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亭舍不得子, 故意借着生意往来拖后两。
谢泗泉对此心知肚明,但也字未提,自从了滨城只有他每早出晚归, 有赶不及回来吃晚饭。
谢沅沅给弟弟留了饭菜,外面也没那么多讲究,当初西川候样让弟弟自己这边吃饭。谢家长辈过世早, 谢沅沅人把弟弟带大,有道是长姐如母,她见谢泗泉的候总是忍不住劝说几句:“这两怎的早就往外跑,连胡达不带?这里毕竟不同西川,你脾也收收,莫要惹出什么乱子。”
谢泗泉咽下口中的饭又灌了几口温茶水, 不答反问:“阿姐, 璟呢?”
谢沅沅道:“睡啦,他打从吃饭的候就念叨你, 直不肯走, 要等你回来吃饭,最后困得趴饭桌上睡着了才抱去卧房。”
谢泗泉笑了声,起身道:“我去瞧瞧。”
“轻些声。”
“哎。”
卧房里,谢璟衣服还未脱,只略松了衣带,小孩像是半拱衣服堆里似的睡得正香。
谢泗泉弯腰碰了碰小孩的腋下,谢璟怕痒,躲了躲,谢泗泉趁机给他把外袍脱下来,正要抱着放进棉被里的候,忽然瞧见块糕饼从小外甥怀里掉出来骨碌碌滚了床上——玫瑰芝麻馅的块饼子, 上面还有咬过的小牙印。
谢沅沅无奈道:“喏,这半只饼就是给你留的,他怕你外吃不饱饿肚子,晚上差点哭啦。”
谢泗泉笑了声,把小外甥放下后轻轻亲了下,坐旁看了会。
临走的候,谢泗泉把那半个甜饼带走了。
第二天早,谢璟睁开眼就去找舅舅,这次谢泗泉没有出去,谢璟如愿以偿牵着舅舅的手起去吃早饭。
小孩还没谢泗泉的腿高,仰着小脸认道:“舅父要多吃些,阿娘说外面吃不饱。”
谢泗泉被他逗笑了,那是家里大人吓唬谢璟的话,生怕他处乱跑才这么说,小孩当了,现觉得家里谁要是天没回家吃饭就要饿肚子,小脸忧心忡忡。谢泗泉抱起外甥,照着小脸亲了下:“好,舅父多吃些,璟也多吃饭,长得高。”
谢璟最得宠,直被抱着没放下来,连吃饭的候是如此,不是被贺东亭抱着吃半碗粥,就是坐谢泗泉膝上吃糕饼,好小孩并不娇,给什么吃什么,略微逗就弯起眼睛来笑。
贺东亭旁想哄谢璟自己身边来,小声道:“璟来,这里有糯米糖……”
谢沅沅旁抿嘴轻笑,嗔道:“大早的,怎么好吃糖,璟别听你爹的,过来,阿娘带你去喝赤豆粥。”
贺东亭被妻子教训了也只摸摸鼻子,依旧笑呵呵的。
谢沅沅牵着子去吃粥,大小,坐那动作也如出辙,谢璟原本就长得像娘亲,这会头发略长披散肩上,睡得翘起来撮,粉雕玉琢的像是观音座的送财童子,煞是惹人喜爱。
谢泗泉瞧着小外甥散着头发,就让人拿了梳子来亲自给扎了小辫,也是按西川的样式,从右侧挑了些头发扎了几根细长小辫,又拢了其他头发,只松松束着,发尾系了几颗琥珀珠子。
谢沅沅瞧见对弟弟道:“你不用管他,会贪玩起来头发又要乱了。”
谢泗泉笑吟吟道:“无妨,乱了我再给他扎就是。”
谢沅沅上下端详,又从桌上花瓶里摘了朵紫色小花别子耳边,吃吃笑起来。
贺东亭不懂西川的规矩,看着妻子打扮子也跟着露出笑容,他家里规矩多,但如今已分家,规矩全依着谢沅沅来。
谢泗泉最宠的就是这唯的小外甥,这两天直外头忙碌,今终于空了决好好陪谢璟玩,抱起小孩颠了颠,又带他去骑马。
贺东亭有些不放心,站起身看了会,被谢沅沅喊了几次,这才坐下,讪讪笑道:“璟太小,又是第次出远门,不若让他先庭院里玩……”
谢沅沅哪里不懂丈夫的心思,笑道:“那马驹是从小直养着的,早就给璟备下了,最温顺不过。再说好些人看着呢,你让小弟带璟骑会马,孩子整天养家里,腿上没力啦。”
贺东亭被揭穿了心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下,只是不探头去张望片刻。
院子里,谢璟被舅舅抱怀里,起骑马,先院子里溜达了两圈,紧跟着就瞧见谢泗泉附身听小孩说了句什么,笑着勒动马缰绳,竟路小跑出了院子。
贺东亭这坐不住了,跟着追出去。
谢沅沅也不多讲,坐那摇头直笑,她这路北上确实累了,孩子就让家里的男人们去照看,偷闲休息片刻。
谢泗泉带谢璟骑了会马,也不敢多快,带着小孩转了圈,买了包海棠脯。谢璟来北地后第次上街来转,瞧见什么新鲜,坐马背上盯着路过的匹马看个不住,好奇北地的马为何如此高大。
谢泗泉见外甥羡慕,随口道:“璟喜欢?舅父给你买。”
谢璟得了允诺,又高高兴兴去看别的了,不管匹马还是个小面人,能让小孩高兴地咯咯笑。
贺东亭很快就追上来,找他们的候,谢泗泉正牵着小孩的手个面人摊上挑选。贺东亭旁小心看护,谢泗泉抬头看他眼道:“姐夫,若是贺家又少不了通念叨吧,你们家最爱给人立规矩。”他西川肆意惯了,也不给贺东亭辩解机会,又道:“你们贺家老太太最爱拿乔,好像谁怕她样,若是我们西川敢对家主这般讲话早抬出家门去了,不过就因为璟同我阿姐姓,她念叨了这么多年,直不见好脸色,上回还敢开口让阿姐把孩子抱去给她养,简直痴心妄想!”
贺东亭老好人个,好脾道:“如今分家了,是你阿姐当家。”
谢泗泉啧了声,还要再说,忽然被谢璟转身抱住腿,小孩举高了面人兴奋道:“舅父,舅父,是孙悟空呀!”
谢泗泉夸了两句,还想再跟贺东亭说话,声音略高,就被谢璟再次打断,他弯腰捏了谢璟小脸,装作生道:“璟故意的是不是,只护着你爹?”
小孩拿脑袋拱舅舅怀里,讨好似的跟他亲昵,不要他生。
谢泗泉哭笑不得:“没生,就是跟你爹说上两句,罢了罢了,你这个磨人精,我不说你爹爹就是。”
贺东亭旁看着,笑着叹道:“璟长大了,能听得懂许多话。”
谢泗泉道:“还小呢,也就是听着我声音大些,就开始维护你,不信你也吼我两声,你看他帮谁。”
贺东亭哪里敢惹这混世魔王,找了话又问:“你这两早出晚归,去做什么了?你阿姐很担心你。”
谢泗泉道:“也没什么,就是去打问了下白家的事。”
“问什么了?”
谢泗泉微微拧眉,低声同贺东亭说了,他打问两三,听的也贺东亭知道的那些差不多。白家是百年大家族,莫说与当地其他望族,就是北平那边也是盘根错节,若是关内还有几大家族争来争去,关外则是白家家独大,谢泗泉听的是坊间里的传闻,想要再仔细问问,众人却避而不谈了。
买好了面人,又买了两串糖油子,谢泗泉见外头风冷,就让贺东亭先带谢璟回家。
谢璟舍不得,拽着他手问:“舅父起?”
谢泗泉蹲下身,摸了摸他脑袋笑道:“舅父还有事,晚上早些回去陪璟吃晚饭,好不好?”
小孩眼睛亮了下:“舅父是去买大马吗?”
谢泗泉点头:“对。”
谢璟跟父亲走了两步,又挣脱折返回来,使劲抱了舅舅下,这才跟着父亲走了。
谢泗泉被这小甜豆哄得毫无脾,自己没觉察直笑。
晌午。
谢泗泉坐面馆里,手里的银元上下抛着,店小二眼睛瞧了两眼,讪笑道:“这位爷,不是我们不说,是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白老先生端人正士,白总督为人刚正不阿,至于您打问的白家少爷,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表人才,听说些年直跟着白老国外,还会说洋文呢……”
谢泗泉没兴趣再听,收了银元,起身出去。
他这街上溜达了两,翻来覆去听的是这些,这白家好似铁桶般,只言片语的八卦传闻没有流露出来,好生无趣。
下午也懒得再去打问,因惦记着答应谢璟的话,就逛去了东市找了卖马匹的商贩,溜达小半,瞧着北地的马高大神俊,心喜,当场挑了匹颇为高大健硕的枣红马买下骑回去。
他初来滨城,对这里不太熟悉,走了几处弯路才绕回来,眼瞅着快要住处的候正好右边巷子里拐出来几人,头轿夫走得快,呼呵了声,惊吓了谢家主身下的马,马立刻嘶鸣声半立起身!谢泗泉这马是刚买的,也就是仗着自己西川常年骑马好歹才勒住了缰绳,轿夫险些谢泗泉撞处,吓得脸色变了,嘴中喊着什么连忙稳住轿子。
那边轿子上下来个人,约莫十来岁的年纪,两边轿夫上搀扶的候喊了声“少爷”,那人摆摆手,先谢泗泉这边走来。
谢泗泉正勒住马缰,抬头就看个半大少年瘸拐走过来,他愣了下,上先赔了礼:“抱歉,小兄弟,伤你没有?”
对面的人摇头,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客疏离,拱手道:“惊了你的马,原是我的过失。”
谢泗泉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别人让他分他便要回敬三分,谢家旁的没有,钱有的是,走过去看了下轿子中散落出来的那些品,多是些礼盒,其中盒散开露出参须,只看眼就知价值不菲。他帮着起收拾了品,又从荷包里抓了把银元塞对方手中,道:“是我路不熟,没料有人从那里出来……这钱你拿着,我瞧你轿中还有些东西,若是碰坏了,并算我身上。”
少年有些怔愣,低头看了手中银元。
谢泗泉挑眉:“不够?”他略想了下,又抽了张银券递过去。
对面的少年此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摆手,把钱还回去道:“不用,是些山货,不曾碰坏。”
谢泗泉道:“拿着吧,你年纪不大,想必是替家中来送东西的吧?”
“……替祖父拜访故人。”
“那就是了,拿着钱,趁天还早去找家铺子再买几个盒子,也好给家中个交代。对了,小兄弟贵姓?家里是做山货生意的?”
“姓白,家里养了几条船,什么生意做些。”
谢泗泉啧了声:“这城里有半人姓白,你可知道城北白家?”说完又补充道,“就是院墙最高,门最大的那家!”
少年停顿下,缓声道:“略知二。”
谢泗泉乐了:“那可太好了,走走,我陪你去找礼品铺子,赔你东西,你路上跟我讲讲这个白家吧?不瞒你说,那个白家是,是我们个远房亲戚。”
少年抬头看他。
谢泗泉话说出去后,再编起来就顺口多了:“嗨,我们从南边大老远过来,也是好些年没见过,想打问清楚对方喜好再上门。你知道他们家那个留洋的少爷吗,好像叫白容久,你见过没有?”他拽着对方路过去,路上问了许多,那小少爷虽然话少,但谢泗泉问的他基本上回答了,偶尔也问谢泗泉几句,得知他是从西川而来就越发沉默。
谢泗泉心里觉得这人不错,只是闷了些,笑道:“你平里话就这么少?”
对方认道:“祖父教导,要谨言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