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太阳在雪地里折出冷厉的光。
莫林垂着头,勉勉强强地撑着眼皮,看向那围着自己的数百人,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而他们的幸福是莫林给的,莫林第一次可以给这么多人幸福。
老哈里拿出早写好的草稿宣读了起来,先是歌颂了神的伟大以及他的正确指引,然后在举例说明莫林的邪恶,老哈里在草稿中列出了十几条莫林曾经做过的惨绝人寰的事,都是在哪里杀人,在哪里吃人,又在哪里强奸未成年少女,使其怀孕,然后生出一颗石头的事情。
这些事吓得小孩少女们尖叫起来,趁长辈没注意,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在莫林身上。
老哈里然后宣读赞扬了勇士们如何用神的力量英勇的与邪恶的异教徒作战,就是伤痕累累也不倒下,最终终于战胜了莫林,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成功的捍卫了神的尊严。周围响起来哗啦啦的掌声,妇女们甜蜜地与丈夫拥吻,少女们羞红了脸,不时偷偷地看一眼心仪的男子。
老哈里最后再展望了一下村子的未来,他说得激情澎湃,村民们也激情澎湃,在*中,老哈里宣布净化仪式正式开始。请执行者入场。
哈特拿着一根火棍挤进了人群,据说是因为他英勇的在邪恶的异教徒上砍了第一刀,给予重创,老哈里赞扬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刀,从这一刀开始,他们的村子走向辉煌。
所以就把这个光荣的点火任务交给了哈特,哈特进场后,他的妻子尖叫得一塌糊涂。
其实老哈里也很想当点火的执行者,但是又怕别人说闲话,故只能肉疼地把这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哈特。着实令他郁闷,不过总体来说,今天他的心情还是好的。
哈特进场后扯着嗓子问莫林认罪吗。莫林撑开了一点点眼皮,还没看清是哪个人对他说话,哈特就把火点着了,还一边喊着:“邪恶的异教徒,既然你不知悔改,不虔诚的投向神温暖的怀抱,那么,就让勇士哈特&:喀山那代替神净化掉你吧!”
也许是下过雪的缘故,点着的柴火还没烧到莫林身上就灭了,哈特与一干人等傻愣愣地站在那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老哈里见过大世面,忙挥着手叫人回家去取豹子油。雪地里有种雪豹子乳下有特别多的油脂,村民们会把这种油脂收集起来,用于点火。豹子油的火不会特别烈,但很持久,适用于照明。
只是村民们除了豹子油和山猪油就没别的油了,山猪油要烧菜,所以只能是豹子油。
每家每户只要一家一小瓶,集中起来的豹子油就巨量了,老哈里觉得太多,就偷偷“拿”走了十几瓶,剩下的都浇到柴火上。点火者哈特再吼了一声:认罪吗?然后就一边点火一边叨念着说替神净化掉你之类的话。
果然,火熊熊地烧了起来,大伙们都夸老哈里有远见。竟然能想到豹子油,于是就纷纷拍起了老哈里的马屁,说老哈里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获得最佳马屁奖的是一个憨憨的青年,他说老哈里是天下第二强者。这让老哈里特别舒坦。当然,第一强者是教皇大人。获得最火马屁奖的是一个猥琐的中年,他说老哈里夜御十女,金枪不倒。这让老哈里兴奋非常。获得最雅马屁奖的是哈特,他说老哈里放屁都像燃烧的豹子油那么香!此时燃烧的豹子油香味已经飘得很远很远了。
莫林晕了又醒,醒来又晕,最后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漫天的火焰已经快烧到了他的身体,阵阵的热量扑面而来,莫林先前被冻伤,这突来的热量反而让他舒服了少许,可是他稍微清醒一点点,全身火辣辣的,锥心的痛便猛地扯着他的神经冲向他的脑海里,伴随着来的还有无边的饥渴,昏迷了那么多天的他只喝过一点粥,怎么够他的身体消耗?这种非人的折磨,让莫林痛苦地*出声来。而外面观看的村民们听到了,便以为火已经烧到了莫林身上,于是一个个欢呼起来,大声地歌颂着神的伟大。
而这个时侯,一个快得模糊的身影却猛地窜进了人群,大家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那身影便狠狠的撞进了火堆,莫林痛哼一声,睁开眼睛,左眼便扑捉到来人清晰的模样!是一个身高两米以上的豹人,身材修长,肌肉矫健有力,金色的短发里藏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侧脸上左右分开着六条胡须,一条鞭子似的豹尾比莫林的狼尾还长一半!他的皮肤还有些铜钱的斑纹,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金钱豹人。
莫林就瞄了他一眼,就被席卷而来的疼痛弄晕过去。那个金钱豹人眼中闪过冷厉的光,捆住莫林的绳子和锁链纷纷给他空手拉断!他抱起莫林,后退一蹬便窜出了火堆。
这时候村民们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几百人中首先被吓倒了一百人,最先倒下的是老哈里,他和哈特离得近,豹人一出来,他就吓得屎尿齐流,晕死过去。
哈特倒不愧是打猎的,爆喝一声,一棒子就向豹人头顶抡去,那豹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蹬腿,便窜出了十余米,撞进了人群,一时间人仰马翻,村民们哭的哭,喊的喊,自己先愣了一半,尤其是听过了老哈里列数的莫林的罪状,少女们不管是美是丑都尖叫起来,仿佛衣服已被脱光了。倒是有几个胆大的壮年向豹人打去,只不过豹人速度太块,快到看不清,往往他们拳头刚举起,豹人就跑没影了。
倒有一个年轻人真正拦在豹人前面一棍子打过去,但那个豹人一脚踏在他头上,跳出近二十米远,抱着莫林消失在雪山里。
那个年轻人一愣,竟然坐在地上哇哇的哭起来,老哈里的孙女抱着他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另一个少女也奔过去抱着那个年轻人,村民一个个楞起来,把老哈里忘在一边。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嘲笑着他们的表情。
……
莫林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漫天都布着一闪一闪的星星,银色的月亮当空撒着梦幻的光芒,白漫漫的雪地把月亮的光反射,地面像是铺了一层宝石,亮晶晶地静谧飘散着,柔柔的风唱着轻轻的旋律。莫林从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景色,他看过最美丽的东西是他母亲安妮儿藏在胸口的蓝宝石。
现在那颗宝石碎了,碎在莫林的心里。
莫林第一眼看到天上的月亮,就想到了龙沐云临走时弹出的一个光点,原本的月亮被吞天兽吞了,而现在这个,无疑是龙沐云造的。莫林的心又被狠狠地摧残了一次,仿佛天上的月亮就是龙沐云嘲笑他的脸。
莫林一天生活在这个月亮下,他就要朝着想象的方向前进。也许他人生的第一步就是逃离这颗月亮的监视。
脖子上的锁神环冰冷地偷笑,莫林狠狠地回忆龙沐云的脸,左眼静静地旋转着。
“狼族的少年……啊,你的眼睛太恐怖了。”
那个金钱豹人只穿着一条短裤坐在了莫林旁边,胸膛沾着些白白的雪瓣。
他盯着莫林的左眼,眼睛都不眨一下。莫林看见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温暖,是这个豹人把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包在自己的身上,包了牢牢的几层。
豹人的衣服是链式的皮甲,微微的血腥味把莫林刺激的清醒了些。
莫林然后把眼睛转向旁边,一条不包括尾巴就身长超过三米的金钱豹懒洋洋地睡在雪地里,旁边一个火堆“啪啪”地燃烧着,释放的热量让莫林特别的舒服,莫林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恢复了,身上那些锥心的痛没了,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好。他就觉得饿,非常的饿。
这个时候,豹人递过来一个酒袋子和一只烤得金油油的兔子,对他说:“饿了吧?你昏迷太久了,先喝些温水再吃这兔子比较好,这水很干净的,我把酒倒了去盛的,热过。”
豹人将水和食物交到莫林手上。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莫林旋转的左眼。
莫林的确饿了,渴了。
他接过水就咕噜着一口喝下去,然后啃起豹人烤的兔子肉,莫林觉得这兔子肉烤的快赶上母亲烤的羊肉串了。
他吃的很急,豹人在旁边一直叫他吃慢些,莫林没听,吃的很快,他的两对犬齿让他撕起肉来特别的厉害。一只兔子很快便吃完了,莫林却只是半饱。
豹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朝他微微的笑着,说:“小鬼,饿了太久后你不能一下吃太饱,不然会伤胃,这是你一生要记住的。好了……我是豹族中金钱豹一族,嗯,我还有个身份,我是我们帝国的军官,我是百夫长,我的名字是亚伦&鲁道夫!你呢?你是草原狼族?狼族的尾巴最长只是刚够到小腿,你的居然拖到地上了。”
莫林正着眼看着这个年轻的豹人,填饱肚子之后,他的脑袋也终于灵活些,他才想到因为他现在样子的缘故,那个村子的人不但没救他,反而要把他烧死,而是这个传说的豹人,救了自己。
在以前莫林的印象了,兽人这个种族他听说过,那是一个生活在泰穆斯雪色山脉以西,索尼娅大河以北的种族。安妮儿告诉他兽人是神的弃民,是下贱的异教徒。见到一个就应该绑在铁柱子上烧死,而现在,他倒是觉得兽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恶,而他自己,样子也变得和这些兽人差不多。
其实经过吞天兽与白帝龙沐云所给的惊讶与痛苦。自己外表变成狼人、那些人对自己捶打,还有一个豹人这么好的对自己,都不显得新奇,都不显得痛苦了。见识了吞天兽与龙沐云的厉害,莫林对被别人描述出的神,也没有了应有的敬意,莫林觉得就是“神”,也肯定打不过龙沐云的。
吞天兽能吞月亮,他能造月亮。
龙沐云给他打开了一个无比广阔的世界,莫林现在虽然还很弱,但是他对这个大陆却没了多大的心思。总的来说,这个大陆让他的心淡了。他眼界高了,认识也和索多玛大陆的人不同了。连他自己是什么样子,人类看见他会怎样,兽人这样异教徒到底怎样不好,他都没心思去想了。
他就知道这个豹人比那个村子的人好。豹人把身上的衣服几乎都包在莫林身上,然后烤肉温水给他,一点点细节上,至少让莫林感激,感动了。他从小到大,除了琳和安妮儿,还有一个早死去的父亲,就在也没有人对他好了。莫林受到的恩很少,于是他成了一个感恩的人。
他年纪还小,不会有很多大人的鬼心思,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好,谁对他差,他就讨厌谁,就像兰特,剑术不会教,还整天打骂他笨,所以他特别得讨厌兰特。
“嗨,别看着我愣,我又不是千娇百媚的狼族美女,小鬼,你说不说你的名字啊……不说我就叫你小鬼啦。”
亚伦适时的对看着他愣的莫林开个玩笑。
“莫林&:艾维斯,对不起,我走神了,亚伦&:鲁道夫军官大人。”莫林连忙着说,他很久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亚伦突然伸出手搓着他的脸,笑着说;“别那么拘束,叫我亚伦哥哥就行了……小莫林?哎呀,你眼睛真恐怖,还会旋转,怎么搞的?你的脸真可爱。”
他把莫林的脸搓的青青的,这才罢手,莫林的血变青了,原本的搓红就变成搓青。
莫林想了想,说:“是天生的,亚伦哥哥。”
“天生的?太奇怪了。”亚伦突然一把把莫林抱进怀里,低估着说:“这鬼天气,怪冷的。”然后他又捏莫林的脸,说:“你的脸真可爱……如果不是我远远闻到那么浓的豹子脂肪燃烧的味道,你就毁在那些人类手里了……我起先还以为有人在大规模扑杀豹子呢。”
“衣服还给你吧,我身体好了,我不冷了。”莫林拉开他捏自己脸的手说。
亚伦讪讪的笑着,说:“不用不用,我是一名战士,这点寒冷我还忍受不了的话,怎么算是战士,而且你也没衣服,难道你打算在我面前裸体,哎呀,我可不想长针眼。”
亚伦做了一个“好可怕”的表情,把莫林逗笑了。
“不过真奇怪呀!小鬼,”亚伦看向莫林右耳中带的十字耳环,说:“我救下你后,你就快死了,我怎么救都没有,我生火,给你灌水,我还去人族的小镇抢了一些药草,可是还救不醒你,眼看你身体越来越冷,就要死了。没想到午夜一到,你这个耳环就涌出白白的光点进入你身体,然后你伤口就愈合了……对了,你的血竟然是青色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亚伦突然严肃起来,暗金色的眼瞳闪起来冷厉的光,他沉着声音说:“小鬼,我跟你说实话吧,看见你这个耳环的时候,我起过杀人夺宝的念头,因为这耳环的能力太逆天了,它竟可以将一个临死的人变得完好无损!但我又想到你的青色血液,又强制打消了这个念头!你知道青色的血代表什么吗?纯种的血液!我们兽人传承到现在,血液都变成红色了,如果哪一族出现代表种族颜色的血液颜色,比如你的草原青狼的青色血液,假如我有金色的血,那么我也是最纯种的兽人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无与伦比的修炼天赋!我们把这种现象,叫做:返祖!你是一个返祖的兽人,而帝国现在返祖的兽人估计不足十个了。而且他们每一个都是帝国的支柱,我觉得我亚伦和你比起来,你拥有这耳环,更对得起帝国!这可不是我愚蠢或大义,我没抢你东西,第一是因为我的根在兽人帝国,我没有太大能力为他贡献,但我也不会做对不起帝国的事,你将来一定也是帝国的支柱的。第二呢。”
亚伦突然又去捏莫林的脸,笑道:“因为你的脸太可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