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长安街巷,一风姿飒飒的男子兴致勃勃的逛着。
影卫吴越紧赶慢赶,不由抱怨起来,“老大,你可慢些行不行?”
翟黎‘嚯’的顿步,吴越一下砸他背上,惊恐之余不免怕责罚。要知道翟黎当年培育少年影卫,次次狠手,简直是辣手摧花。
“老……老大,我不是故意的。”吴越赶紧解释,小心肝颤。
只见翟黎露出满足表情,活动活动筋骨,笑呵呵的,“舒服啊!下次砸背往这儿来。”
……
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远远的尘土飞扬,有一马夫驾车高呼:“让开让开!”躲避不及的路人们被掀翻好几个。吴越皱起眉道:“这长安街市,谁人打马奔驰?”“还能有谁?无外乎那些权贵。”翟黎最厌恶这样的人,侧身欲躲避,阴兀的看着马车驶来的方向。
长长街巷,路人们自发让出道,偏偏在马儿飞奔时,一总角孩童抱着布偶跌跌撞撞的往路那边的母亲而去,那妇人撕心裂肺的挥手让孩子退回去。孩子哪里懂得其中之意,还以为是母亲呼唤他,踮着小腿跑的愈发欢快。
一声高昂的马啼,马儿前腿高高抬起,打马的马夫吓得勒紧缰绳,但已是来不及。眼见那马蹄即将踩在孩子身上,伴随孩子母亲痛心哭喊,翟黎一个移步,要去抓孩子的衣襟。结果有个小小的影子一闪,翟黎面前空空如也,他赶紧一个侧身滚到一边,马车呼啸而去。
那边,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孩子正低声安慰差点命丧马蹄下的小孩,孩子母亲赶紧走过去紧紧抱住孩子,一迭声的道谢。彼时翟黎已站定,不由得观察起这个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生得浓眉大眼很是英俊,身上的衣衫用丝绸所制,看起来像是家境殷实出生。但见其有这样好的身手,格外难得。
权贵中竟出了这等子弟,翟黎感兴趣的走过去,“小英雄,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孩子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礼貌的行了个见长辈的礼,转身要走。翟黎难得看到让自己感兴趣的孩子,便拦住他道:“你这孩子好生无礼?怎得不回答我的问题?”
正说着,那边跑来一侍从,刚才那幕他看在眼里,虽然笃定小主子不会出事,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子忙的检查他浑身上下。“小少爷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那小孩很是温和的说。
翟黎看那小孩不理他,遂问那侍从,“你们是哪个府上的?”
那侍从打量他几眼,翟黎外出装扮随意,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非富即贵的人家。“这位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嘿!
翟黎暴脾气一起,一手勾住那侍从的衣领,“不过是林虑侯府上的,倨傲什么?”
那小孩和侍从齐齐一愣。侍从挣脱几下,方才发觉翟黎不是普通人,这才慌了神。“公子,刚才得罪了。”
那小孩踮起脚,伸手握住翟黎手腕,“我家侍从对公子不够尊重,我这厢给你赔罪了,请放了我家侍从吧。”这手劲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能使得出来的。
翟黎完全忘记放那侍从,而是转头去问那小孩。“你是林虑侯的什么人?小小年纪竟有这样好的身手?”
“我是父亲的养子。”霍去病直视翟黎,不卑不亢。
原是林虑侯收养了个孩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林虑公主一直无孕,连个女儿也没生过。百姓间流传一种说法,说可以收养个孤苦人家的孩子,过不了许久,便会怀孕有子。想来林虑侯也是做以想法。只是让他捡到个宝,这孩子天生的练武之才,又有胆识魄力。翟黎不免担心,林虑侯会不会把这孩子教坏了。
在禁卫军训练的陈蟜莫名的觉得后脖子一凉,好像有人在说他坏话。
同霍去病道了别,翟黎正准备走,只听背后有稚气的声音说:“敢问您是如何看出我侍从是林虑侯府的人?”
翟黎回身笑道:“每个府邸都有独特的标识在衣裳上。小家伙,你还不够细心。”
霍去病脸色变了变,慢慢走了。
都说三月里下江南最是美,阿娇拣着暖和的日子往堂邑侯府去,探望父亲母亲,顺便带小芙儿逛逛。芙公主自小没出过皇宫,乘着马车往堂邑侯府去的路上,被街巷中热闹场景吸引,几次掀帘去望,兴奋的几乎按捺不住跳起来。
“母后母后,那是什么呀?”芙公主指着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好奇的问。可没等阿娇去看,马车已经走远了。倒是眼尖的百灵看到了,笑着说:“公主,是糖葫芦呢。”
芙公主艳羡的偏头还去看。阿娇抱住她的娇软的小身体,怕她一着急倒栽葱栽下去。“芙儿,已经走远了。”
“哦。”芙公主怏怏不乐的坐回来,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红红的果子,会是个什么味儿呢?想着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那红红的果子。
“呀!”芙公主高兴的弯了眉眼。
翟黎骑着马在外头递过糖葫芦,阿娇嗔怪的看着他,“你这样惯着她,以后还怎么立规矩?”翟黎的眉眼俱是慈父的温柔,“芙公主年幼,又乖巧懂事。其实心里头很想着,却不说。殿下已教养的很好了。”
阿娇抚摸芙儿柔软的发,芙儿举起一点没动的糖葫芦,“母后吃。”阿娇眼中是莹润的泪光,如果上天不允她今世有自己的孩子,那芙儿这个可的女儿,当做是她的孩儿吧。
“芙儿吃。”
“不嘛,芙儿要母后先吃。”芙公主执着的举着糖葫芦,不顾小胳膊的酸痛。翟黎早放下帘子给她们母女俩留下温馨时光。阿娇轻轻咬下一个,满口酸甜,情不自禁闭了眼睛,“呀,好酸!”
芙公主也赶紧咬下一个使劲一咬,学着阿娇半闭着眼睛,“呀,好酸!”阿娇笑着轻拍她,“捉狭的小坏丫头。”
芙公主笑的开心,“母后,芙儿的糖葫芦甜不甜?”
阿娇几乎要堕下泪来,搂住她,抵住她的发顶,喃喃说:“甜。我芙儿给的都是好的。”
芙公主笑了,满脸都在笑,红润的瓜子脸在笑,圆圆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儿状在笑,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也在笑,那笑容能感染所有人。
及至堂邑侯府前,府中上下人等亲自迎接。堂邑侯陈午颤巍巍的走上前,给阿娇行了大礼。面对渐渐迈入老年的父亲,阿娇心中深深触动,她扶起老父,“父亲瘦了。”
陈午许久不见女儿怎能不想,老泪纵横的紧紧握住阿娇的手,“皇后殿下辛劳,臣自是比不得的。”
窦太主忍住蓬勃的情绪,往里让,“女儿一路来辛苦,先让她进去上座吧。”二哥陈蟜在禁卫军中回不来,他连自己的府邸也很少回,一旦练得兴起,索性在营里睡了。大哥陈须比之上回见到更加阴兀,陪同的田氏隐隐憔悴,勉强堆起笑容迎候阿娇。
反观林虑公主,更加神采飞扬,很是幸福甜蜜的模样。
最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牵着的小小儿郎。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那时见他,不过三岁,如今已是七岁有余,虽然还是孩童,想来韩嫣对他的训练过于严厉,导致这小小人儿眼神中透露出清冷之色。
霍去病?!
“见过皇后殿下。”小人儿行礼行的无一丝差错,比之宫里侵**许久的老嬷嬷也不遑多让。
林虑公主以为阿娇不知道这事,遂认真的带霍去病上前,“殿下,这是我同侯爷的养子,陈亓昱。这孩子是我的一场奇遇,也希望他能有个光明前程。”林虑公主呼呼啦啦说了一通,还顺便解释了名字。可见她有多么疼霍去病。而后通过云妈妈的叙述,更是证明了这点。但凡林虑公主陪同陈蟜回堂邑候府,或者孝心可鉴回府探望,都会把小家伙带着。
“这是芙公主吧?来,让祖母抱抱。”圆润可的芙儿立刻赢得窦太主的欢心,一行人跟着抱着公主的窦太主一同入内。
正院热火朝天的准备晚宴。阿娇则和窦太主等坐着闲话家常,田氏陪坐,几次出现欲晕厥之相,屡屡失态。陈须一而再再而三,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厉声道:“你在这里有何用?还不赶紧下去!丢人现眼!”
田氏咬唇欲泣,委屈的不行。窦太主也不高兴了,对儿子道:“你妹妹难得回来一趟,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陈须忿忿的坐下,狠狠剜了田氏一眼。阿娇看着不像,说了句:“大哥如今依然没长进。”这句话触痛了陈须,他再难忍受内心不平,大声嚷着,“是!我是不长进!如今只看陈蟜一人,还要我做什么!若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阿娇斥道。
“嫌我话不好听,你们那做的又是何事?多是嫌了我,以后赶我出府便是!”陈须愈发肆意说起来。
窦太主气的乱颤,指着他道:“你妹妹在这里,你便是这样做大哥的?与其在这里不自在,却给我滚出去罢了!”“走走!”陈须话赶话,根本不在乎母亲,甩手往外走。田氏没拦住,慌乱间只得说了句‘殿下恕罪,母亲恕罪。’,便匆匆跟出去。
“你大哥自那件事后,更是纵性而为,一点也不学学你二哥知道上进!哎。”窦太主失望至极,“倒只有你二哥一个也好。”“母亲切不可有这想头,大哥本愤愤不平,若哪一日母亲忍不住说出口,这母子情分也算是到头了。”阿娇温言劝。
窦太主又是长长叹息,滚下泪珠。
*
花园里,芙公主叫人搬了个凳子,认真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