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生毕竟是太平府本地人,而且祖上阔绰过,哪怕现在稍微落魄了,但老关系还是有点的,再加上钢笔跟手表这两样东西确实新奇值钱,于是他的这一番跑动,倒也很有成效。
事实也证明,有他这个本地人当跑腿,或者说当代理,办事效率就是高,就在李志高睡了个午觉的功夫,刘润生就领了三个大客户回来,说是要跟李志高这个真正的东家亲自面谈。
大客户上门,李志高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把他那套燕尾服套装的行头穿戴好,用随身小镜子照了照,这才拿起镶钻文明棍,昂首挺胸,拉风无比的来到了客厅。
一进客厅,就发现里面坐着两个没见过的中年人,一胖一瘦,都穿着锦缎绸衣,正在那喝茶聊天。
李志高固然是没跟人谈生意的经验,在那肆无忌惮的打量别人,那一胖一瘦两个富态中年人,在看到李志高这身打扮的出来后,也是微微一愣,动作都停顿了下,显然被这身打扮闪了一下,场面一下就冷了。但很快,由于刘润生的主动打招呼,他们也恍然大悟,连忙纷纷站起来拱手做礼,并且在刘润生的帮衬下,开始相互介绍。
经过一番介绍,李志高这才知道,这胖子叫朱增贵,今年三十五,是宝生行的少东家,家里主要经营珠宝首饰金银铜器;另外一个瘦子叫陈敬堂,今年三十六岁,是敬宝斋的东主,家里专门经营古玩字画等物。
当然,那只是他们的祖传家业,实际上这两家的业务很广,不但经营自家的传统生意,也还都兼营批发洋货。像火柴、卷烟、玻璃镜等洋货,都有在卖,并且买卖洋货,已经他们家目前主要来钱的业务之一,之前刘润生当货郎子的进货渠道,基本都是从他两家进的。
说白了,这两家实际上就是类似进出口贸易公司一样的所在。
至于为什么不好好干老本行,非要多种经营,是因为在这个本国自然经济遭受外来工业品剧烈冲击的半殖民地时代,只吃老本的话,一般都活不下来,他们也都是紧跟着潮流,才能越活越滋润,这样看来,这些地方,的确是手表跟钢笔的好去处。
这一番介绍完毕,李志高得空问刘润生:“不是三个大客户么?怎么才两个人。”
刘润生刚要开口回话,就听到后面一阵咯噔咯噔的皮鞋声,然后就看见从外面跑过来一个年龄三十到四十岁左右,身材很瘦,鼻子很高,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着一身灰西装,并且头上戴着顶矮礼帽的男性白人。
那个白人,或者说洋人脚步匆匆的进来后,发现李志高后也是一愣,接着才恍然大悟的几步走到李志高跟前,对李志高行了个脱帽礼,这才用蹩脚的中文道:“你好,想必您就是李先生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文,马文·汤普森,是德福洋行的老板。”
“你好,汤普森先生。”李志高也跟着行了个脱帽礼,接着主动伸出右手,“我就是李志高,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听见对方这么说,又看见李志高主动伸出手,那个马文愣了愣,接着就很快伸出手跟他握了手,语气也亲热了许多,干脆用英语道:“哦,上帝,看来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位真正的绅士。你不知道,这里的人听我自报名字之后,都是叫我马先生,只有你,才叫我汤普森先生,哈哈。不过,你可以直接叫我马文,或者跟其他人一样叫马先生也可以,都习惯了,不用那么见外,嗯,还有,我想我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当然,亲爱的马文,我想会的。”李志高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抽回了手,依旧用中文道,“不过,我们还是用中文说话吧,免得麻烦,毕竟,你们是来跟我谈生意的。”
“哦?”马文看了看周围的人,点了点头,“好吧,就像你们说的,入乡随俗。”
接下来,那个叫马文·汤普森的洋人再次噼里啪啦的开口说了起来。
经过这一番说辞,李志高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美国商人,大学毕业后就来中国闯荡经商。一开始是在上海,后来则到了这边做,主要是经营火柴、玻璃、肥皂、煤油灯跟煤油等美国进口日用品的生意,同样的,他也是刘润生以前的进货商之一,至于为什么会晚来,则另有原因。
其实马文并没有晚来,他是跟陈敬堂以及朱增贵一起来的,本来他也的确是冲着钢笔跟手表来的,但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却被另外一个东西吸引住了,而那个东西,就是李志高还停在门口的摩托车。
李志高的那辆摩托车,陈敬堂跟朱增贵也很好奇,不过他们都比较矜持,于是都先进了屋,只有马文是美国人做派,好奇心又重,并且也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才围在摩托车旁边打转,还左摸摸,右摸摸,要不是他是个洋人,刘润生估计早就出声制止了。
的确,摩托车这东西,在此时的中国或许很稀罕,也几乎见不到,但在西方,特别是这个时期的美国,已经不是稀罕玩意儿了,只不过在中国见到了摩托车,而且样子还那么拉风超前,自然就引起了马文的好奇。
也正因为是这个好奇,马文过来后,居然先不说钢笔跟手表的事儿,而是先问起了摩托车,而且问的挺专业,像发动机几个缸,几冲程,多少马力之类的,都有问到。
对此,李志高也有些无奈,他又不是技术帝,会开会用就行了,再说就算知道那些参数,也不能说,毕竟时代差在那摆着,于是连忙说是他也不太清楚。
再然后,马文又追问这摩托车在哪儿买的,多少钱,李志高连忙说这是私人定制,市面上没卖的,接着就开始转移话题了:“摩托车的事儿,以后再说,我们现在还是说说别的吧,比如手表跟钢笔,想必这才是您来的真实目的吧?”
看到李志高不想多说,马文也就不再追问,开始重新打起精神,讨价还价起来。
不过在这方面,李志高就不多说话了,自己坐在一边老神在在的喝茶压阵,具体讨价还价,都交给刘润生,只是偶尔说到详细的数据参数的时候,才请李志高说几句。
最后,经过一番商议,价格定了下来,十块手表被朱增贵以及陈敬堂联手吃掉,总共作价两万五千个大洋。至于钢笔,则全被马文包了,每支钢笔作价三十五个大洋,两百支就是七千大洋,同样的,他也要这种钢笔的专卖权。
所有东西加起来,总共是三万二千个大洋,基本上,价格都超出原先的预期。
不过,由于数量巨大,而李志高要的又比较急,因此最后在李志高的主动说可以用珠宝玉石替代下,这三万二千大洋便全折算成黄金以及玉石珠宝来结算。
此时的金银比价,是三十个大洋一个小黄鱼,也就是三十个大洋一两金子,所以最后定下给李志高的数额,就是五百两金子以及作价一万五千大洋的玉石珠宝,外加两千鹰洋。
玉石珠宝中,李志高特别嘱咐的,要以羊脂玉以及翡翠为主,因为他记得这两种玉最值钱,至于具体的东西则五花八门,没什么讲究,什么玉镯子,玉扳指,鼻烟壶,玉珠子,玉碗玉盘玉杯子的,好几十样。
对于玉石,李志高并不懂,只知道后世的玉石里,好像是羊脂玉跟翡翠这两种最贵,不过他虽然不懂珠宝,但觉得这个时代的珠宝玉器肯定也不错,而且除去玉石珠宝本身的价值,拿回去的话,好歹还有个古董身份嘛,差不了哪儿去。
看着眼前金灿灿的五十根十两一个的,俗称大黄鱼的十两金条,以及一堆看不出名目的玉器珠宝,李志高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故作淡漠的点点头,完成了这笔交易。
至于为什么给钱这么快,那是因为在来之前,陈敬堂、朱增贵还有马文他们,早已经跟刘润生达成了初步的价格意向,只等着最后李志高拍板。
结算方式上,他们原本就是打算主要以黄金结算,毕竟这年头,民间一般过万大洋的交易,很少直接用大洋结算的,真那样,几万两的银子,得用马车拉才行,不方便不说,而且也惹眼。
实际上,此时的商人在大额结算上,用的都是票号里的银票或者洋人银行里的存单、支票,总之如今的金融支付方面已经很便利了,只不过李志高坚持要贵金属,这才是个麻烦事儿。
这个时代,一两约等于37.8克,五百两黄金,也就是约莫18900克,18.9公斤而已,五十根十两重的大金条,放进箱子里就提走了,十分方便。
当然,也不是全部换成黄金跟珠宝,毕竟还有两千鹰洋,那是李志高留给刘润生,让他安排在这里帮着买房置业用的,要知道他以后来回穿越,总要在这里有个落脚点才是。
生意完成,银货两讫,李志高跟朱增贵、陈敬堂以及马文这几个大客户,就开始坐在客厅喝茶闲聊,进行更进一步的商业洽谈,或者说进一步的彼此摸底,所说的,无非就是这次合作愉快,下次有货还找他们,并且说了一番自己还有药材生意要做。
“什么?您是在美国留学的?还是一位医生跟药品发明家?”在闲聊的时候听到李志高居然是留洋美国,马文立刻再次惊讶,“真是太巧了,我是弗吉尼亚大学毕业的,您是在哪个学校毕业的?”
“这个么,哈哈,不太方便透露。”李志高打了个哈哈,这才道,“其实这个都无所谓,你只要知道,我确实手中有特效药就行。”
“好吧。”看到对方不愿多说自己来历,马文耸了耸肩膀,“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有治疗脑膜炎、肺炎、败血症、猩红热,肺结核,鼠疫以及伤口发炎等病的特效药,那您根本不用找我们,只要随便去一家医院,找个重病患者试一试,一切就都明了了。”
“你说的不错。”李志高笑了笑,“事实胜于雄辩,说的再多,也不如事实。只不过,我平时实在很忙,不可能整天为这事儿奔波,也不总是在这,所以这个事儿,就只能如此了。”
接着,李志高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用不同颜色的纸包好的纸包:“看,所有的药物,我都准备好了足够的分量,详细用法也都教给这位刘银水姑娘了,你们只要带上她,拿找个乐意尝试的对症病人试一试,到时候行不行,立刻便知。”
原来,在刘润生出去跑业务的时候,李志高也没闲着,他指挥刘金水跟刘银水,开始把他带来的磺胺类抗生素以及一些青霉素、链霉素等药物分门别类的,用不同颜色的纸张包成小包,并且一遍又一遍的教刘金水背熟了不同纸包药物所针对的病症以及详细用法。
他这么做,就是想找个代理人,去拿这些药品找病号做临床验证,毕竟他最近不可能整日呆在这。
那些药,基本都是他二次加工的,另外掺了红糖之类东西的药粉,比如磺胺类药片的药粉以及阿莫西林分散片的药粉等,以这个时代的技术,压根别想分析出成分来。
至于为什么要把用药的方法教给刘银水这个小丫头,这是因为他只会写简体字,不会写繁体字,所以无法用写说明的方式写出来,至于英文,真是不好意思了,几个简单对话还成,要用英文写详细用法,那真是难为他了。
因此最后干脆就把用法让那两个小丫头死记硬背,其中那个刘金水也罢了,但那个叫刘银水的小姑娘别看年纪小,识字也不多,但记忆力却惊人的高,基本上自己说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也不会出错,让李志高也刮目相看,所以最后干脆就让刘银水当自己的用药说明人。
看见马文等人依然将信将疑,在一边结算账目的刘润生不干了,立刻跳出来现身说法,把自己老娘的病情,以前请的大夫如何说,以及李志高如何治疗,如何立竿见影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并且亲自拉三人去看了自己的老娘,还亲自让自己的老娘把感受都说了出来。
这么一番下来之后,特别是看着刘润生哽咽的神态,不管是陈敬堂,朱增贵还是马文,表情都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将信将疑,而是变得凝重起来。
显然,他们都意识到这里面的意义以及蕴含的商机。
最后,马文就罢了,只是郑重的点点头,表示会去医院找病号试一试,而朱增贵跟陈敬堂却都站起来拱手施礼,保证会亲自去各个善堂药店,找病人试一试药效。
看到他们这番表态,李志高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