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辉下,妙香山最高的**峰顶一块平滑如镜的青石上坐着两个一黑一红交叠的身影,二人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得犹如纠缠狂舞的蛇。
“你要做什么?”初晨愤怒的问,彦信不答,只望着浩渺的苍穹神色迷茫。初晨甚至感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忧伤。彦信将她掳到此处后一言不发,他解开了她的哑穴,却不肯解开她其他穴位,仍然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初晨从未与男子如此贴近过,阵阵暖意从彦信身上传来,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端,初晨心跳如鼓,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悄悄生起。仿佛他的忧伤感染了她,她暗自苦笑,他和她,就像天边那两颗星,看着很近,实际上却永远也不可能再近一步。
“你今天是故意的吧?”沉默很久之后,彦信突然低声道。
“你明知故问。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你不是和我母亲合谋过的吗?那王御史是你找人假扮的吧?咱们半斤八两。”初晨冷笑。
虽然是绿绮夫人要求她来见太子的,以便不让太子完全对她失望,日后好为风氏所用。但她之所以会来,却是因为残存着那么一丝希望,她笃定绿绮夫人一定会将此事透露给彦信,以此来陷害太子。而只要是男人,不管他爱不爱,都不会忍受自己的未婚妻与别的男人约会并传出闲话的,更何况与她约会的那个人是他的死敌。况且她现在已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再那么重要,说不定彦信会因此事不能忍受她,提出退婚也不一定。
母亲为了她自己的目的,让有婚约的女儿来勾引太子,又让未来的女婿来陷害太子,也不知置她这个女儿于何地?所以,她们母女的情分只尽于此,她以后不会再顾及绿绮夫人。现在她身边无人监视,只要摆脱彦信,她就可以得到她所想要的自由。
彦信对王御史的问题避而不答,温和的道:“你疯了吗?其实你就是不来,也没人会勉强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答应你母亲?你可知道这件事败露后的可怕后果?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未必不能帮你。”
初晨冷冷的想,她要的东西,他可给不了。就算他愿意把他母后留给他的宝药给她吃下去,就算他因为利益而不打算追究她这次做的事情,但她所求的事,却是他绝对给不了的。
“这一年多未见,你又长大了些。”彦信低叹了一声,怜爱的摸摸初晨的头顶,初晨打了个寒战,皱眉道:“我不是小狗。”
“呵呵呵——”彦信闻言一愣,看着初晨脸上他从未见过的娇憨,发出一阵愉快的闷笑。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胸腔里发出,连带着他的身子轻微颤动。每一下颤动都仿佛撞击在初晨的心上,她愣愣的望着彦信,朦胧的月光下,彦信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美感,真是好看,想到这个,初晨的脸偷偷的红了。
彦信半晌没有听见初晨的声音,诧异的低头,正好看见初晨正在盯着他看,眼睛亮闪闪的,见他看来,慌乱的将眼神挪开,期期艾艾的道:“今晚的月色真好。”彦信低低笑道:“的确很好。”
初晨窘迫无比。她恨恨地想。这个人险些将她害死。她怎么会被他地美色所迷呢?便没好气地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一副没事地样子。”
“你要找我算什么帐?我记不得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彦信一脸地茫然。
他得罪她地事情多了去了。多次设计她。利用她。让她九死一生。还把中毒地她扔在湖上一日两夜做诱饵。害她在床上躺了那么长地时间。不闻不问。还有刚才利用她讹诈太子银钱和职位地事情。初晨本想把他对她做过地事情一一地控诉出来。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她是他什么人。本来他们之间地关系就是这种利用与被利用。虚情假意地关系。她和他说这些做什么?说了又有什么用?她就是说了。他也一定会把别人说地那一套说辞来敷衍她。到最后。他还是她地救命恩人。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地倒还是她。
想到这里。初晨便改口道:“你利用我讹了太子那么多地好处。难道就这样一个人装进腰包了吗?”
彦信垂下眼睛:“原来只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是哪样?”
彦信抬头粲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在怪我将你扔在湖上不闻不问那么长的时间呢,又以为你是在怪我这一年多来从来没有去看过你,而一出现就是去捉奸讹人的,你真的不怪我?”
他说的这些原本都是初晨要怪他的地方,但既然已经想到这正是别人都夸赞他的地方,她便道:“我怪你做什么?你们把我捧得高高的,不就是为了起那点作用吗?我母亲不是早和你们说好了,就是要拿我换我们一家人的荣光和平安吗?生我养我的人都没说什么,又何论你们这些外人?我又怎能怪你?你自做你的事情,我自有我的命,怪你又有什么用?”
初晨说到自己的命,倒说得自己心里有些难过起来,话锋一转,对着正默默看着她的彦信道:“你怎么还装晕啊?辛苦费总要给我些吧?”
“你要多少?”
“随便,你看着给吧。”
彦信沉默了一会问:“你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难道有什么看法还能起什么作用不成?”初晨嗤笑一声,“你放心,我一定做个贤良淑德的广陵王妃,随你娶多少个美妾,我定然替你将她们管理得妥妥当当的。”
彦信沉着脸不说话,初晨瞟他一眼:“这样你都不满意?我什么都不管你,可以了吧?不过你不能让你那些宠妾骑到我头上来。否则我会杀人的。”想了想,她低声道:“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知道你留着我这条命,千方百计的娶我,必然是有你的原因,我也一定会尽力配合你的。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如果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可不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彦信目光深沉:“你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那不然还能要什么?我一向是个知足的人。不过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些其他补偿,我也不拒绝。”
“你既然如此不愿意,为什么还这么听你母亲的话?”
初晨苦笑:“我有什么办法?她也不是为了她一个人,我们家那么多人要活,还要活得好,没有人牺牲是不可能做到的。如果我要不听她的话,除非我能拿出更好的办法来。可是我又没有,我不是只有听从她的安排吗?”
彦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家吗?其实他们还有另一条路可走。比如说全家都去过普通人的日子,那样也很好啊,至少一家人都可以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初晨微微一笑,“谁不想过好日子?难道你就不想?普通人的日子他们早已过不惯。不管怎么说,我总得报答一下生养之恩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彦信看着倒是一副同情她的样子,但她知道,在这些人的心中其实早就不知道同情是什么了。他不过就是想试探她,门都没有。她当然不会让家族一直这样无休止的利用她,但她也不会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拖累家族,要那么多人因为她而失去性命,她做不到。
想到两个弟弟,再想到那个月光下天真幸福的笑脸,她的心刺痛无比,也不知,有朝一日,他们可会想起她这个姐姐来?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她语气欢快的道:“今晚的月亮还真的很好啊!你还真会挑地点。”
“月亮再好也没有人好啊!二位真是好闲情。”一声轻笑从青石左后方的树林里传来,转瞬一条碧绿的身影落在二人面前。来人面如冠玉,一袭碧衣,优美的身姿犹如一棵苍翠挺拔的翠竹,明明是个男人,笑得却比女人还要妖媚。
“是你!”初晨惊讶的望着来人。
“不错!是我!多谢美人还记得我!”那人痞痞的道,正是万春湖上的那个绿衣人。绿衣人笑嘻嘻的对着彦信施了一礼:“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彦信随手拂开初晨的穴位,将她放下,长身而起,朗声笑道:“竹衣公子,近年来,你是本王流星赶月箭下得以生还的第一人!就凭这一点,你应当已可跻身兰若十大高手之列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已有如此惊人成就,倒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初晨仔细打量这个曾经因为自己一句话就离开,又在她最需要水的时候给她喂水的男人,原来他叫竹衣公子,人如其名,倒是不负这么个风雅的名字。那竹衣公子察觉到初晨的目光,对着她抛了个媚眼:“美人儿,你要记得你欠我一眼泉。”
初晨讶异道:“我怎么欠你一眼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