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突然觉得天亮了,世界一下比以前清晰了一千倍。
他用左眼看世界,他向上望时,能看到月亮上像蛇一样蔓延纠缠的山脉。
他向外望时,能看到小镇最高的建筑上一块砖头清晰的纹路。
他看像院子中的那颗树,连窝在深深的树叶丛中的虫子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绒毛他都数的清。
还有屋里飞动的小昆虫,莫林连它的眼睛有多少复眼都数的出来。而且,这一切都是在晚上!漆黑的夜里!这全部是他现在看到了,于是,他愣了。
愣愣的坐在门槛上,愣愣地扫视整个世界。
他一闭上左眼,一切又回复原样,四周依然是在夜里。
琳的一声尖叫,马上就把安妮儿从床上吓得跳起来,她没听清琳说什么了,猛地把莫林抱住。想要去看他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她的视线比任何时候都模糊。于是她哭了,哭着抱紧莫林,说:“怎样了?宝贝,怎样了?”
莫林回过神,急忙说:“我没事,母亲,我没事啊!你不要哭,我没事。”
他把头转向屋内琳,说:“琳,我没事啊,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啊!对了,母亲,我左眼看得见东西,还很清很奇怪呢,琳,拿个镜子来!”
安妮儿心疼地抱住他不放,说:“说什么疯话呢,你左眼都瞎了,还说什么看得见……你们不睡觉,到底在干什么?……”
“母亲!哥哥他眼睛好了,但很奇怪!很吓人!”琳突然大声说。
她在屋里摸来摸去照镜子,莫林突然说:“镜子滑到你床底下了,嗯,在床脚那个地方,给柜子夹住了,母亲,我真的好了,我左眼看东西很清,比以前清很多呢。”
“不可能啊!”安妮儿使劲地凑前去看,却终于在他左眼看见黑黑白白的东西,很亮很亮。他的眼睛像宝石那么亮。
“母亲,我真没事!我眼睛真好了,好得不得了,琳说那个石头是神器,真的不错。母亲,我有神器了,真的!可是那块石头现在在哪里?神器呢?神器呢,琳!”
琳从屋中拿出了镜子,她又看了一眼莫林的眼睛,忙吓的偏过头去。说:“哥哥,镜子给你,神器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说什么?神器?是那块石头吗?你眼睛怎么会好,真的不可能啊。兰特说眼球都碎了。”安妮儿疑惑地问。
莫林没有回答他的话,他迫不及待地接过镜子就对准自己。一张瘦小幼稚的脸出现在镜子中,莫林猛地看住自己的左眼,脑袋里“轰”地一声,傻愣在那里。
他的左眼,完好无损。但原本和右边一样湛蓝的眼球,却变成了黑白二色。他的眼球,变成了一条黑眼睛的白鱼和一条白眼睛的黑鱼首尾相连绕在一起组成的圆形图案。而且这个圆形图案的黑白眼球,还一直在旋转,无休止的旋转,顺着时针旋转,莫林看自己镜子中的左眼一眼,就会感觉灵魂就要被那个旋转形成的漩涡拉扯进去。他的左眼原本不难看,但偏偏会让人产生无边的恐惧。就像琳,她第一次看到,就被吓得尖叫。
“这……这是什么?那个石头……那个神器变成了我的眼睛吗?……琳,是不是这样?”莫林傻傻地说。
琳都不敢看他了,她说:“是吧,可是哥哥……你的眼睛让人感觉好恐怖,就好像……就好像会被你的眼睛吸进去一样……它一直在转,居然会转。”
安妮儿茫然地说:“你们到底说什么?琳,你说给我听。”
“母亲,哥哥的眼睛本来被那块石头砸中,那块石头是一个老人给我的,说是神器,现在哥哥他的眼睛重新长好了,不过他的眼球不是蓝色,而是黑色和白色,像两条鱼一样的图案。”
“啊?怎么会这样?”安妮儿摸着莫林的眼角,说:“小莫林,你的左眼能看得见吗?和平时一样吗?会不会痛?”
“不会痛,而且很清晰。”
“那就好。”安妮儿喃喃说:“太不可思议了,啊?一定是神的杰作!无所不能的神啊!赞美你!莫林,琳,这一定神的杰作,你们随我跪下来,我们要虔诚的祷告,把最诚挚的敬意,献给我们伟大的神!”
“哇!”琳跟着母亲跪了下去,说:“原来是伟大的神,啊?哥哥,那不是说我有可能会学神术!那个老头,一定是神的使者。一定是,嘻嘻,哥哥,我的愿望可能会实现了。哎呀!”
琳越说越兴奋,但最后不小心又看了一眼莫林的眼睛,吓得不敢说话。
莫林还在愣着,直到他想到: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后,才消除了一些对这个未知眼睛的恐惧,跟随者母亲和琳,三人在院子里跪了下去。默默地祈祷。时间静静地流逝,这个夜晚注定多事,注定,终结。
几乎是同时,他们睁开眼睛,院子里依旧那么静。
琳突然怪叫一声,指着天空喊:“流星!哥哥,母亲,流星!青色的流星!好美丽啊!”
安妮儿尽管看不见,但还是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微笑。流星,这也是这曾经的美梦。
莫林也往天上看去,暗寂的夜空没有任何的星星,在月亮的旁边,一颗青色的流星正飞速地坠下,在漆黑的夜里拉出一条长长的青练。
“嗯?不对!”莫林突然大喊一声,他的左眼清楚的看到,那哪里是流星,分明是一只狼。在月亮旁边就能让莫林看见的狼!
这一刻,莫林怀疑自己的眼睛真坏了,就算实力超强的巨龙,最大的也不过百米长而已,而这只青狼!完全颠覆了莫林对世界的认知!
“这不可能!不可能!”莫林苍白着脸喊起来,把安妮儿和琳吓得一大跳。安妮儿着急着问:“小莫林,怎么了,有流星,你怎么不许愿呢?”
“是啊,哥哥,许愿吧,许重剑士的愿。”琳也疑惑地看着莫林。
莫林根本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他睁白着眼睛,茫然呆滞的瞪着天空中的那条狼,速度非常快的,它从拇指大小,变得碗那么大,然后变得人头那么大,屋子那么大,最后,青色铺满了整个天空,莫林看到更清楚了,那只狼,它的身体铺满了常人眼睛所能看到的整个天空。只有莫林才知道那是狼,而别人,而安妮儿和琳,都以为天空变成了青色!
莫林心里狂吼着:这不可能!
可是他还没说出一句话来,那只巨大到无边的青狼已经狠狠地砸在了索多玛大陆东南角的格鲁迪亚王国上,一时间,地动山摇,青山断裂,万川横流!
汹涌地地震蔓延了整个大陆!
格鲁迪亚王国被砸成平地!
死伤超过整个整个王国人口的一百分之九十九!
几秒钟之内,哀鸿遍野!
大陆东南角的陆地凭空下陷了五米!
洛林小镇因为夹在两条山脉中而幸免,但是,那只狼砸下来而引起整块大陆的震动,把洛林小镇的所有建筑,哪怕是一小间厕所,都震塌了!
莫林家的所有屋子也塌了,但因为他们三个都在门外,所以没被屋子压到,但大地的震动也把三人震倒在地,尤其是安妮儿,她的头敲到石头,血都流出来了。可是他们仍然是幸运的,因为夜晚几乎所有人都在屋里睡觉,所以洛林小镇几千人中,活下来的不到十个!
洛林小镇没有被压平,但是被震平了。漫天的尘沙席卷了整个天空!
莫林跪坐在地上向上看,首先看到的是青狼密密麻麻的,每一根都比莫林的屋子还粗的毛发拖了下来,淹没了整个格鲁迪亚王国!
可是还没有完!
狼居然站起来了。它动一下,地面就狠狠地震一次,上一次没死绝的人,兽,也在陆陆续续的震动中死去,它像一个巨大的扫帚,把上千万的人就这样扫进死亡的深渊。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可是这灾难,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刚刚开始!
格鲁迪亚王国上活着的人不足一万,而这些人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强大的武士或魔法师,可是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看得见天变成了青色,而且地震了,但却不知道天根本没变,只是一只狼的肚子横在了上面!
无神论者把这归为天灾,而奉神者却神的愤怒!神的惩罚!
而看得见这一切的,几乎就只有莫林一个人,他一个人看着那只站起来的狼,呆愣着看!
他至今还没反应过来,就连安妮儿的受伤,琳的尖叫与哭泣,洛林小镇的倒塌,他都没注意!
那一只狼!它每一根巨大的毛发,都在月色的侵染下泛着青色的流光!
莫林的所有心思,都被它牵引过去了,他只觉得,一切,都在梦中一般。连琳的哭喊,安妮儿鲜红的血,都像梦那样的虚幻。周围的一切,都是梦中的场景!
莫林呆呆地看狼,那只狼把两颗青色的巨眼对准了天上的银月,莫林看见了它眼中流露出的像冰一样的冷漠,冰一样的无情,冰一样的,漠视!对生命的漠视!
它一点也不在意死在这个时侯的任何蝼蚁!它也不在意死多少。
巨狼冰冷的眼眸盯着天上的银月,庞大的狼吻咧开了,像洪水一样的音波在夜空中爆炸,看得见的声音化作狂风再一次席卷了整块大陆,非常接近巨狼的安妮儿直接被震晕过去,琳的一对耳朵也被震出了血!
而莫林却没事,他的左眼竟然流出白蒙蒙的护罩,把他的身体包裹了起来,他依旧是呆呆的看着那只狼,应该说,他一开始便被一个不可接受的事实吓呆了,他的脑袋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也没看到琳她们的样子,不然的话,他一定会醒过来的。遗憾的是,他的视线一直为巨狼所牵引,被它冰冷的眼眸牵引。
天狼啸月!
不,不是啸。是,吞。
吞月!
莫林清楚的看到,天上挂着的月亮,松动了!
天狼的嘴边形成一圈巨大的漩涡,而天上的银月,正飞速的被吸过来,而且还一边被压缩,月亮越来越小,到巨狼吻部的时候,月亮只有狼的眼珠那么大了!
而这一切,看到的又只是莫林一个人,其他人的眼中只有一片青色的天空,月亮在哪都没人知道,只有莫林才真真切切的看到,索多玛大陆上的月亮,竟然被一只狼吞进了肚子里!
这好像有一个霹雳在莫林的脑中炸开。如此不可置信的事情,在莫林脑中,今天的事又添了一层浓郁的梦幻色彩。
他的脑袋停止了思考。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狼至今没有停止过它的动作,停止他每一个都会索多玛大陆震动,令莫林震动的动作!
他把月亮吞进肚子后,银色的流光开始在他的身体疯狂的蔓延,狼全身的青色毛发,都爆出了银色的光芒,那布天盖地的银光泻在了整个索多玛大陆上,给大陆披上了一层浓郁的银色外衣。万物在顷刻间变幻了颜色!
而在常人的眼中,就变成了:天空又突然由青变银,然后连大地,连万物都变成了银色!
这种银色的光,把大陆照的像白天一样的亮。莫林却清楚的看见了,世界变成银色的缘由!
他左眼中那个有两条鱼的圆形图案疯狂地旋转,把一切能扑捉到的东西,都传到了莫林的脑里。漫天的银色月光也不能遮住他的视线。
这是一颗疯狂的眼睛。它把一颗心也带向疯狂。它为莫林展开了一个闻所未闻的世界,并把他带了进去。
莫林看着狼,狼仍然不是结束,它再一次仰天长啸,竟然把月亮吐了出来,不过月亮不再是月亮了,它已经是碎片,它被狼嚼成碎片吐了出来。月亮的碎片像升腾的云,在狼的凝聚,顷刻间,竟化为一块盾牌样的光层。被狼顶在了头上。
奇幻的狼,它把月亮吞下去,然后做成盾牌吐出来!
那块月亮形成的盾牌,厚度比巨狼的身长还要大一倍!
狼努力的举起它,把它对准天外!难道……
莫林在狼的脸上看到了决然与绝望。狼的脸可以非常人性化的表达出所有的情感。
也许是,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莫林在天外看到了另一颗白色的流星,它出现在刚才青色流星出现的地方,不过,白色的流星要小的多,莫林看见了,那是一把剑,白色的剑。它有狼的腿那么大,虽然比起狼来,不算什么,但是在莫林看来,这把剑,长达数万米。它可以把格鲁迪亚王国所在的格鲁迪亚半岛从大陆中斩去!
这是一把疯狂的剑,隔着那么远,莫林便感觉到滔天的寒意!
剑的速度可比狼快多了,不到两秒,剑已经到了狼头顶上,与狼的月盾,碰撞!
没有莫林料想的爆炸声,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剑刺破了盾,刺穿了狼。刺破了整个格鲁迪亚王国的空间!一切都碎了!
空间从剑与盾的碰撞点开始像玻璃碎片一样破碎开来,然后,破碎开始蔓延,向着整个格鲁迪亚王国蔓延!整个王国都化成了碎片,江河碎了,青山碎了,天空碎了,大地碎了。连包括着临近格鲁迪亚的几个小公国,也化成了碎片。原地出现了一片黑蒙蒙的空间,暴乱的能量流像怒浪一样四下奔流,像龙卷风一样狂乱的席卷了整个破碎的空间。残留的空间碎片也被绞得粉碎!格鲁迪亚剩下的两万余的高手和剩下的一些顶级存在的魔兽,死得一个都不剩!
一个晚上,索多玛大陆凭空减去了上千万的人口。
而非常接近狼的洛林小镇,更是首当其冲,就在莫林的一个回头的时间,洛林小镇化成碎片,就在莫林一个回头的时间,他看见琳和安妮儿,在他的身后,化成了碎片!
他的最亲的两个人,就像玻璃杯一样,“砰”地一声,碎了。莫林的心也更着突然碎了。
他回过头那一刻,刚好看见琳满面梨花的,胖胖的脸惨叫着破碎,她的眼睛一直不舍地盯着这个世界,一直不舍地盯着莫林。那包含着痛苦,期盼,眷恋的眼神,化作雷电,在莫林脑子里狠狠的爆炸!心被刻苦的绞着痛!琳鬼鬼的眼神,胖嘟嘟的脸,甜甜的酒窝,还有生闷气时嘟起的嘴角,狠狠的在莫林脑中播放着!一遍一遍的播放!
莫林觉得灵魂就要被扯出身体,然后向琳碎裂的地方追赶过去。
还有安妮儿,她在狼的嚎叫中被震晕,然后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碎了,她的脸还残留的一丝丝的安详,嘴角勾着微微的笑,莫林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他看一眼就会觉得温暖的脸,化成碎片,在这一刻,突来的冰冷把莫林的心彻底的冻了起来!
他把自己狠狠地冻在了自己的世界了。这个莫名的夜晚,把莫林心理的年龄狠狠的拔长了几岁。
狼与剑,让他在顷刻间失去所有。他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化成了,泡影。
真的,一切都碎了。
整个格鲁迪亚半岛的空间都碎成了粉末,暴乱的黑色能量流以龙卷风的形态,在整个破碎的空间中肆意的席卷。整个空间内只剩两个东西,被白剑贯穿的狼,还有被白蒙蒙的气包起来的莫林,他是这场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伤心的存下来。
从此,魔域是索多玛大陆第一险地的名头易位。魔域不再恐怖,而身为第一险地的原格鲁迪亚王国,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生命禁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