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返程,实在是浩荡荡的延绵了一路。
柒柒独自开小黄车,要带着妹妹说知心话,没想萌宝非要凑上来,闹了半刻钟被柒柒约法三章。
“一不能大声喧哗,二不能吵闹不休,三肆笑无度。”
萌宝睁大眼睛滴溜一转,认真点头,“就是说在你的车上不能说话,不能说话,不能说话的意思,是吧?”
唐木棉仰天一笑,实在是喜欢这个灵精般的小孩儿,忙说,“没事,小姨准你跟我说话,但只能说笑话。”
萌宝笑嘻嘻的眯着眼儿,却说,“萌宝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哪儿会说笑话,小姨这不是在取笑我吗?”
没奈何这句话又让唐木棉笑得开怀,关景鹤看着沉静如斯的桑飞,再去看那嬉皮笑脸的萌宝,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生错了儿子,抚额将桑飞领上了车。
这一路上萌宝果然不负柒柒所望,唧唧咋咋的说得没停,虽然柒柒头疼,可唐木棉倒是开怀得要紧,每每被逗得笑出泪花都要转身去拈萌宝的鼻尖,欢喜得简直想将萌宝抱在怀里。
车至鹿市,柒柒直奔医院,原本的计划是要将病人安置下来,待第二日专科医生到达鹿市,再做会诊,奈何哪怕只有一夜,唐木棉却死活不愿意留。
柒柒劝不住,想让萌宝开口,孩子精溜的眼睛一转,反倒躲在唐木棉身后笑,她再无奈,也知道一路奔波之辛苦,妹妹还是一名病人,强强硬不得,心下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将妹妹领回了关宅。
吃食用度,乃至沐浴更衣,柒柒操持得巨细无遗,惹得管闲事的萌宝在一旁直呼嫉妒。
“妈妈对小姨这样好,萌宝觉得自己的地位被人占据了,这样的话,我得占据自己在小姨心中的位置才行。”
萌宝说罢,也不管身穿单薄秋衣,直往唐木棉身上串。
“萌宝!”
柒柒记忆里第一次对儿子叱喝,双手并用才能够将萌宝从唐木棉身上扒拉下来,奈何着姨侄二人竟然粘腻在一块儿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你若再玩闹,我让你爸爸来直接将你扭送去川流山上,让你自己住营帐自生自灭了。”
这一吼那是十分有效果,一瞬间萌宝胖乎乎的手臂就从唐木棉的身上脱落下来,只是那脸上依旧嬉皮笑脸的讨饶,“妈妈,你真的忍心让我去喂财狼野兽?”
“萌宝,你明知道你小姨身体不好,可你这些举动会让小姨身体增加负重,如果你再这样不听话,我一定说道做到。”
萌宝玩笑归玩笑,却是个明白人,忙立正转身,一步步迈着正步走出了房间。
“姐姐,有这样一个孩子真幸福,是吗?”
唐木棉爽迈,笑却爽利的起身,柒柒想陪着,姐妹俩一块儿洗澡更衣,至少还能有人在身边帮持着,只是唐木棉倔强劲上来,死活不给姐姐机会进入浴室。
倔不过,唯有顺着,柒柒是真心担忧妹妹气不顺,再犯心脏病,只能焦急在屋外辗转,幸而半响过后,唐木棉从浴室走了
出来,这才让柒柒舒下一口气。
“今儿这床大,晚上我们姐妹俩一块儿睡。”
柒柒打算收拾好自己便回来,没想唐木棉又犟。
“那可不行,在山庄你已照顾我几日,回到家来,还不去跟姐夫同床,我怕明天再见姐夫就得看他眼色了。”
“我们都多少年夫妻了,不在意这点儿小事。木棉,我们姐妹俩多难得再聚,就让我们俩说说私房话不好吗?”
“姐姐,我没有那么娇弱,至少还能活十天半月,有什么话白天说,晚上实在想睡觉了。”
唐木棉偏执的将柒柒往外推,姐妹俩一开始只是互相犟气,到最后柒柒再听唐木棉如此一说,她是即心疼又难过,不愿离开,又不能更妹妹使大力气,奈何竟被她连推出门。
“砰!”一声唐木棉毫不客气的将门给关上了,反倒将柒柒这个主人晾在外面着急将门拍得震天响。
“话说是这么多年夫妻了,我也不在意这点儿小事,更不会给小姨子眼色看的。”忽然而来关景鹤的声音先让柒柒惊跳,再看去,关景鹤的眼眉嘴角全凑到柒柒面前,“老婆,你说,是吧!”
“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心底惦记着什么事?话说,专家到鹿市了吗?你被人家一口一声姐夫叫得心颤颤的,这姐夫却不是那么好做的。”柒柒虽不承认,却确实不再小女儿家的娇羞,直面关景鹤的挑衅,反倒弯弧嘴角,笑得有些放肆。
关景鹤这等在门口可不是为了被人挑衅的,那心里是一百万个不乐意,上前一把握住柒柒的手腕,擒在身后,张嘴就在柒柒的唇上咬了一口。
“这是姐夫应该做的事吧,既然小姨子都放你出来了,我不能白让她叫我一声姐夫呀!”
紧接着关景鹤要再咬上一口,却不想被柒柒微抬着唇角竟欺身上来,反咬在了关景鹤的唇上,微软柔绵,好似还夹杂着薄荷的清香,那是熟悉的悸动的味道。
未过多久,柒柒想抽身离开,那知惹火上身,又被擒制在手,吻便密密匝匝的落了下来。
“关景鹤,这里可是楼道!”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快放开我!”
“可不是我先干坏事的。”
关景鹤怀里容着那人纤细的身躯,肩膀一握便知人又瘦了一圈,心里即怜又爱,不吻了,那也得多抱一会儿。
柒柒心知自己做了错事,只是躲不开,又逃不掉,反正孩儿都睡了,索性探手拥住了关景鹤的腰,将脑袋埋在那宽阔的胸膛。竟不知觉就让泪水落了下来。
“能不能帮我求求老天爷,留住木棉的命,我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了,我放不开她的手。”
饶是人可怜兮兮的求,关景鹤却更加重了三分力道的擒住那瘦弱的肩,他有些恨自己在生命面前竟然如此无力,良久才能从嗓子里冒出一句话来。
“柒柒,我们尽人事,将心放平,行吗?”
柒柒却忽的挣开了那怀抱,心下所有的愤懑全往上涌,
“不,我不光要尽人事,还要跟天争一口气,关景鹤,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竭尽全力去替木棉寻找世界上最好的心脏科医生,哪怕将我自己的心脏给她,都没有问题,只要能让木棉多活一天,让她多瞧瞧这世上的爱。”
“唐柒柒,你是不是疯了。”
关景鹤第一次听见柒柒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愤是自然的,那一声吼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争执在人家房门口实在不雅,他执意强牵带拽的将柒柒拉回了他们的主卧。
声音没来由的就放大了,“唐柒柒,我不准你说出那样的话来,即便你说自己亏欠妹妹很多,我都愿意陪着你,尽所有的能力帮助她,争一天,争一秒,那都是我们的心意,可是我不准你说什么换命的话。她唐木棉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妹妹,可是你唐柒柒却是我眼里天下无二的妻子,没有了你,让我跟萌宝怎么办?”
关景鹤绝不带一口喘气的将大段话说得震天震地,那气势吓人,言语却又如此的恳切。
柒柒自知理亏,只是话已说出口,实在又没有回旋之地,她满心的亏欠,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得到了上帝的厚爱,有一个人人羡慕的丈夫,生出一个乖巧有伶俐的孩子,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可是唐木棉呢!因为是自己将她送于他人,非但没有将疾病治愈,还无奈接受着不公的命运,耗尽心里去做一个女孩儿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将坚强当作面孔时时示人,心底却是那么可爱娇弱的女孩儿。
一切都因为自己的私心,都怪自己不肯去承担妹妹的未来。柒柒越想越心疼,不由得泪水又及急堪堪的往下落。
“好了,柒柒,对不起,是我多言,是我多心,可是,求你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在爱你的人面前,同样无异于酷刑。你想过如果是木棉知道自己能活下去,是因为接受了你的心脏,就算活着,她的人生又会有多辛苦?”
关景鹤的泪总是一颗颗硕大浑圆的往下坠,一落就滴滴都砸在柒柒的心里,让她更加的不好受了。
“对不起,景鹤,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是真的太难过,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来帮助木棉了,她是我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与我血脉相承的亲人。”
纤弱颤抖的双肩,一抖,关景鹤就恨不能用自己的全部力量照拂上去,只为了让怀里的人心安。
“我知道!木棉是你心头上的一块肉,柒柒,你放心,我一定接近所有的帮她,只要医生说心脏移植手术能够延续木棉的生命,我哪怕耗尽家财也会让她等到有合适心脏的那一日,相信我,上帝垂怜,一定会给木棉活下去的机会。”
柒柒却仍是咬牙,想起妹妹说过自己这些年做过的桩桩件件,她总觉得上帝也许跟木棉一样,觉得她的手脏了,更不能被圣洁的天使看到,机会渺茫。
在这个世界上,希望唐木棉活下去的人,也许唯有柒柒一人而已,就连她本人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应该到尽头了,她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了却余生的心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