,几乎就到得过道与走廊相接的边上。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眼看刘海就要跟吴年生干上架,项生冲出几步过去,大声喝止,甚至拉了刘海的肩头一把。
“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也揍。”刘海冲这个女人扬起手来,看模样真要掴她一巴掌。
可是在这一刹间却是瞬息变幻,项生感觉就跟自己难以置信的命途一样,他明明看见刘海的手掌没有挥过来,脸上却重重地受了一掌掴,顿时感到自己的这边脸火辣地生痛,他稍转脸就看见前面站着一脸煞气的肥婆,目露凶光地看着他。
别看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肥胖,她刚才分出人群来到这女人跟前甩手就是给她一巴掌,动作可谓快捷而一气呵成,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海螺精有点愧疚地低了低头,杨戬的模样看似呆滞地看着肥婆,愣没反应。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不作声之下,项生倒是由衷地问道:“琪,痛么?”
“痛,可是耶稣说,,,”朱琪的意思是劝项生不要跟人生事,她话说得犹豫。
“耶稣说你的仇人打你的左脸,你就把你右脸让出来给他打,是不是这样,你把你的右脸让出来,看我敢不敢打。”看肥婆说话的模样,项生要真会那样做,她就真敢再给他一巴掌。
项生从她那股气势上明显感到她仗的是这个社会上的恶势力,他伸手拦住冲上来要打肥婆的吴年生,跟着就冷静地向肥婆让出右脸。
“我相信耶稣的话一定是真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一定会后悔!”项生对肥婆说话时,在不为旁人察觉之下扬起双眼,肥婆看到他的眼睛时不由得往后退开一步,就要举起的手立马垂下来,她从一双眼睛里看见一抹咄逼的青光溢出,转瞬即逝。
“林队长,立即把你的人叫到五楼上来,有人要打架。”郑宾打电话说道。
“郑公子,这是一场误会,没有人要打架。”刘海这边有人对郑宾说,跟着来到刘海和肥婆跟前。“算了算了,一人少一句,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犯不着这样,明天没准我们就要坐在一起开茶话会呢。”
项生见这人正是在大水塘乡政府遇上的说话自信爽朗的张大老板,这时却明显感到他的一张脸皮笑肉不笑。
肥婆心里虽有莫可名状的余悸,但是历来惯于欺压别人的心性,教她于心不甘地避开项生,转而将气撒到他的手下员工身上去,踱着步子目光轻蔑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李运明,江洋,刘彩虹,看到垂头丧气背着伞的杨戬,眼睛甚至都眯起来表示出极大的轻薄,目光触及到阿庆却又立马瞪得老大,再见到一对靠墙站着缩在人背后的新婚夫妻,她嘴角显然是冷笑地跳了跳,一张嘴巴跟着就挖苦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