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睫毛动了动, 慢慢睁开眼。
趴在床上还未起身,薄毯遮了大半身子。
缓了一会,才恍惚想起昨夜之事。
北地带来的烧酒入口容易, 度数太,喝了两小杯就醉了。
九爷从后头搂入怀,亲了亲发顶, 哑声道:“再睡会,我一会有事出去一趟,去找孙福,让他给开库房。”
谢璟:“开库房?”
“嗯,昨天拍了些东西给,拿去玩儿吧。”九爷手指捏他耳垂, 把玩片刻才满意足收手。“这两天左右没什么事, 若是空了,去收拾库房也好, 或者去厂里帮白二瞧瞧。”
谢璟答应一声, 原想跟着起来,九爷手在他腰上按了下,就让趴回软床上,耳根通红。
九爷笑了一声,:“别逞强,多休息会儿。”
“可是这几天我一直没回来,总得先问问看……”
“不急,慢慢来,往后日子还长。”
谢璟闭闭眼,老老实实躺在那,这一句话就抚顺了身上大半的不安。
沪市这里的住处挂了“东院”的牌子, 除了房舍不同,其余都是仿着东院来的,尤其是院子里布置更是如此。
谢璟上午没去厂里,留在东院帮孙福管事一直整理库房。
谢璟在这里瞧见不少之前北地私库存放的贵重物品,孙福管事手把手教如何整理存放,顺便还教了一些辨认的学问。只当谢璟没学过这些,教得很细,却不想谢璟学得极快,有几样金石器物还未跟讲,就放在架子一旁相应位置。
孙福管事愣道:“小谢,以前学过这些?”
谢璟手上动作顿了下,面色不变:“没有,就是以前在爷书房里瞧见过类似的,觉得它应该搁在这里……孙叔,我是不是放错了?”
孙福管事疑虑尽消,笑着:“这就难怪了,原是跟着爷学的。放的都对,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学的多、背诵多,都不如上手把玩上一段时间,自幼跟在爷身边,时间久了认得它们好坏也正常。”
谢璟里也松了口气,这都是他以前学会的技能,现如今还不能全表现出来,一上午跟在孙福身边问了许多,一点点做出“积累”的模样。
孙福并未觉出哪里不对,谢璟平日谦虚好学,教的也用心。谢璟跟在九爷身边之后和以往一样,脾气秉性都未变过,只要对九爷好,东院众人自然待也越发的好,孙福管事待倒是比之前更近一些。
收拾好库房,孙福管事又带谢璟去了一个房间,里头架子上摆满了大小青花瓷器。
孙福管事:“小谢,这是爷昨日拍回来的几件青花瓶子,说是你喜欢,我就挑了一间屋子先摆着。”
谢璟一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站在那分辨了一阵,一晃眼就瞧见几只眼熟的青花,愣了一下:“都是给我的?”
孙福笑呵呵道:“是,爷说了,这些随你处置,留着把玩也好,送人也好,都可。”
谢璟走近细,让他眼熟的那两只瓷器年份、落款记忆里的一样,若他没记错,只这两个在几年后就能拍出上万大洋的天价。
谢璟喉结滚动下,“爷买它们,花了多少?”
孙福管事:“总共不到一千大洋吧,听说是从豫京斋铺子里找来的一摞,挑挑拣拣的,也就这么几只还能看。”
谢璟闭闭眼,若是豫京斋,那就没错了。
现下卖的便宜,是因为豫京斋还存了一批,一连几年都不好出手,后因一位大学者鉴定之后发现这批青花瓷器与其余不同,釉色分外细腻,且年份独特,想再去寻找的时候豫京斋库房却起了一场大火,原本存着的那些都没了,这几只成了孤品,也就越发一价难求。
谢璟会记得,是因为它在几年间暴涨十余倍不止,现在买,只赚不亏。
对过去的记忆大半都模糊了,关于九爷和自己的更像是隔着一片白雾,无法清。
谢璟隐约觉得或许是事情已同上一世不一样,发生了改变的关系。
不管如何改变,有些事还是注要发生,因此他也就还能记得一些零星片段,例如物价、疯涨的青花瓷器,还有日后慢慢不值钱的钱币。
谢璟拿了那只青花小碗放在手里把玩,里想着的却是等几年之后价格涨上去,卖了换钱,到时可以囤积一批粮食或者食盐,换取所需要的资源。世乱了,这些远没有粮食那些放在手里踏实,再者当年九爷也是如此……谢璟愣神,刚想起一点很快又从指间溜走,记不起来了。
孙福管事见一直看那些瓷器,笑:“上次挑的那个瓶子,插花儿不错,爷夸了几回。”
谢璟笑了一声。
九爷可不喜欢那瓶子,九爷最喜欢的是那只钧窑天蓝釉的笔洗,只因为他拿了一只青花,就买了这么一堆回来讨开,已为改变了许多。
谢璟放下手里的瓷器,对孙福道:“孙叔,我学得不全,想跟您再多认认物件。”
孙福倒是很兴,答应:“应该如此,以后跟着爷出去,用到的地方还多,多学点没什么坏处,技多不压身嘛。”
东院里人人一身本事,谢璟留在九爷身边,跟着出去的时候就代表了东院的人,势必是最优秀的。
孙福带了责任感,下足了力气好好教导。
谢璟跟着孙福学习,态度端正认真,老管事就喜欢这样老实本分的孩子,对他越发爱护了。
中午九爷差人回来送信,说是在外头有公务要忙,不回来吃饭了。
谢璟随意吃了一餐,下午的时候去厂子找了白明禹。
白明禹坐在办公室里听两帮人争执不休,表情隐忍几次,瞧见谢璟过来,立刻抓住机会腾地站起身:“好了,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给我点时间想想怎么处理,散会!”
在厂子里想是也有些威信,那些人拱拱手,也都散了。
谢璟站在一旁,人都走了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明禹仰躺着坐在真皮椅上,生无可恋:“还能怎么回事,又国外那几个留学生吵起来了,一边喊着改革,一边嚷嚷着老辈手艺丢不得,拉了我做裁判,却一个都不听我说,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
谢璟问:“打算如何做?”
白明禹:“还能怎么着,两边都得供着啊!反正我是一个都得罪不起。那帮留学生会用机器,现在厂里也不是人人都会用,还得慢慢培训,从长计议,一点点耗着吧,总归能找到融入的办法。”
谢璟了片刻。
白明禹忍不住坐直了些:“这么着我干啥?”
谢璟:“长大了许多。”
白明禹:“……不是,能不能别这么跟我说话,跟九爷是一回事,咱们私下可说好了,平辈论交啊!”想了想,又坚,“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白明禹虽这么说,现在看到谢璟特别亲,尤其是昨儿谢璟刚帮他怼完人,二少爷心里说不出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