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果明白,等车子一开出去,就是这帮人的天下了,因为他们天天往外跑,对外面的地形、路况和建筑分布了如指掌。
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话并不适合于果。对于果来说,这也只是几只蚂蚁自以为是的计谋罢了,自己正好可以出去透透气,顺便也跟着他们了解一下工厂外的情况。
可就在此时,范韵琳匆匆跑来,大喊“许梦!”香汗淋漓,健康的肤色上缀着汗珠,显得性感而又健康,对勾看了,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真想把她就地按倒直接办了。
毛国兴当然也觉得她充满诱惑力,但他相对比较冷静,见范韵琳猛然出现,就知道这女人要坏自己的事,便态度淡漠地问:“范主任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任务吗?”
范韵琳深深地瞥了一眼于果,心想:“你到底还是年轻不成熟!会两下功夫,就敢跟他们出去闯世界?外面多危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说她其实比这个年龄段的许梦更加年轻,却自以为很老成。
于果何等智力,从范韵琳这一瞥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但还是不动声色,因为他也有了一个将计就计再就计的计划。
继续在这个无所作为的团队内也一样会毫无进展,只有跟随搜索队外出,甚至让毛国兴等人的奸计得逞,才有可能使得他们露马脚。那时候,自己再正大光明师出有名地铲除他们,就得到了整个团队,之后再询问每个人的生日,那就容易多了。
范韵琳心里却焦急万分:“我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么一个人才,而且他也很愿意听我的指挥,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偏偏他受不了诱惑,要跟着搜索队出去!你要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你压根一无所知!
“如果你对毛国兴他们言听计从,那也许你也真的会被他们看作是自己人,但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是不爱听人摆布的……毛国兴在咱们工厂除掉你有困难,可离开这里,去了公路上,随便一个诡计就能把你仍在满是僵尸的阴暗场所!
“等他们把你害死,回来只需要说你变异了没救得活过来,大家即便是有疑问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你死了,我怎么办?毛国兴铲除异己后,必然会变本加厉地强化统治,最后逼着我就范,我不想把身子交给他,我也只能自杀!许梦,你现在走,是自杀,也是要害死我啊!”
想到这里,范韵琳清了清嗓子,朗声说:“毛科长,我给许梦安排了一些事要做,正要带他去熟悉一下,却找不到他了,到处看才发现在你们这里。你们外出一定要小心啊!僵尸似乎也在进化,而且并不是各地同步,千万注意安全,我们大家全指着你们这帮老爷们儿了啊!”
她说了半天,却偏偏不说一眼就看明白的事儿,为的就是把毛国兴的话给堵回去。
可是,这对毛国兴来说是小伎俩,混江湖、蹲监狱,什么人都见过,什么都难不住他,便嘿嘿一笑,问:“韵琳,你看不出来吗?许梦现在是我们搜索队的人了。他是自愿参加的,我们当然也欢迎他这样本事大又利索的成员,说不定他在外面立下的功劳,比昨天赶走一只流浪猫要大得多呢。”
于果清楚,毛国兴这段话的后半句也是在稳固自己的内心,是一种看似敦厚的欺骗。可惜,毛国兴永远不知道,自己并不是被他骗了才加入搜索队的,真正被骗了的,是自以为是的毛国兴团伙。
范韵琳注视着于果,认真地问:“许梦,你要参加搜索队?我劝你不要没学会爬就学走路。我们大家都有两个星期面对末世的经验,而你等同于昨天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你要真正适应这个新世界,得需要相当一段时间,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你会功夫,而且功夫挺高,我们都没想到,可这不是你能拿来对抗末世的资本。僵尸横行的世道,有独特的规矩和方式生存,你总得先了解一下僵尸的习性,在工作中学习,慢慢积累经验,再外出作业吧?这么干,实在是太草率了,给我下车!”
对勾却皮笑肉不笑地说:“看,范主任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多丢你双博士学位的身份!咱不要这么惊慌失措地好不好?人家许梦终究是个要干大事的,干大事,就得不拘小节,更不能走常人走的道路,那样太俗,懂吗?”
范韵琳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许梦一旦离开,自己能依靠的一切就失去了,再也无法翻本了,便再不能给对勾面子了,而是冷冷地说:“对勾,你别对我嬉皮笑脸的,我总还是领导,就算管不着你,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对勾先愣了一秒,随后恼羞成怒,看了毛国兴一眼,似乎就要爆发了。
在他看来,范韵琳就是个屁,这里真正的老大而且唯一的老大是毛国兴,老二是自己才对,范韵琳要不是长得漂亮,老大又对她持有君子之礼,早就把她干得服服帖帖不要不要的了,那里还轮得到她这么跟自己说话?
学历?学历算个鸟?当年这娘们儿一来就拿十万块,自己早看她不顺眼了!
毛国兴却漠然道:“范主任,你反应过激了吧?许梦是个人才,所以才更需要多锻炼。在乱世中,每耽搁一秒,都有可能危及生命,甚至对整个团队产生不利影响。是刀子,就要多砍刺,是骏马,就得多驰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才是王道。
“就像你说的,许梦这小子有本事,却还没有适应这个世道,那就更应该尽快让他适应啊!每天都有可能死,如果他这一身本领在厂内得不到用武之地,成长缓慢,那不是屈才吗?也不能更好地发挥潜力,充分为团队出力。
“在外面就不一样了。韵琳,我不是在鄙夷你做的工作。大家虽然分工不同,可我们搜索队的工作更加残酷,这你没异议吧?许梦他跟我们外出一天,说句不中听的话,最少也顶得上跟着你在这小小的厂区里干一个星期。外面的世界多广阔?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嘛!”
范韵琳十分生气,心想:“任你说破大天,我也不能允许你带他走。就算你们并不打算害死许梦,可许梦跟了你们,我这边就真的再无顶梁柱了。哪一天你如果突然宣布要实行集权统治,我们哪里还有反抗的资本?许梦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你们抢走他!”
想到这里,范韵琳决定不跟毛国兴辩论了,因为她口才再好,知识再丰富,也不可能对抗得了毛国兴的流氓嘴脸,便转过来对于果肃然道:“许梦,你自己说,你大胆说,不需要屈从于谁,只顺从于你的内心。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真要跟他们走吗?
“你会开车吗?你刚毕业,还没拿到驾照吧?你能打,但你举重行吗?能连续搬货吗?你乘车,能对去过一次的地方了如指掌吗?我这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你要是想当领导,不一定非要出去才能当!外面很危险的!”
于果知道她是好意,可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却不能让范韵琳的好意给弄砸了,便微笑着问:“范主任,你外出过吗?”
范韵琳冷不丁被他将了一军,竟然好几秒没缓过来,怔了半天,才无奈地说:“我……我的确是没出去过,但……”
于果柔和地打断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并不是有当领导的野心,但也请你理解一下我。我在小小的冷藏室呆了整整两个星期,感觉空间太小,透不过气来。昨晚在大厅里拥挤着睡觉,因此对吕察彪组长的突然触摸,反应过激了,这是这个原因。
“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工厂里,白天也只能在厂区内活动,晚上就更不用说了,三四十号人,挤在一个小小的两层破旧实验楼里,连上厕所都要排队,我感觉快要窒息了。我想要去呼吸更新鲜的空气,请你理解一下。我现在的选择,就是顺从自己的内心。”
毛国兴等人没想到于果会说出这么一番听上去很诚恳的心里话,都有些发愣。但旋即对勾和黄琛等人就不怀好意地啪啪啪啪鼓起掌来,甚至还吹口哨,仿佛在参加演唱会时近距离接触了大明星似的。
黄琛笑道:“范主任,你看,许梦多有觉悟!他这一番话让我越发相信,我们请他加入搜索队,那是明智的选择!”
范韵琳瞠目结舌地呆滞了半晌,感觉心灰意冷,自己原本苦心经营的一栋希望的圣殿,最终却因为最重要的顶梁柱被抽走,而如同积木一般脆弱之极地坍塌殆尽。既然如此,那自己的命运,可以说也已经注定了。
而且,看搜索队这几个痞子彼此之间非常类似的怪笑,就能看得出他们是有诡计的。不然,按照他们的性子,肯定会对于果颇有微词,甚至没事找事,冷眼相待。
在范韵琳看来,于果这次选择,是最后的选择,肯定是有去无回了。
范韵琳低首垂眉,缓缓地说:“你……你太任性了。如果你今天能平安归来,那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再做选择。”
她是个性情决绝坚强的女性,也不会拖泥带水,便不再驻足停留,一个转身,便步履稳健地离开了。
于果目送着她的背影,暗暗地想:“这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被屈就在这么一个小工厂里,才是真的可惜了,大材小用。将来她也许能成为更大规模幸存者群体的领袖,甚至说不定能在这个支线世界的历史长廊里,留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