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之前永王那封信,给打了一定的提前量。但这道圣旨,依旧让黄琼心中很是不舒服。他不知道皇帝发出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想的。可自己身边的女人,这么不受自己这位皇帝老子待见,黄琼不是一般的不满。
自己身边的这些人,虽说是江湖人出身,可总比那些舞姬,甚至青楼楚馆出身的女人强吧。自己还没有与他要名分,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楚,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究竟抽了什么疯,便是连自己闺房之事都要插手黄琼,也只能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想到这里,黄琼忽然想起永王前一封信上,提及的桂林郡王进京,要求皇帝为自己世子以及女儿指婚的事情。心中不禁微微一动,难道这道训斥的圣旨与这件事情有关?只是这个可能,随即又被黄琼推翻。开什么玩笑,这年头那个权贵之人不广置妻妾?
别说自己的那些兄弟们,在成亲之前有孩子的都不在少数。便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那个不是有个三两个侍妾的。就是他桂林郡王在娶正妻之前,也未必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皇帝应该还是不会为了这件事情,来跳出来指责自己。
实在有些琢磨不透皇帝这道圣旨的用意,有些担心皇帝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面会搞一些手脚的黄琼。最终对自己的那位皇帝老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那位皇帝老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子。为了所谓的大局,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打定主意,一定要摸清楚皇帝真实意图的黄琼。不着痕迹的将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金子,塞入高无庸的袖内后。黄琼才道:“高大家,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怎么突然想起插手起来我的私事来了。呃,我身边的女人,现在的确多了一些,可也没有超过朝廷定制吧。”
“可这在诸皇子之中,也是很正常的。本王的那些兄弟,那个不是妻妾成群的。怎么这次父皇,会发这么大的火气?甚至还闹到了下明旨训斥的地步?您能不能透露一些原因,要不然本王也不安心不是吗?”
看着满脸不解的黄琼,高无庸却是没有回答他,而是道:“回英王,皇上这次遣奴婢来,除了宣读这份圣旨之外,还有些话要奴婢问英王殿下。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英王对太子的看法。奴婢希望英王能够将对太子的看法如实讲出来,以便奴婢回去禀明皇上。”
“皇上来之前有话:让阿九必须如实讲出对太子的看法,不得耍滑头、不得避重就轻。若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还与朕耍滑头的话,等回京后仔细他的皮。这是在奴婢临来之前,皇上交待给奴婢带给英王的原话。”
“还有,皇上也说了。英王与永王一向交好,虽说这段时日不在京城之内,但京中的这段时日之内,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想必永王也会与英王通报。所以,皇上让奴婢转告英王,别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与皇上打马虎眼。”
说到这里,高无庸看了一眼面前的黄琼后,又道:“请英王放心,您的回答奴婢会如实禀明皇上,而且只有皇上、您,还有奴婢知道。皇上有旨,今儿的谈话内容若是泄露半个字,便活剐了奴婢全家人。所以,英王殿下大可放心的讲便是。”
“而且不单单是您这里,已经就藩的纪王、滕王那里,皇上也另外派人去征询。只不过您这里,来的是奴婢罢了。在京还未就藩诸王,凡是年过十六的皇子,皇上也是一个个的亲自找谈的。英王,您也不要有什么顾虑。”
听到皇帝除了派高无庸传旨之外,居然还让高无庸询问自己对太子的看法,黄琼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他多少有些搞不清楚,皇帝询问这个事情,究竟有什么样的真实意图。不过有一点,黄琼却是知道。从皇帝让高无庸带来话中意思,自己不回答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高无庸的那些话,确切的说是皇帝的交待,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自己便是想要找借口推辞,都找不出来。到底是为君十几年,外加是做爹的人。自己出宫还不到一年,便把自己的脾气秉性给摸了一个透,难怪别人常说知子莫若父。
黄琼可不认为,自己的那位同样老奸巨猾的皇帝老子,会无事生非。闲的没事,派自己最信任的太监,跑来问自己对太子的看法,然后还要求自己必须如实的回答。自己的那位皇帝老子,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不过,虽说高无庸已经做了保证,但黄琼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慎重一些为好。他可不想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惹得自己那位性格多变的皇帝老子大发雷霆。沉吟了一下后,黄琼才开口道:“高大家,太子为人究竟如何姑且不说,想必父皇心中自有一杆秤。”
“咱们今儿就先说说太子,是如何走到如今地步的。本王听说,当年太子也是称得上仁义之人,对父皇还有大行皇后可谓是至孝,对待几个弟弟也一向是亲如手足,极有长兄的风范。可立为太子不过十余年,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倒是要好好的琢磨一下才行。”
黄琼这番话一说出来,高无庸一下子愣住了,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皇上是派他来说询问太子为人如何。其实说白了,就是来征集太子罪状的,外加征求究竟该如何处置太子。
因为太子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所谓的征求看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毕竟太子是皇帝亲自册立的,即便是要治罪也得维护一下皇帝的面子。否则,岂不是告诉天下人,皇子教育自己的儿子,教育的不是一般的失败。
此次皇帝派他来,就是想要听听英王,在这方面究竟有什么样的看法。而绝对不是来询问,太子为何会走到今日地步的。英王的这个回答,是不是貌似有些跑偏?皇帝为何要如此做,背后究竟暗藏了什么心思,作为一个谨守本分的太监,高无庸猜不出来,更不想去猜。
但他感觉英王的回答,无论最终想要说的是什么,最后恐怕都要引起皇帝的不快。高无庸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这位英王,究竟是真的精明,还是假的精明。明知道最后结果肯定要惹怒皇上,还非要搞出这么一出来。难道他真的不知道,现在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吗?
只是高无庸的担心,明显有些明珠暗投了。对于高无庸的脸色变化,黄琼权当做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道:“太子不仅是父皇诸嫡子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个。也是父皇所有儿子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个。父皇继承大统后,立为太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太子是世宗皇帝至和五年,哦,不对,太子出生的时候是正月,应该是至和六年生人。自父皇改元明德元年立为太子,到今年明德十六年,应该是三十有五了。按照这个推算,父皇在烈宗正德三年八月继位的时候,太子已经是十岁。”
“与大行皇后一同被废,并被打入冷宫时,太子应该有十二岁。而这个年纪,无论是在天家,还是普通百姓之家都应该晓事,或是说该懂事了。甚至有的人家,作为长子到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帮着父亲管家了。”
“听说父皇当年因为太子是长子,所以对太子要求甚严,所以五岁便开始束发读书。读过书,年纪又大了,有些事情不仅能记得了,更会有自己的感受了。从被打入冷宫再到出冷宫,又在十六岁时被立为太子。
“太子在冷宫之中,整整生活了将近四年,也过了四年朝不保夕的日子。高大家,您知道在冷宫中生活是什么样子吗?知道那种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甚至不知道今儿晚上睡了,还能不能见到明儿太阳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吗?”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那对父母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黄琼,话中带着难以言明的苦涩。太子不过在冷宫之中度过了四年,而自己在冷宫之中,整整生活了十八年。太子当年活在对外臣的恐惧之中,而自己却生活在随时有可能被父兄所杀的阴影之下。
那种恐惧的滋味,甚至更甚于当年太子对外臣,也就是自己外公的恐惧。相对于外臣,随时有可能死在自己父兄手中,更让人难以接受。因为那不单单是恐惧,更多的还是寒心,对亲情的寒心。自己当年拼命练武,固然是母亲所逼,可其中未必没有想活下去的念想。
不过,黄琼到底是被母亲苦心多年教出来的。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绪多少有些受到了心情的影响。但随即便调整了过来,接下来的话语气依旧极其平淡:“从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囚徒,一下子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一国储君。”
“从朝不保夕,一下子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享受着全天下的供养,美女、财富唾手可得。甚至有朝一日,还可以成为天下至尊,成为面南背北的一国之君。两种生活、两种地位,差别不单单是天差地别。一旦被迷花了眼,再想走出来就难了。”
“换了谁,都不会再轻易的放手。本王不是说,当年父皇为了尽快稳定人心,未经考量便仓促册立太子是错误。就当时形势来说,这个选择并没有什么错。但太子在册立的时候,年纪已经超过了十五,已经到了可以了解朝政的年纪。”
“但父皇自从册立太子之后,除了督促他读书之外,却从未让他参与过朝政。若是说十六岁还不成熟,父皇担心他在处理政事的时候过于冲动,违背了治大国犹如烹小鲜的道理。但太子大婚之后的二十岁呢,二十六岁呢,总不能说他还太稚嫩了吧。
“父皇迟迟不允许太子参与朝政,究竟存在一个什么心思,这非我等做儿子和臣子的妄加评议的。但父皇此举,自然会让太子从内心,会对自己的地位稳固与否产生怀疑,甚至是危机感。认为父皇如此做派,是有其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