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峻失声问道：“姐，你竟救过罗风一命？”
林如雪淡然道：“机缘巧合罢了。”
“虽是机缘巧合，岂知不是天意？”林峻感慨道。
林如雪没有继续回应，只是低头书写。
片刻后，一纸寥寥数十语，跃然纸上。
“远望叔叔，侄女曾于机缘巧合之下，救过罗风一命，也深知他的根底。反观周子山和周家家族，为了此次童生试甲等优生头衔，无所不用，行径卑劣，若是让此等小人和家族得势，今日他可踩着罗家上位，日后，说不得同样会对我林家用此卑劣手段。此中利弊，还请远望叔叔三思，侄女如雪敬上。”
林峻一边看着，一边思索，等到林如雪落笔之后，他方才惊叹道：“姐姐，这真是一个好计策，你先前救过罗风一命，又在此次童生试中，暗助罗风一次，日后罗家和罗风，必然得卖你这个面子，岂还不对你言听计从？”
林如雪哑然笑道：“小峻，你倒好，竟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我岂是这样挟恩图报之人？”
“若是不图回报，那你这么写着，岂不误导家族长辈？或许，我们家中长辈，也并不希望看到罗风如此强势崛起。”林峻不解道。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林如雪反问：“小峻，你以为，少了这么一个童生试的甲等优生头衔，便能束缚住罗风的手脚？又能限制他的崛起？我只是希望，不要因为今日家族的错误判断，而在未来多了一个原本不该多出的强大敌人。”
林峻愕然，他竟不知，林如雪对罗风的评价，是如此之高。
林如雪随即将写好的信纸用信封包好，走到门外。
门外，两名中年男子正静静候在门边，其中一人，正是当日将罗风从水底救出之人。
林如雪将这信封交到中年男子手中，道：“允叔，麻烦替我将此信当面交给远望叔叔。”
允叔点头，接过书信，随即下楼而去。
……
高台上，争论渐趋白热化。
或许，这已不叫争论，而是在吵架。
双方没人肯退步，却也都无法力压对方。
便在此时，一名武者打扮的中年男子，从后台悄悄走到林远望大人身边，递给林远望大人一封书信。
林远望拆开，稍微看了一眼，随即收起书信，若无其事地塞进怀中。
然后，林远望似乎陷入思索中，但可看得出来，虽是思索，他眼中的犹豫之色，终究慢慢消去，目光似乎变得坚定起来。
此时，恰好古宁再次抬头，两人双目交会，林远望便是暗暗点了点头。
林远望这一点头，古宁竟凭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林远望能做出决定，那自然是最好的。
……
台下，一片肃静。
七八百名学子，俱都看傻眼了。
他们从未想到，平时看似和和气气、儒雅大方的诸位大人，一旦面临重要关头之时，竟会争得如此不可开交。
只怕，其中几位脾气稍微火爆一些的大人，差点就要开口问候对方亲人了。
场面之火爆程度，前所未见。
胆小一些学子们，都还在暗自担心，若是台上诸位大人骂得兴起，愤而动手的话，只怕，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周子山和罗风两人，也是表情各异。
周子山的表情，虽然有些凝重，总体却还算轻松。
罗风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此刻的罗风，再次深刻体会到家族的重要作用。
别的不说，若不是罗彬、张景浩等人的鼎力支持，与对方针锋相对，毫不退步，只看对方五人的态度，这甲等优生的头衔，只怕早就归了周子山所有。
家族对于他的支持，果然不是流于形式，而是真心真意的支持。
就如罗彬大人，罗风虽和他只是一面之缘，但他却是其中最卖力之人，他力扛顶头上司左麟而无任何畏惧退缩之意。
而另外两名鼎力支持罗风的大人，也是之前在家族的安排下，曾去拜访过的。
否则，当也不至于如此卖力，支持罗风。
罗风再转头看看卢四海，暗中又叹了一口气。
卢四海虽然不是来自本县的家族，却和左家向来交好，他虽未表态，定也是支持周子山一派的。
如此看来，剩下的四名官员中，只要还有一人支持周子山，只怕今年的甲等优生头衔，便铁定和罗风无缘。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武者从台后行到台前，似乎交给林远望大人一封书信。
看到这位武者，罗风顿时大吃一惊。
他岂能不认识这人？
当日，正是这位名为允叔的中年男子，将他从湖底救起，方能避免一场悲剧。
只是不知，他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难不成，那林家的白衣女子也恰好是县书院学子？
罗风想到这里，连忙举头四望，却没有在人群当中，发现那白衣女子的踪迹，只得怏怏作罢。
便在这时，台上的情势似乎又有所变化。
已经做出决定的林远望，脸上表情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回头看看卢四海，笑道：“卢大人，却没想到，今年的甲等优生之争，竟会如此激烈，只怕双方谁都不肯退让了。”
卢四海点头，也是笑道：“实在不行，看来也只能投票决定了，林大人怎么看？”
林远望也点头笑道：“或许，也只有如此了。”
卢四海和林远望，同是本次考官中，官衔品级最高之人，卢四海更是本次考核的主官，他们既然开口，那还在争论得面红耳赤的诸位考官们，便都纷纷停住了嘴。
投票决定，是童生试中的最后一个办法，实在分歧太大的时候，才会用这个方法。
到了这时，台下更是一片肃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今年童生试的甲等优生人选，便着落在此刻了。
卢四海这次却不再客套，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来投票了，罗风实践考核极强，天赋确实前所未有，周子山两个成绩平均，都是异常优秀，确实难以做出决定，但我还是投周子山一票！”
随即，各位官员纷纷发言。
“我也投周子山。”
“周子山！”
“罗风！”
“我也是投罗风一票！”
不到片刻，十位官员先后发言。
其中六人支持周子山，四人支持罗风。
又因卢四海是主官，一人算了两票，在票数上，便等于七票对四票。
只要剩下的四名官员中，还有一人投了周子山，那周子山便是当年的甲等优生了。
此时，台上又陷入短暂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东林府学监大人的身上。
谁都清楚，林远望虽然不能完全左右剩下三位大人的看法，他的态度却至关重要。
毕竟，他代表的可是古林县第一世家。
令人诧异的是，此时暂时领先的，支持周子山一方的官员们，表情并不是非常轻松，相反，都有些凝重。
而支持罗风一方的官员们，虽然难免有些担忧之意，眼中却还有希冀之色，似乎并没有完全绝望。
但凡能坐在这台上，成为地方和书院的主要官员，谁没有几分眼光？
卢四海方才提议投票，其实便有试探之意，而林远望表示赞同，便已表明他的态度，若是林远望支持周子山，其实早就没有投票的必要。
这些道理，台上的诸位大人，从政多年，都是八面玲珑之人，眼光何等老道毒辣，岂会看不清楚？
而台下诸位学子，限于各自目光的局限，自是看不透彻其中奥妙。
卢四海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笑着问道：“林大人，不知你又会选择支持谁？”
卢四海这是明知故问，他虽是在笑问林远望，目光却落在另外两位官员的身上。
在卢四海的眼中，这两人，才是最关键之人。
淡淡一笑，林远望缓缓道：“卢大人，本官的看法，和大人你略有不同，本官倒是认为，对于源力的实践操控，更比理论重要一些，所以，我投罗风一票。”
林远望这话一出口，古宁眉头微微一跳，也终于下定决心，道：“林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也表示支持，下官也投罗风一票。”
这一来，还未表态的官员，只剩下马宏和杜飞两位大人。
马宏倒是毫不犹豫，说道：“我也认为，罗风略胜一筹，我投罗风一票。”
最后，只剩古林县典史杜飞大人还未表态。
典史本是古林县一正三副的四位主官中，地位最低的一位，杜家也在古林县中，排不上前十的位置，却没想到，他竟成了最终决定本年童生试甲等优生头衔的关键人物，拥有一票决定生死的权力。
看到杜飞还在犹豫，知县左麟便冷冷说道：“杜典史，你可要考虑清楚，好生做出决定。”
古宁眉头微皱，不满地看了左麟一眼，却笑着看向杜飞，道：“杜大人，无妨，不管你做出何种决定，我定会支持你的。”
林远望也笑道：“古大人的看法，本官也深表赞同。”
杜飞看看林远望和古宁，又看看左麟、周繇等人，终于长叹一口气，道：“罗风天资卓越，未来成就无可限量，即便不是童生试的甲等优生，未来也必然会在院试乡试中大放异彩，罗家能出此天纵之才，势必会变得更加强盛，真是让我们好生羡慕，只希望罗风日后能为我古林县上下，多多谋取福祉，也希望罗家能为我古林县的繁荣昌盛，多多尽力，下官投罗风一票！”
至此，终于一锤定音！
本年度童生试甲等优生头衔，花落罗家！
而周子山和林峻两人，携手进入甲上前三。
下一刻，整个广场再次沸腾了。
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罗风居然真能绝地反击，在众位大人的支持下，登上甲等优生的宝座。
这个过程，当真是曲折复杂，**迭起，比一台大戏还要精彩一些。
便是罗风自己，也恍若梦中，被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罗家子弟，更是将罗风围在中间，纷纷向罗风道贺。
和罗家诸位子弟兴高采烈不同，周家弟子的座位周围，则是一片阴云密布。
罗风力压周子山，取了甲等优生头衔，对周家可说是巨大的打击。
而那周子山本人，此刻更是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面容扭曲，紧紧咬着牙齿，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也不怪周子山如此激愤，他强行压制境界三个多月，只为了今日能取得童生试的甲等优生头衔，又因掌握了二阶器物的最基本的一些创造能力，自以为十拿九稳，却没想到，最终被罗风一匹黑马杀出，夺去了甲等优生的头衔。
被他人夺去也就算了，为何却偏偏就是罗风？
周子山只觉得心头郁结，血气波动不断加剧，便再也强忍不住，“哇”地开口，吐出一口鲜血。
顿时，周家弟子们一阵惊慌失措，周昂连忙上前扶住周子山，安慰道：“三哥，莫要气坏身子，今日让罗风暂时先得意一番，日后我们定然还会有扳回之时！”
一把推开周昂，周子山猛然站起身子，也顾不得抹去嘴角的血丝，双目恶狠狠地盯住被罗家弟子包围在中间的罗风。
此时的他，双目尽赤，表情狰狞，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
恰好，罗风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子山。
于是，两人的目光，再次剧烈对撞在一起。
这是今日双方的第四次目光对撞。
这次，周子山的目光，只剩下滔天恨意。
罗风自然无惧，也是冷冷回应，毫不退让。
一甩手，周子山跌跌撞撞而去，从今日起，有罗风，便再无他周子山！
巧的是，罗风也恰是如此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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