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记：“…………”
导演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初老弟带来的艺人，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轻重。
虽然全盘装傻的处理方式略显粗糙，但大题核心走向的把握还是合适的。
这少年知道这种话题要命, 不能随便回答, 若是一个不留神被黑心的娱记牵着鼻子走了, 好好的新剧发布毁了不说，他们的剧组都可能被一起坑进去，遭到相关部门的调查。
导演老哥心里暗暗称赞, 初华带出来的艺人年纪虽小, 身上还带着一股未经世事的纯真气质, 但显然这次出席发布会, 他们并不是什么都没准备的。
他初老弟, 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以前初华当编曲时，就能从默默无闻一路奋斗到行业泰斗，披着马甲深藏功与名。如今跨行去做娱乐经纪公司, 也是迅速全面开花。
别的不说，初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物色到如此优质的新人, 素人自带热点天天出圈，就足以看出他眼光好。论圈里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 他就服一个初老弟。
台上的敖丙看到娱记面容逐渐凝固，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人刚刚好像……问了他一个问题？
但是他没听，心里有点慌，于是连忙找向课代表——人群中的初华。
初华的个子虽然在人群中并不突出, 但是此时初华正睁着一双圆圆的漂亮眼睛, 对着他挥舞手臂。
看到初华, 敖丙就找到了主心骨，这并不是一个夸张说法，而是名副其实，恰如其事。
初华见敖丙看过来，就挽起袖子，露出了自己小臂，他将自己晃眼的小手从人群中高高举起，好方便敖丙看得清楚。
他高举的小拳头松开，高高的竖起了三根手指，比了一个数字“3”。
敖丙下意识坐直，条件反射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我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娱记：“……？”
娱记直接被敖丙的二十四字真言怼懵了。
好不容易背下了这么一长串文字，敖丙连忙将视线移向初华，见初华点了点头，确定了自己刚刚没背错，小龙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娱记终于有点傻眼了，这艺人年纪看着不大，到底是真虎，还是说自己难得也走了眼……其实这少年的道行不是一般的高？
然而敖丙对娱记的摧残，并没有到此结束。
隐匿在人群中的战术司令部·初总指挥，再一次举起了手。
初华变换阵法，手指发送暗号，先比出了一个“1”，确认敖丙看到后，又变成了“4”。
收到指示的敖丙，在台上默背出之前初华安排好的台词，“最近全国各地突发多雨，与其寻找不科学的解释，你不如该多看看气象学专家的说法。还有你的年纪也不大，回去看看科学频道，让科学的光芒陶冶你的情操，别这样天天搞迷信，人都给搞傻了。”
台下的道士们：“…………”
娱记：“…………”
这位娱记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老油条了，今天愣是被一个新人群演给怼傻了。
面前的少年睁着一双极为纯净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这样纯粹的注视就像是一场灵魂的审判，让他心里的鬼祟无处可藏，那边只能哑口无言。
敖丙神色太过真诚，显得他一字一句都发自真心，让人看一眼便笃信他所说出口的，都是他发自内心所相信的。
娱记近距离看了一会，都差点被敖丙这幅真诚的态度，外加神仙颜值所打动。这场面很有感染力，更别说直接镜头怼脸，能看到实时转播的观众了。
台上出现了尴尬的冷场。
娱记被直接怼到忘词了。
初华轻轻松了口气。
这些最敏感要命的话题，好歹在敖丙一套社会主义的组合铁拳之下，通通给打了回去。
但是……转变上面的印象，让敖丙彻底与“神棍”的标签解绑，这并不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
只是做到这个程度的话，就真的能算大功告成了吗？
看着娱记一脸错乱的表情，初华并没有感到轻松。
连这位娱记都无法相信的解释，要怎么能指望当局审查能听进去，并借此一转对敖丙的印象呢？
若要澄清解释，反转人设印象……趁着现在所有媒体的聚焦点都还在敖丙身上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也可能是唯一的时机。
时间很少，情况很急，初华微微低下头，开始思考。
招宝从发布会的角落，目光沉默的追逐着初华，似是若有所思。
敖丙没等到初华接下来指示，以为自己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终于得到了摸鱼时机。
他重新翻看起刚刚从娱记手中抢过的那一组照片，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上。
有一件事，敖丙老早就留意到了，还在意得不行。
在拥有自己的身份证后，敖丙已经在小破站注册用户了，他这几天沉迷小破站，玩得不亦乐乎，偶尔路过鬼畜区，其实刷到过关于他的视频。
视频只有三个素材。
他剧中客串几十秒的人形神像，被广场舞大妈包围的指天作法祈雨，和哪吒反杀时旁边露脸。
其中可用素材最多的，就是那次商演直播转场到火灾的一镜到底，那段敖丙被广场舞大妈包围的视频。
甚至有活泼的阿婆主，给他配上了中老年disc的旋律，换头接上了广场舞独领风骚的身影，登顶过鬼畜区新作热度榜。
鬼畜名字叫“你妈喊你去跳广场舞”。
敖丙看得满脸问号。
那天在广场上拍到敖丙的画面，敖丙单手指天，眼神是与现在如出一辙的单纯认真。
但侧影却犀利睥睨，在周围广场舞大妈们关注睿智的怜爱目光下，就衬托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傻气。
龙虽然单纯，但并不是真傻。
他反复看这个视频，了解到了一部分真相。
不仅如此，聪明的龙还根据推送，刷到了播放量过百万的原视频。
在他单手祈雨的那一帧，漫天该地的弹幕分为两个极端。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只会拼音、会打字的龙，已经跟着初华学过了搜索引擎，自己一字一句的搞明白了这些现代词汇的意思！
……而此时，就是合适的正名之际！
敖丙抬手将其中一张截图抽了出来，指着画面上被打印出来的字幕，反问娱记道：“这是什么意思？”
娱记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镜头已经给过去了，给了这张截图一张特写。
人们清晰地看到这张打印出来的视频截图上，弹幕明明白白的写着：
【一柱擎天666】
【龙的传人只用一根手指，就能呼风唤雨，在线改换山河！】
【雨神：爆裂吧，乌云！粉碎吧，天空！浇灭这个世界！】
【有内味了，一举手就老二刺猿了，中二病晚期鉴定完毕】
【这太中二了！尬得我抠脚】
这是下凡以来，敖丙第一次表现出不高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他将这张截图拿在手里，对着镜头的表情非常真诚，“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向大家澄清一件事。”
敖丙指着截图上的弹幕，再开口，语气十分严肃：“我——不中二。”
所有人：“？？？？？”
初华：“…………”
一时间发布会现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场的众人和蹲直播间的观众，一起都被噎住了。
那道“中二晚期和封建迷信”二选一的送命题，兜兜转转走了一圈，终于又走回了敖丙的面前。
并在敖丙的一顿操作下，终于反向输出，向另一个方向脱-肛狂奔。
初华知道敖丙这几天沉迷于小破站，也稍微关注过近期鬼畜区的新宠，初华想了想自己看到过的弹幕，终于跟上了龙的脑回路。
敖丙自己发挥的神来之笔，倒是在电光火石间给初华提供了新思路……有一个破局的方法，很值得尝试一下！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是突发情况，之前和敖丙背台词的时候，可绝对没有预先准备。
他必须要带着敖丙，不能放任龙自由胡说，如今在他面前有这样一个技术困难——他该怎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敖丙悄悄取得联络呢？
“你看起来，似乎很为难。”招宝无声无息的在初华身后出现，神情有点扭捏，不自然地靠过来主动发问，“需要……需要我帮忙吗？”
初华顿时大喜，一把抓住了招宝的手，“需要需要！太好了！你帮我想个办法偷偷和敖丙对话，就我们几个能听见，快！”
会场空气依然凝滞，正襟危坐在台上的敖丙，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似的，略显惊讶的睁大了眼。
稍微停顿了一下，敖丙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也要向大家澄清。”
“我——不跳广场舞。”
所有人：“…………”
“所以，请阿婆主们忘记我，别让我在鬼畜区和舞蹈区再登顶了。”敖丙字句清晰，语气真挚，“也请阿姨、姐姐们不要再为我投票了。”
“要是投票得了第一，我就要被《跳广场舞的姐姐们》综艺组邀请去参加录制了，我是艺人，老板肯定会叫我去的。但我真的不想去做广场舞领舞，谢谢大家。”
“我听说……老板原型是鸟？”
初华愣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下来前，正碰到哪吒在传送台上打人，他在抢一个下凡的名额。”小青回忆道，“他还说，初总是一只雪白的肥……雪白而强壮的大鸟。”
初华决定假装没听到前面“肥”这个字，坚强道：“小青打架这么厉害，居然能打得过哪吒？”
“害，我跟哪吒勾肩搭背走了一路，他以为我是工作人员。”小青笑容灿烂，“到了传送台，当着他的面，我自己跳下去啦。”
初华：“……”
虽然哪吒的遭遇让初华感到了快乐，但他也听明白了，小青大概是个高玩，以后放出门都不用他来操心的。
“作为老板，有一个要求……我必须提早和你说明。”初华突然严肃了起来，这一副要定规矩的模样，连小青都跟着变得认真了。
初华：“我的原型，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招宝。只要不违背这个前提，不做亏心事，我不会被你送回去的，欢迎你来到人间。”
小青放松下来，“这个容易，我会守口如瓶。”
看到旁边这个容貌昳丽，身姿婀娜的男孩子，初华突然好奇了，“小青，比起你以前是男是女的问题，我现在更好奇你的根脚是什么？”
小青微笑道：“你猜。”
初华想了一想，大着胆子道：“我是老板，我不猜。”
连哪吒都敢驴的小青，听了这话却只顿了一下，语气顺从又柔和，“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和老板说的……对了，我刚刚听到外面有声音，老板，要一起出去看看吗？”
初华突然就开心了，这就是天道撑腰让他当老板的自在快乐么？他迈着快活的步伐，和小青结伴来到基地外面树林。
下一刻，他们就被这林地中凭空出现的河流和湖泊所惊呆了。
招宝正在往河里倒不知什么东西。
初华下意识制止道：“不要乱丢垃圾。”
“初先生，那不是垃圾，是小龙虾。”龙形敖丙从云间探出头，声若洪钟，传向大地，“招宝兄刚刚用了几张万里传送符，特地去抓的优质野生小龙虾，还在这儿开了片活水，要倒在湖里养。”
骤然看见条真龙，小青也吓到了，悄悄看了眼初华，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敢从初华身后现身。
“养小龙虾干什么？”初华努力挺直了腰，让自己显得高大一点，好足够罩住新员工小青，然后才问道：“招宝，你喜欢吃这个吗？”
招宝没有听见，因为他此时正在魂游天外地播种小龙虾，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游离，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的样子。
看水灌的差不多了，敖丙变回了人，从云间跳了下来，“我记得你……的鸟，还挺喜欢吃小龙虾的？”
初华：“？”
招宝盯着水面的眼神逐渐放空，迷恋道：“我是养给那只雪白肥……雪白毛球吃的，敖丙说他很喜欢。”
初华：“…………？”
初总心情逐渐复杂，目光移到了敖丙身上。
敖丙在这样的眼神下，醒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位不靠谱的狗头军师看看招宝，又看看初华，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惊慌表情。
所幸招宝在极度思念毛绒绒的时候，无限接近于停止思考。
他并没有留意这两人表情的短暂异样，依然满怀憧憬的想象着毛绒绒满怀的未来，“那小东西，原来喜欢吃湖鲜吗？长得那么可爱，以后要回天上的，先给他适应一下天上的食物，能帮他。”
招宝又取出了一个发着光的东西，扔到了湖里。
从后面跟上来的小青，惊讶道：“那可是乾坤微景？这……可是上品法宝，素来有小乾坤图之名，可用它挪山移水，改变龙脉地气，生养育化万物，是一件极难得的宝贝。”
招宝颔首，“你也听说过？这东西还算得上有点用，扔进水里镇着，养出来的小龙虾会更好吃。”
在场的所有人：“…………”
仙界出产的地图编辑器效果果然不同凡响，被招宝砸出来的沟渠，慢慢变成了小河和湖泊，渐渐有淡淡云雾笼罩，看起来还真有点仙雾缥缈的感觉。
小青被招宝的土豪之气震得说不出话，十分羡慕的瞅着那水底，看样子很想过去捞一捞。但也就想想罢了，他不敢。
招宝又在水里倒了天上才有的仙鱼幼苗，这才转头对初华说：“之前已经说好了，我今晚会在这里等着。”
小青惊奇的看了过来，怀疑的眼神在招宝和初华之间徘徊。
想起初华屋里见过的一地鸟毛，招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别强调道：“我想看到毛绒绒的他。”
初华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这话什么意思，他不一直有很多毛吗？
招宝这鸟人，对鸟那么温柔小意，对着人就这样当面双标，不怕鸟主本鸟生气的吗？
尤其是最后一句，补充得很是生硬，招宝的表情居然还有一丝勉强，初华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别的逻辑。
两人各有疑心，在空中礼貌对视。
招宝在心里循环播放着第31号携鸟私奔的预演方案，面上却对着初华微笑。
初华：长得真好看，可惜是个变-态。
招宝：先稳住他，别回去又家-暴，打出一地毛，他是不在乎，那我可心疼死了。
两人虚假一笑，在不同的频道上找到交汇点，达成了表面的塑料友好情。
初华清了清喉咙，“玩够了吧？现在回基地集合，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员工。”
回到了主题基地后，初华第一次使用会议厅，会议厅一张长木桌，森林主题的树屋里到处都是环保色，地面的草坪地毯，还散发着草木的清新气味。
初华越来越喜欢这个新家，十分有干劲的欢迎道：“这位是小青，白娘子传奇故事的那个同款小青，以前不认识没关系，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要和谐有爱的相处啊。”
只有敖丙捧场的拍了拍手，办公室的掌声略显单薄。
对于美容院召唤出男人这件事，初华显得十分伤感，他逮住小青问：“你在这里，那你姐……白蛇呢？你看我们这里都是男员工，发展方向太单一了，女孩子能顶娱乐圈半边天呢。”
“姐姐么？她还在天上，最近正着迷一种新东西，老板可以试试能不能投其所好，把她也召下来。”小青神秘一笑，指了指自己，自荐道，“如果真的需要女孩子，四舍五入一下，我也可以充数的呀。”
初华忍不住用眼光扫着小青身上，论起这“舍”和“入”的区域，怕不是得去趟泰国……
他连忙摇摇头，回神介绍道，“小青啊，这个就是咱们的公司基地了，员工生活区在一楼，一会带你去认门。招……算了，你继续自闭吧。敖丙，你教教他怎么用手机和电脑，现代化生活很好融入的，你这么聪明，想必只需要一点时间。”
小青礼貌道谢：“谢谢老板关心。”
招宝半个人都隐身了，面对人时，他又是一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
初华已经逐渐摸出这个鸟人的德行了。
他可以对着一只鸟无障碍双语交流，对着人却半天发不出一声响，不知这算是什么毛病。
看着这几个坐在办公室里的神仙和大妖，初华找到了一点真实的当老板的感觉，他稍微挺了挺胸，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以前咱们几个人随心所欲的，也没有什么行动指导。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成立一家公司了，你们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一个突发的紧急任务……”
初华简单明快的介绍了因为封建迷信人设，所引起的监管部门触线风波。
他思索道：“我仔细想了想，咱们这几个没有一个寻常的，以后说不定还会形成什么神奇的人设……与其不断引发危险，不如我们主动定位，选一个取巧的方法。”
“糊——是最好的保护色。”初华向在坐的员工推荐道，“我们以后就走德艺双馨小透明路子，积极充当背景板，蹭人头完成通告充数，坚决不出名，这样就不会惹什么麻烦上身啦。”
“先定这个路线，具体细节随时补充。”初华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敖丙已经意外出名了，那个《跳广场舞的姐姐们》的综艺，既然cue都cue过了，那咱们就上吧，其实节目组前天就发来了邀请函。”
敖丙举手提问：“广场舞……是什么？我不会跳舞。”
“……广场舞？这是人间新衍生出来的舞种么？”小青满脸自信，为了在新老板面前留下积极勤快的印象，主动请缨道，“我对于舞蹈一道，还是很有研究的，会跳的舞不少，若是老板放心，可以把教舞的任务交给我，我负责把这条龙教会。”
初华慈祥的看着敖丙和小青，语气充满迷之欣慰，“好呀，这简直太好啦。”
“那我去联系下节目组，直接把敖丙的综艺定下来。”
初华将三台二等奖笔记本抱上会议桌，“一人发一台，你们先研究着打发时间，你们跟敖丙学……手机就不够分了，可惜了，当时我们要是脸皮够厚，就让招宝把奖池搬空了。”
他将自己的备用手机拿出来给敖丙，“过两天有钱了，咱们再进城去买两台手机。至于广场舞是什么，可以在小破站上搜索一下跟着跳。”
初华拍了小青的肩膀，“加油，广场舞在前方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