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骁与沈秀一前一后离开,沈越再也支撑不住,头埋在引枕里,整个人显得难受极了。
“解酒丹,给我解酒丹。”沈越说着。
沈镜却是道:“解酒丹吃多了不好,你不能再吃了。现在闹头痛,喝的时候这么拼命干嘛。”
嘴上这么说,沈镜却是端来清茶,道:“喝口茶吧,好好睡一觉。”
“我要解酒丹,头痛,头痛。”沈越说着,脾气越来越大,挥手间差点把沈镜手里的茶杯给砸了。
沈镜十分无奈,道:“都闹半天了,你够了。”
“谁让你在这里了,出去!”沈越脾气更大了。
他何偿想喝酒,但有些酒,由不得他不喝。
“醉成这样,不能喝为什么不说呢。”
突然一句从里间传来,只见卧室暗格处的门开了,一名三十左右的男人里面走出来。
身量颇高,样貌平凡无奇,但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走出来,却带着杀伐绝决。好似来自战场中的修罗,再行人间。
正是秦王韩起。
“你!!”
沈镜怔在当场,他虽然认识韩起,但韩起就这样走出来,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你怎么又回来了?”沈越惊讶说着。
却是硬撑着坐起身来,别说对比沈镜,就是比对韩骁,他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韩起笑着道:“我特意过来陪你过年,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沈越说着,“来青阳,太危险了。”
青阳这种大城市,偷偷摸摸进来几个人,是没人会知道的。
奈何韩起太能折腾,搞得全城戒严,现在出入青阳城,是真的麻烦了。
他不会没事搅得燕王府一团乱,但是韩起要这么做,他也拦不住。
“那你随我回去。”韩起说着,虽然想表现出商议的口吻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命令式的。
沈越笑着道:“汇丰船行是靠海吃饭,我这个东家要是去了内陆,船行交给谁管。”
“汇丰船行对你真有这么重要吗?”韩起说着。
虽然是疑问,答案却是肯定的。
沈越笑着道:“不止是对我,对我们都很重要。想想军费开支,还是需要船行的。”
“你在双向押宝吗?”韩起突然笑着说,好像是一句玩笑话。
沈越却是心中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笑着道:“你在说什么,韩骁……是不错,但是太年轻了。更何况,他并无如意,如何押宝。”
“不然你也不会把妹妹嫁给他。”韩起继续说着,“无妨,我会让你明白,你该选择谁。”
沈越笑着道:“秦王殿下,你这样说,我真的无言以对啊。”
韩起没作声,只是轻笑着看着沈越。
尤记得,他第一次见沈越时,桃花树下,更年轻,更爱笑,尤其是喝了酒后,半垂的眼眸,藏着无限的风情。
粉色花瓣落到他身上,更显得人比桃花艳。
后来在沈越最狼狈的时候,他出手相助。本以为经过这样风浪的公子哥,必然是难堪的。
但是哪怕是在泥坑里,他仍然能傲慢笑着,反而凭添了一股风采。
“这么看着我,难道是真的疑心我?”沈越笑着说。
他与韩起是合作关系,但是他太需要这个合作伙伴。韩起也需要他,但并不如他这么急切。
韩起说他双向押宝并不正确,他把沈秀嫁于韩骁,但并没有打算在韩骁身上投资。
薄冰般的合伙关系,别说脚踩两只船了,稍有不甚就会翻船。那时候,他所有的心血,都会化成一场空。
“无所谓。”韩起说着,却是走向沈越。
沈越见他走近,本欲起身的,韩起却是伸手扶住沈越的头,又放到引枕上,道:“觉得头痛,就好好躺着,醒酒丹不能再吃了。”
“啊?”沈越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韩起。
韩起道:“不能喝酒就说出来,我又不会勉强你。”
“我能喝酒,只是不想喝醉。”沈越笑着说,“正如你所说的,大过年的,你都能舍下秦王来看我了,一场酒我总是要陪你喝的。”
所谓任性,所谓傲慢,也是要分人的。
别说韩起是他重要的合伙人,只是一个朋友,这么大老远了,临行走喝酒,他怎么也不会扫兴。
“你难受成这样,我看着也不高兴。”韩起说着。
沈越不禁揉揉太阳穴,决定把话题转开,道:“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或者说,戒备太严,走不掉了吗?
韩骁刚从他这里离开,那么一通话,也是明显着怀疑他了。
在青阳的地头上,若是韩骁盯紧汇丰船行,那韩起确实难走。
“没有,只是估摸着你喝醉了,就想回来看看。”韩起说着。
沈越顿时笑了,道:“这是什么理由,算了,我也不问了。不知道你听到没有,韩骁刚才才走。”
韩起来回皆走密道,在密道里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也许韩起早就来了,只是听到外头有人,现在才出现。
“听得一清二楚。”韩起说着,意有所指的道:“你们很熟。”
沈越虽然傲慢,却不会对谁都傲慢,越是与他不熟的人,越会觉得他彬彬有礼。
反而是相熟的人,他的脾气使起来会如无顾忌。
“我现在在青阳,自然要与燕王世子打好关系。”沈越如实说着,又觉得韩起话说的莫名。
韩骁并不是很难相处的人,从某方面说,他比韩起更好相处。
就算不是双押宝,与燕王世子打好关系,并没有坏处。
就像今天,就是韩骁亲自来了,而不是衙差上门。
“跟我走,就不用再经营人际关系。”韩起说着。
沈越笑了起来,道:“我看今天不是我喝醉了,是你喝醉了。我们早就说定,我要留在青阳。”
他从开阳到青阳,当然不只是因为得知了沈秀的行踪。
青阳有燕王府,大周四大王府之一,拥兵自立,可谓是一方小朝廷。
韩起的野心走到最后时,必然会与他们撞上,他留在青阳,也是为了燕王府。
“是啊,或许真如你所说,今天是我喝醉了。”韩起说着,站起身来道:“好了,我走了。”
沈越眨眨眼,心中充满疑惑,韩起本来己经走了,这趟转回来是干嘛的。
欲身相送,韩起道:“你躺着吧,睡一觉就好了。”
话完,韩起转动机关,打开通道,径自离去。
沈越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禁看向沈镜,问:“你说他回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沈镜看一眼一脸莫名的沈越,决定闭口不语。
“算了,随他去吧。”沈越自言自语说着,本来头痛欲裂的,此时却涌上一股睡意,不禁打了个哈欠,道:“我还是先睡一觉吧。”
沈镜点头道:“你睡吧,我会守的。”
沈越径自躺下睡觉,沈秀也跟着韩骁一起坐车回到王府。
一路上相对无言,韩骁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而沈秀则是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古代女子出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大家族更讲究联姻。
被联姻的夫妻之间,感情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都能从这桩婚姻中得到利益。
她一直都很奇怪,韩骁为什么会娶她?
因为她这个人吗,算了吧,她从来没有这个自信。
想想韩容,到底什么的利益,能让韩骁连这么多年的叔侄感情都舍下。
“你在想什么?”直到两人在体仁门下车,韩骁突然出声。
沈秀看看韩骁,摇摇头,道:“妾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的命运从来就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过,不管自身有再多的想法,总是一个大浪打过来,把她所有的想法都全部打消。
她不想认命,也想刚硬一些,但没有任何资本,没有任何靠山,只凭着性格硬冲,只有死路一条。
当强者撵压弱小时,丝毫不会考虑弱小的想法。
“莫要胡思乱想。”韩骁轻声说着。
沈越的话,肯定会让沈秀动摇。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沈秀解释,许多事情,也根本就不是够嘴巴说说能明白的。
日久见人心,他相信沈秀总会明白他的心意。
“妾身不会。”沈秀低头说着。
韩骁道:“我还有公务要料理,晚上再去找你。”
“是。”沈秀答应着。
婆子抬来软轿,沈秀规矩见礼道:“妾身先行一步。”
“嗯。”韩骁应着。
沈秀这才上轿离去,回到平湖秋月,王总管带着丫头婆子迎了上来。
世子爷带着侧妃回娘家并不是稀罕事,但气氛如此紧张的时候,韩骁能带着沈秀回娘家,这就是恩宠,天大的恩宠。
“拜见侧妃。”众人上前行礼。
沈秀心情低落至极,几乎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挥手道:“都免礼吧。”
进到屋里,丫头们上前侍侯着更衣。
沈秀这才想起来,吩咐道:“世子爷说晚上会过来,记得准备上。”
侍侯的丫头笑着道:“世子爷哪天不来,我们早就准备上了。”
“也是……”沈秀说着,韩骁确实天天过来,如此忙碌的时候,依然天天过来。
但是她的心情,却依然没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