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坦克从县城东侧绕到西侧,经过县城时日军炮兵手忙脚乱地在城墙上调转火炮,向坦克开了几炮,可是坦克移动的速度很快,而且坦克履带卷起的雪尘漫天飞舞,遮挡了视线,无法精确瞄准,那几炮都落了空,倒像是欢迎贵宾莅临燃放的礼炮。
两辆T4坦克行驶到邹作华乘坐的吉普车附近停下来,顶盖开启,装甲团一营二连连长郑绍俞钻出炮塔,双脚在遮泥板上轻轻一点,身子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郑绍俞大步流星地走到邹作华跟前,向邹作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邹副军长,装甲团一营二连连长郑绍俞奉命率领7号、8号坦克前来报道,请邹副军长指示。”
邹作华虽然是抗日军副军长,但他是东北军系统的,这个副军长只是名义上的,他在西南国民军内没有任何影响,自然也无法指挥类似装甲团这样的打着西南国民军烙印的部队。抗日军表面上由东北军和西南国民军组建而成,实际上东北军只是陪衬,真正起主导作用的是西南国民军的部队,打一个不太合适的比方,两者的关系有点像中央军嫡系部队和地方杂牌部队,东北军一枪没放就把东三省扔给了日本法西斯,那个脸都丢尽了,别的不说,就冲着这点身为抗日军副军长的邹作华在装甲团官兵跟前摆上级军官的架子,耀武扬威、吆五喝六显然是不合适的。
“三师和炮兵团被日军炮火所阻,顿兵城下,真是惭愧,装甲团的兄弟从口北营子激烈战场辗转而来,本该延至营中为众兄弟设酒洗尘,无奈战事紧急……就有劳郑连长和诸位兄弟了,等到攻破城池、歼灭城中日军,必为诸位请功。”
郑绍俞是标准的军人,社交场合那些虚词客套他不懂,他又是个急性子,不耐烦跟邹作华在这里客套。听着邹作华说这些虚词滥调不禁皱了皱眉头,“邹副军长,我们过来就是来打鬼子的,现在鬼子就在身后,我们随时都可以参战,请您下命令吧。”
“好,雷厉风行,军人本色。”邹作华赞了一句,随后走到坦克前,看了一眼那门坦克炮,露出失望之色,“郑连长,这两辆坦克上的坦克炮是75毫米口径的吧。”
“装甲团所有坦克、自行火炮上安装的火炮都是日军75毫米火炮,日军中大量装备了这种火炮,我们可以从战场上大量缴获,既可以为装甲车辆更换炮管,也可获得充足的炮弹,这也是受运输能力限制,不得已的事情。虽然火炮威力有限,不过我观察到朝阳县城城墙有几处大豁口,豁口处堆积着沙袋、砖石,厚度、坚固程度应该比不上夯土城墙,坦克开到近处,几炮就能将其轰塌。”
邹作华曾入日本士官学校学习炮兵科,是东北军炮兵部队创建、扩展的主要人物,深得张氏父子的倚重,可以说邹作华也是术业有专攻的人物。邹作华皱眉凝视着朝阳城墙,沉吟半响道:“日军在城头上架设的火炮距离豁口较远,坦克轰塌了豁口处的填充物,那些火炮仍然可以对城下射击,攻城部队接近城墙豁口必然会遭受大量伤亡,我们首先考虑的应该是怎样压制住日军架设在城头上的火炮,掩护攻城部队在城壕上架设木板,让大部队以最小伤亡到达城墙跟前,只要攻城部队能到达城墙下面,就算城墙再坚固,我们也能用炸药包炸塌城墙。”
邹作华言外之意就是炸城墙这个活我们就能干,前提是你们得把城头上那几门炮干掉,干不掉至少也要压制住日军炮火,否则大家就只能在这干呆着。
“邹副军长,我们可以把坦克开到城壕边缘,近距离炮击日军在城墙上火炮工事。这样可以保证炮弹不会飞入城中误伤百姓。”郑绍俞道。
虽然并不把日军的火炮放在眼里,但常言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两辆坦克还是用钢丝绳在坦克正面以及两侧捆缚了一层沙袋,做了这些准备后,两辆坦克轰隆隆地驶向城壕,日军城墙上8年式75毫米野炮发射的炮弹不断在两辆坦克附近爆炸,尽管日军的小口径火炮对T4坦克构不成威胁,但是两辆坦克依然在行进途中大秀了一把蛇形机动。一枚从斜向飞出的榴弹击中了郑绍俞乘坐的7号坦克的侧面装甲,沙袋被炸起来,抛到半空,沙袋破裂,无数沙粒仿佛被大风吹扬起来,形成沙尘暴,弥天遮日。浓重的沙尘中双方官兵看见7号坦克停住不动了,城头日军以为击毁了坦克,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而后方的抗日军官兵每个人的心都悬起来,屏息静气地盯着重重沙尘中的坦克。
“嘿,他动了,动起来了。”王长海死死盯着那辆坦克,就在他感到心弦就快绷断了的时候,惊喜地发现那辆坦克的炮塔旋转起来,高高扬起的炮筒对准了城头一门向他不断发射炮弹的火炮。
“他妈的,老子就说嘛,小鬼子的炮弹砸不坏咱们的坦克。”吴克仁兴奋滴大声嚷嚷道。
“轰。”坦克炮膛窜出一股火光,日军火炮下方城墙上腾起一大团尘土。夯土城墙相对于砖石城墙承受的外力打击要强一些,砖石是粒子硬性连接的固体块状,夯土则是在外力下土壤颗粒被动粘连,在强大的外力作用下土壤颗粒会发生移位,但仍与周围的土壤颗粒粘连,这期间发生的摩擦就会消耗掉外力。而砖石遇到强大的时超过承受界限粒子会整块崩开。
轰隆一声响,一个大土块从城墙上跌落下去。尘烟散尽,大家发现夯土城墙的上缘被炮弹砸出一个很大的土坑,可是城墙遭受炮击的部位并未坍塌。幸运的是距离炮击位置最近的那门火炮后面的几名日军炮兵却被空中洒落的大大小小的土块砸伤了。这时8号坦克已经快速行驶到城壕边缘。日军城头上所有的火炮都对准了这辆坦克,城壕距离城墙仅有一百多米,由于年久失修,城墙上的女墙早就残缺不全,许多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大土台。日军炮兵将火炮推到了城墙边缘,炮管低低地探出城墙,近距离居高临下发射的榴弹每一发都命中了8号坦克的正面或者侧面。坦克如同处在怒潮之上的轮船不住剧烈摇晃。遮泥板四分五裂远远低抛在地上,8号坦克仅仅发射了两枚炮弹,炮管就被一发榴弹打的变了形。趁着8号坦克吸引住日军火炮的火力,7号坦克快速移动到那辆坦克后面数十米处,瞄准侧前方一门日军火炮,发射了一枚榴弹。炮弹直接命中了那门火炮,那门日军火炮如同被一双举手抓起来、甩出去,至于日军炮兵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近距离的炮击,那门坦克炮就像是在用手枪顶在人的脑袋上射击,可谓弹无虚发。随着炮弹一枚枚发射出去,城头上日军的火炮接二连三地被摧毁。在感觉上,距离坦克最近的四门火炮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都从城头上消失了,仿佛他们原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
城头上日军炮火被大大的消弱了,7号坦克沿着城壕快速移动,移动中炮塔转向城墙,遇到日军的火炮就会停下来瞄准射击。日军的火炮又被7号坦克摧毁两门,其余的火炮都撤下了城墙。城墙上只有一些迫击炮还在不停滴射击,但那些迫击炮数量有限,直接命中坦克的几率实在有限,即便不幸被炮弹砸中也跟挠痒痒差不多。郑绍俞透过坦克前方的观察孔看到8号坦克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伤痕累累的外表看着让人揪心。用车载电台联系了8号坦克的乘员,炮手声音微弱,显然受了重伤,对着话筒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就晕过去了。郑绍俞大致了解了8号坦克乘员的伤亡情况,车长被车体内部崩溅起来的金属块击中头部牺牲了,驾驶员和炮手则是腹部受了重伤……
7号坦克开到8号坦克旁边,冒着城墙上日军迫击炮弹和机枪发射的弹雨,郑绍俞和驾驶员从坦克底部钻出来,借助坦克炮的射击提供掩护,抬着粗重的钢丝绳,将钢丝绳挂在8号坦克尾部。随后7号坦克将8号坦克拖离城壕,将伤员交给三师送到后方的野战医院救治。郑绍俞检查了8号坦克损坏情况,还不错,只是坦克炮炮管被打弯了,车体内壁有少许金属剥落,正面侧面装甲被日军炮弹轰出一些弹坑。最关键的动力系统没有问题。在炮兵团挑出一名吉普车司机、两名爆破手,有着驾驶吉普车的技术基础,郑绍俞三言两语就教会了那名司机驾驶坦克。两辆坦克车后面各托挂一辆装满沙土的大车,驶向城壕,打算去填埋城壕。途中遭遇日军迫击炮猛烈轰击,坦克车后面拖挂的大车被炮弹击毁,所幸炮兵团的后勤部队携带了五十多架大车,炸毁两架,返回去又挂上两架,再次驶向城壕。
两辆坦克吸引了城内、城上日军火力,三师便趁机组织敢死队,敢死队分成数组抬着木板同时从另一侧接近城壕。日军不得不分出部分火力对付那些敢死队员,两辆坦克在敢死队员的你、密切配合下成功滴开到城壕前,将后面的大车连同上面的泥土一股脑地推进城壕内。城壕将近两米宽,里面的水都结了冰,冰面距离沟沿有一人多高。两辆坦克往返数十次,其间被日军炮弹炸毁的大车有**架,总算在壕沟里填出了一条可供坦克和部队通过的道路。而那边的敢死队却伤亡惨重,两百多人死伤了一多半,敢死队出击的目的主要是吸引日军火力,协助坦克尽快填平城壕。城头上日军机枪火力异常凶猛,日军在城内的迫击炮也向他们发射了不少炮弹,伤亡主要发生在向城壕冲锋的路上,侥幸生存下来的战士跳进城壕,日军的机枪和迫击炮弹就很难伤到他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