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倒计时了】
“你不懂。萨诺斯。”
灭霸虚弱的抬起头来, 他沟壑纵横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放空,仿佛被人戳住了痛处, 又好像只是在透过卡魔拉稚嫩的面孔看另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想了一些什么。
也许是出生时苏珊虚弱但坚定的举起的匕首;
也许是阿拉尔斯抱着襁褓中的他对整个泰坦说“这是我最骄傲的独子”;
也许是幼年时和其他的孩子去山洞探险、遇见的凶残的穴生蜥蜴——它们像是对待同类一样友好的对待他, 却转头攻击猎杀了他的朋友,而他生平第一次举起屠刀, 冷血动物的鲜血浸满了一整个洞穴……
又也许是泰坦族的姑娘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嘿你们觉不觉得萨诺斯的皮肤特别酷?我喜欢他”;泰坦族的小伙子们揽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你真是强大”;
还或许是离开泰坦族之前, 他在漫天飘雪中回过头去看的最后一眼。
“……不。”
他坚定的说。
“不。是你们不懂。”
泰坦人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小山, 但此刻的萨诺斯更像一座不断往外流淌岩浆、被一层又一层凝固的紫色血痂掩埋起来的半活火山。
他佝偻着,不知是因为疼痛, 还是因为想要抱住怀里似女孩、又似女人的卡魔拉。
——这两个卡魔拉快要消散了。
她的指尖因为饥饿而像个发霉的小鸡爪, 虚虚的紫红色长卷发从她肩上落下来,笼罩了她瘦弱的大半个身子。
“那我很高兴我不懂。”
她的瞳孔那样深, 她深深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用两个声音, 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黑翅缘的雪鸟站在枝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声,震下小块霜雪。
那长啸也将匕首跌落雪地的轻微“噗嗤”声掩盖。
一阵狂风骤然席卷而来,卡魔拉的虚影倏地散了……
好像从未在这人世来过一遭。
……
萨诺斯死了。
就像个玩笑。
萨诺斯被一个小女孩杀死了。
然后小女孩消失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疑问盘旋在帕特里夏的脑海里,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赋用出了差错——不然怎么会透过雪鸟的眼睛看见这么戏剧性又荒诞的事情。
她相当谨慎的换了一双“眼睛”, 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多遍。
她觉得她和灭霸周围的叛逃军队一样懵。
直到她通过一只树鼠的眼睛看见丛林里一头生着优雅犄角的白毛鹿——鹿的眼里燃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幽蓝色。
……要完。
“萨诺斯死了!”帕特里夏好一个哆嗦, 拉住不明所以的史蒂夫低语, “走走走赶紧走,要被发现了!”其实已经被母上大人发现了。
“什么?谁死了?”少年不明所以,但还是眨眨蓝眼睛, 顺从的牵来小马,跟在后头。
一直到走出这片林区他才反应过来:“……那战争,不用打了?”
其实没那么容易,不过“领袖倒下了”肯定会对战局产生影响。
当天夜晚,不出所料,前线传来了泰坦反叛军撤退的消息。
于是两个偷偷摸摸跑出来的“志愿军小兵”就显得十分尴尬,而且白天时发现了帕特里夏的那头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并没有像帕特里夏预计的那样换其他的“眼睛”传来只言片语。
这就显得十分奇怪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没有人问这个问题,帕特里夏和史蒂夫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做不出决定。
随后的几天,驻军开始整装、往尼福尔海姆的中心退去。
在场奇怪的、没有完全打响的战争并没有给众人带去多少喜悦,在尼福尔海姆这种气候里,比起战争,人们当然更宁愿把精力花费在屯粮和捕猎上。
撤退的路并不短,军队的脚程这次放的尤其慢,并偶尔在路上顺势扎营打猎,囤积带回主城的粮食干肉——仿佛这次的出征更像是一场规模宏大的外猎。
这次帕特里夏和史蒂夫走在了大军的前方。
准确的说,他们是被迫走在了前头。
在大军回程的第二天,一支代号是咆哮小分队的几人小队带着渥尔娃的口令找上了他们——好吧,勉强算是在帕特里夏的预料之中。
而且小队里有两个分外眼熟的身影。
“哟,看这是谁?!我们勇敢的罗杰斯!童话里的正义小骑士!”
作为一个技术兵,托尼赶路赶的风度不再,但他依然有力气怪声怪气的喷毒液。
非常难得,这次连巴基都没有为史蒂夫说话。
因为他在接到这个莫名其妙藏头藏尾的“护送”命令赶来后看清楚“任务对象”是哪两位之后他也快炸了。
自知理亏的小豆芽菜尴尬到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而差不多彻底暴露身份的帕特里夏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他们在咆哮小分队的护送下,坐上托尼发明的“动力转换车”,开启返程的路。
第一天,巴基托尼和史蒂夫帕特里夏开启了冷战。
第二天,比较话唠一点的托尼憋不住,开启了冷嘲热讽式聊天。
第三天、第四天……
他们距离大军越来越远,离王城也越来越近。
在第五天的时候气氛已经转好,咆哮小分队会在用餐时间和他们谈论一些战场上的事情,讲前一个月的经历和战斗场景。
身后是年轻人们的高谈阔论,帕特里夏独自一人坐在车沿,慢慢嚼着军用的硬饼。
她左耳进右耳出的过滤着周围的声音,脑子东想西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如何也摸不到那件事情的尾巴尖。
“……十二长老和奕城官那晚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差,不过等开会的时候就看不出来了……”
“哎我感觉那天南队的那位侍卫长也心情不大好,艾希——就是我女朋友——她在南队的编制下做侦察兵……”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下一个……”
心中的不对劲越来越强烈。
好像越是接近王城,她的内心就越来越不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匣子里挣脱出来——事实上,它现在已经在打着转儿盘算什么了。
就像她那晚梦见自己坐在战舰里,往下望去看见的渐渐远离的星空。
那潘多拉的魔盒。
“我要去找她……”帕特里夏突然直起身来,干硬的饼子被她放在因为一路赶路烧的热烘烘的车盖上。
她并没有说出声,那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仿佛只是随意的路过一样,却被她自己伸手扯住在心底里扎了根,并且越长越狰狞茂盛。
“您……要去哪里?”虽然谈笑但也时刻注意着这边的一个队员出声发问。
因为出生普通,他的礼仪磕磕绊绊有些别扭。
帕特里夏镇定的朝他笑了一下:“男士在这时候可以不必发问。”
那队员顿时尴尬的红了耳根,彻底忘记礼仪的“……喔”了一声。
咆哮小分队都是男士,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这几天的行程中帕特里夏不是没单独出去过,所以并没有人起疑。
姑娘走近树林里,借着树木的遮挡,渐渐往深处走去。
她的冰霜小马背着她惯用的马鞍,略有些焦躁的在原地刨马蹄。
大约十分钟后。
“……时间是不是有点久了?”一个队友迟疑的发问。
巴基和托尼对视一眼,突然起身往不同方向查探。
“她在哪儿!”
托尼把饼往后头一甩,赶忙往驾驶室跑去。
狭长的通往回路的小道上,冰雕的小马步伐轻盈而迅捷,马背上,姑娘长披风的一角斜斜挂下来,随着风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