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湛沉默。
郑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并不是很在意,她只关心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在得知真相后会如何处置自己。
不过,郑妍显然还是低估了歧湛的变态,他没有继续追究郑妍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而是拿出一张纸递给郑妍。
郑妍莫名其妙的结果来,打开一看,竟是一个八字。
“什么意思?”
歧湛冷冷的睇了郑妍一眼,道:“找到他!我就不追究你的事情了!”
啧!郑妍开始好奇这个八字到底属于哪个小妖精了,居然让他连表妹莫名其妙被借尸还魂都可以不追究了!
罢了,罢了,左右与她无关。
郑妍不情不愿的坐起来,看到挡在床前的歧湛,觉得这货真没有眼力劲儿。
“让开!”
歧湛挑眉,难得没有跟郑妍杠上,身子一偏,让开让郑妍下床。
纵有百般不愿,可郑妍也知道既然已经跟歧湛坦白一切,那么她就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是交易,而且郑妍无法拒绝。
从妆奁盒中取出“乾坤骰子”,默念纸上的八字。骰子在郑妍手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后被抛到半空,然后打着旋的落到桌面上。
等到三粒骰子陆续停下,郑妍的表情却凝重起来。
“可是有何不妥?”
歧湛始终在观察着郑妍的面部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是以立刻瞧出问题。
郑妍抬头看了歧湛一眼,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又爻了一次,结果得到的点数居然跟上次一样,还是三个“一”,是三“乾”卦!
郑妍淡淡道:“乾:为天,五行属性为金。占者辛卯属兔为水,五行中金克水,金利而伤身,你这位朋友怕是……凶多吉少……”
大概是早有所觉,闻听此言表情竟无甚变化,只沉声道:
“既然是凶多吉少,那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郑妍蹙眉,觉得今日的歧湛似乎与平日不同,她虽不知这八字属于何人,但却隐约感觉到歧湛对此人的在意,毕竟她所说的“凶多吉少”不过是美化之言,真正的含义是此人“九死一生”,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可素来心思难测的歧湛居然有此一问,不知他当真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还是不肯接受现实。
不过现在郑妍有把柄在歧湛手中,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此劫乃是生死大劫,若无奇遇,很难生还。”
歧湛面色阴郁,半晌无言。
郑妍只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凝结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叩门声,郑妍神色微诧,轻“咦”了一声。
郑妍忙仔细去听,发现叩门者,初叩一声而止,继而又扣五声,且云借物。郑妍这次没有爻骰子,而是以声音起卦。以一声属乾为上卦,以五声属巽为下卦,又以一乾五巽共六数,加亥时数共得十六数,以六除之,二六一十二,得天风。第四爻变巽卦,互见重乾。卦中三乾金,二巽木,为金木之物也,又以乾金短,而巽木长,是借斧也。
果然,那叩门者言借斧。起数须明理,以卦推之,斧亦服,可锄(除);“除服”:亦称“除丧”、“脱服”,俗称“脱孝”。古代丧礼仪式之一,即除去丧礼之服。亲族中,按五服制度,各人所服及服期不同,除服时间亦先后不一。除服后,素服终月,始改常服。
可此先歧湛问的是生死卦,生死后除丧,隐有绝处逢生之象。
这样看来,或许此人尚还在人世。
“西水寻木十二里,切记要在4个时辰之内或许还有的救!”
卜算之后,郑妍脸色微白,但还是坚持着说出结果。
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歧湛猛地露出强烈的情绪,竟迈步就往外大步走去。
郑妍当真对歧湛无语了,他就这样走了?那她怎么办?倒是给个痛快呀!
“喂!”
歧湛脚步一顿。
郑妍急急道:“姑……你娘可好?”
郑妍的意思是周氏知不知道她失踪的事情,歧湛却只背对着郑妍的方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纳尼???这就滚蛋了?还有“哼”是几个意思?
不过既然歧湛急着去救人,大概没时间理会她的事情了吧,只希望他还能记得把多愁善感的周氏安抚好,也能让她的内疚减少一些。
……
朱雀大街一人一骑踏着夜色出城直奔西方而去。
此人正是歧湛。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信了那据说借尸还魂者的荒唐之言。若是以往,他定会嗤之以鼻,可这一次他不只信了,而且还骑着快马去十二里处寻那西水之木。
十二里,快马只须半个时辰,可他还要寻人,那便不知要耽搁多久。
这一刻,歧湛的心情异常紧张,对于那人他已寻找多年,在心中其实早不报希望,可没想到如今却是柳暗花明,只希望不是空欢喜一场……否则,他不管那人到底是人是鬼,也断不会饶她性命!
渭水之上,氤雾飘渺,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顺流而下,舫上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袅袅莺歌,声声丝弦,金碧辉煌的堂前一素衣美人正眉稍含情的浅吟低唱:
“将军啊早卸甲,他还在廿二(二十)等你回家,
昨夜梦又去,商台末子添新衣,
旧曲又一局,北雪踏典狱,
洒盐纷飞惑朝夕,青倌缠头碧,
似故人束发髻,满弧一别缺圆聚,
堂燕又衔新泥,崔九宅邸绕梁余音寂,
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祭,
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
那年红雪冬青,一袭水袖丹衣,
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
宿醉朦胧故人归,来轻叹声爱你,
君还记,铁马将军哽咽如孩提,
男儿忠骨浸黄沙,金戈戎征天涯,
身后狱下马灯,故人算是家,
清明阶下落雨,伞青衣如画……”选自《典狱司》
“世子,久闻思思姑娘一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果然名不虚传!”
堂上共有六名男子,皆是锦衾华服,富贵逼人。
说话之人是坐在侧首的中年男子,正举杯向居于主位的年轻公子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