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闻出来的第二日,柒柒就直觉关景鹤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意义,第三日再去看毫无动静的肖郁,她便不多问一句,随后送肖郁回Y省拍戏,二人依依不舍却对新闻的事只字不提。
每日肖郁都不放心给助理小张打电话,得到的回复都是,“柒柒姐很安静,每天看看书,做运动,给自己做吃的,唯一的改变就是她换了一家医院做检查。”
肖郁挂掉电话前,不住的吩咐,“一定要注意柒柒的心情,不要让她一个人独处,晚上睡得轻点儿,时刻注意隔壁的情况。”
小张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肖姐,你就不能跟我透露点儿信息,比如,万一她主动跟我谈心,我该怎么回避敏感问题?”
肖郁顿住,“我其实也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柒柒没吭,我也没问,小张你个性沉稳,万事多留个心眼,小心处事就好了。”
这小心处事的范围太大,让小张很多时候拿拈不好,一不小心就被柒柒心烦意乱的自我封闭,搅得她也心慌无措了。
“肖姐,我今天看看柒柒姐独自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还一边说一边抹泪,我不便打扰,也就没啃声。”
“肖姐,今天柒柒姐本来应该去坐产检的,她推说身体不舒服,竟赖在家里不肯出门,我想想之前的检查都安然无恙,这一次拖几天也没事,就顺着她的心意过去了。”
“肖姐,你不知道今天是真的吓傻我了,柒柒姐将一把刀順溜的掉在地上,刀差一寸就要劈开她的脚了,可柒柒姐愣是傻傻的看着那刀发呆,她会不会得产前抑郁症?”
终于肖郁忍不住发话了,“你先按兵不动,千万别刺激到她,我争取提前点儿结束拍摄了,回去陪她生孩子。”
小张一直没表发过意见,在这时忽然一声吼,“老板,治标不治本,柒柒姐这样的精神状态,早晚要出事。”
肖郁怔忪,“看看再说吧!”
挂掉电话,肖郁考虑再三决定先套套萌宝的口气,仍旧是夜半时分,萌宝老实做在餐桌上写作业,关景鹤在一旁慵懒的翻看公司文件,仍旧是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父子俩看到电话显示那一刻意味深明的对眼。
“肖郁阿姨!”
萌宝甜甜的糯米声让肖郁瞬间心就化开了,她有一种想要揭开一切的冲动,却被拼命的抑制住。
“萌宝想没想阿姨啊?这阵子阿姨在拍戏,等这边结束了回去给你带礼物。”
“谢谢肖郁阿姨!”萌宝依旧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却在肖郁问起是不是想妈妈了时,眼中一闪,瞬间泪水迷住了眼睛,待瞧着关景鹤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这才抓紧说道,“我想妈妈了,能不能见见妈妈。”
肖郁转了个弯问,“萌宝想妈妈了,那你爸爸呢,他难道不想你妈妈?”
听见话筒里传出来这话,关景鹤眉间一挑,不去看萌宝,也不给他任何暗示,他知道萌宝人小鬼大能处理得很好。
萌宝听完这话鼻子一抽,呜咽道,“肖郁阿姨也知道我们想妈妈呐,可是妈妈呢?知道我们在想她吗?”
这话不但让关景鹤难过,就连肖郁都泛着心酸,一个孩子即便他不明白大人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他给予的爱是最纯粹的,奈何在现实中任何情感都禁不起成年人的深沉心机。
关景鹤不想让孩子看
见自己哀默由心而生的神情,他起身,抓起车钥匙便往外走。
“爸爸!”
不料,急切的萌宝忽然间一声叫唤让电话那头的肖郁怔住。
“肖郁阿姨,我们以后再说。”随即,萌宝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事发突然,肖郁一时间有些拐不过弯,什么意思?萌宝忽然间的举动代表了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打来电话时关景鹤就坐在一旁,若是如此,那上一次打电话约时间,甚至上次与萌宝的见面,难不成都有关景鹤参与其中。
肖郁想,若真是如此,那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关景鹤从始至终都知道发生在柒柒身上的事情,他却选择无动于衷的看着一个女人独自支撑着孕肚,孤身在外,不理不睬,不管不顾,这简直就是在用最冷漠的方式处理两个人的婚姻。
这难道是不爱了,准备要离婚的节奏吗?柒柒跟关景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郁想不明白,亦不敢跟柒柒说这件事,犹豫再三,考虑到柒柒孕期的任何事情都会影响到孩子,无论怎样都要等到孩子出生再说,于是她选择了静默。
萌宝急忙挂断电话追上关景鹤的脚步,一把抱住那大腿,腻糯的问,“爸爸,已经很晚很晚了,你还要出去上班吗?”
“萌宝,爸爸不是只有上班跟回家两件事可以做。”关景鹤腹腔内一股乱流到处串,他并没有伤害萌宝的意思,但字字都似剑般正朝孩子挥舞刀刃。
“唔,不要,爸爸如果不是去把妈妈找回来,我就不放手。”萌宝的坚持让关景鹤更难受。
关景鹤却在说话间,垂头去掰开小嫩手,看似在理,却冷漠无情,“萌宝,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不懂事。”
“为什么你们都要求我懂事听话,爸爸,妈妈,为什么我不可以再跟你们面前撒娇了,是你们不爱我了吗?”
话说到一半关景鹤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看到一个孩子眼睛的澄净,忽的于心不忍,但亦明白任何孩子早晚都要面对大人的世界,如果孩子暂时不懂,为人父的他也必须得教。
于是关景鹤继续神色淡漠的看视儿子,坚决的将小手指从自己的腿上拿开。
“萌宝,长大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这个成长的过程虽然会难过,可是,懂得去面对它,你就长大了。”
即便长大的过程带着成长的阵痛,可是关景鹤仍旧想让一个孩子明白,不能再用简单的思维去考虑成人世界的无奈。
关景鹤转身带上门,可身后萌宝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父亲的背影上,他是那么渴望得到一个拥抱,像妈妈一样能容下他的委屈跟难过,能任他释放情感。
可关景鹤选择了用更直接凌厉的方式来教会孩子长大,于是萌宝依然做出决定,他要选择用同样凌厉干脆的方式来表达对成长的反抗。
萌宝早已过了七岁生日,若说身高早已过了关景鹤的腰身,这决心已下,他即刻回到房间,翻箱倒柜整理出一背包的行囊,再望了眼黑漆无边的夜判断此时已过午夜。
没有车,不方便离家出走,不过没关系,等明天管家将他送到学校,时机便有了;没有钱,也没关系,他可以找盟友帮助。萌宝将一切都想清楚了之后,安然躺在床上,亦接受了最后一次住在大房子里的事实。
孩子的想象中,长大其实很容易的,既然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那我就离开这个家,到需要我的地方去好了。
关景鹤那里会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如此刚毅,他所有的疑问堆塞了心中所有的出口,于是他更想找到另一个他能走出去的地方。
喧嚣红尘,灯红酒绿,酒吧里密密匝匝的全都是想要寻找出口的人。
关景鹤挑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跟酒侍要了一瓶最烈的威士忌,启瓶,直灌入口,那浓烈的感觉长驱直入,滑入心间让死寂一般的心脏轰轰轰的跳动起来。
如果意识能够随着酒的浓烈消散也是好的,可关景鹤越喝越清醒,好似在面前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柒柒的音容笑貌,他有多久没有拥住那张脸亲吻了,多久没有感触到那温软的身体。
“唉!客人,你再这样喝下去会出事的。”酒侍看到关景鹤闷头急喝,没多久就喝红了眼,忙上前去劝。
关景鹤长臂一扬,毫无控制的音量甚至引来了半个酒吧的注目,他咧嘴大喊。
“出什么事,你巴不得我出事,是不是?我关景鹤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堂堂正正,立天处地,从来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不对,是任何我深爱过的人,我都绝对不会伤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
“客人,要不,我给你叫你朋友家人来接你吧!”酒侍仍旧好脾气的劝。
“不用,我不用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关景鹤好着呢!……”
关景鹤的臂膀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圈,力道太强悍了,带动着没有重心的身体一个没注意,几乎倒在了吧台旁。
小末早已注意到酒吧另一头的情况,更确切的说,虽然她来这里就是来喝闷酒的,但酒没喝多少,却见着了日夜思念的人。当关景鹤赫然出现眼前时,小末又惊又喜,恨不能上前就抱住他的后腰,为此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这份关注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心疼,小末看到关景鹤将一大瓶威士忌直接倒入口中,那俊俏疏朗的脸上布满了紧密的愁容,每一口加诸其身,那愁绪便添三分,而小末的心会绞痛六分。
当头晕目眩的关景鹤跟酒侍发生争执,挥空一圈,一头扎向地面时,小末眼疾手快,朝人奔去,用她那瘦弱的身体拦在了前面,这才让关景鹤免于直撞地面。
“咦!地板还铺皮制的,这么软?”
关景鹤一抬头,发现自己扎在人怀里,那人的面容朦朦胧胧,依稀像微笑着的柒柒,恬静淡然,他伸手去触,却将同样心慌意乱的小末给惊到了。
“关总,你是不是醉糊涂了。”小末下意识的缩头,往吧台上一靠,这时才有人上前来将二人搀扶起来。
“客人,你没受伤吧!”酒侍首先关注的却是当人肉垫的小末。
“没事,没事,放心,他跟我是认识的,看他醉成这样了,我送他回家吧!”
“不成,他喝了酒,还没付账单。”
小末看到酒侍急速的将账单递到自己面前,再一瞧那上面的数字便愣住了。
“关总,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醉得不成样子的关景鹤却听清楚了这句话,嚷嚷得全世界都能听见,“当然是柒柒的生日,是我的柒柒,我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