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果就简单地把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再偶尔咨询一下梁永和,让他补充。
杜阳转过脸,揪着史帅的衣领,阴冷地说:“在你的停车场,车被划了,你不理赔,还要收停车费,你还要脸吗?”
史帅脸上挂不住,有些狼狈地说:“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提供停车位,车子如果被偷了,那算我们的,可要是受了什么伤,那我们不管!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阳哥,你是胶东的老江湖了,你应该知道,让你这位朋友问问胶东市的露天停车场,是不是都是这规矩?你让派出所来看,他们肯定也这么说。”
杜阳一时有些哑然,于果一瞧,心下也明白了,看来这种恶劣的一边倒风气的确是本地约定俗成的规矩,现场停车场少,车子越来越多,话语权都在停车场内,车主只能吃哑巴亏。
而派出所也特别不喜欢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浪费警力,因为这不是八十年代丢一辆自行车,就能天塌地陷,现如今,一辆车的划痕也就是几百块钱喷漆搞定,不算是重大财产损失。当然,梁永和这车被划到了里面的金属部分,确实太恶劣了。
史帅见杜阳暂时无言以对,又有了些精神头:“再说了,谁还知道这车之前有没有被划?要是车子本来就被划了,却讹上了我们停车场,要我们负责任,这就是流氓行为!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以前经常有!”
梁永和嘴笨,这一焦急,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你……你乱说!我之前没被划……就是,就是在你们这里划、划的!”
于果平静地说:“咱们看看监控视频吧?我想,车主车子被划,到底是谁的责任先撇开不谈,看看监控视频的权利总是有的吧?”
史帅有些为难:“你是阳哥的朋友,那咱们也不打不相识了,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这视频很不清楚,人脸都看不清楚,何况是白色的车身上一道划痕了,那得多高的分辨率呀?咱这儿做不到。”
杜阳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于果,看样子确实是实情。
史帅又趁机说:“其实,这附近有一些聋哑少年,成天在公交站台上偷鸡摸狗的,偷人家的钱包,但偷了卡也得不到里面的钱,也不打算还给失主,就拿着卡到处划车,这事儿确实常有,这附近的停车场都发生过。扭送过一回去派出所,但还能杀了他们?再放出来,还这么干,真让人头疼……”
于果却不听他这一套,依然说:“那我们看看视频吧,只要看到了这几个聋哑少年小偷,以后就是我跟他们的事儿了,不会再来找你。当然,我同学也再不会在你这个停车场停车了,停不起还躲不起么?”
史帅一阵心悸,蓦然态度却变了,摇摇头说:“这个恕不提供,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就是那几个聋哑小偷干的……”
于果呵呵两声,走上前去:“你既然不给,我就去你们监控室看看吧。”
史帅大惊,可他也知道玩拳头是玩不过眼前这个有可能是健身或者拳击教练的小子,便愈发态度强硬了:“不行!不给看!这是我们的私人空间,你有什么权利进来?”
杜阳火了,再次揪住他:“姓史的,刚才打得你不够舒服是不是?你胆儿还真肥啊!敢你妈逼这么说话?”
史帅的底气渐渐足了,森然说:“杜瘸子,你比我玩儿得早点儿,别以为就真牛逼多少了,咱俩是一辈儿上的,我刚才不还手是给你面子!”
杜阳怒极反笑:“什么?你这是做好死的准备了是吧?”他虽然一条腿不灵便,可不耽误他拳脚凶悍,毕竟是混了三十多年社会的老江湖了。
史帅一把甩开杜阳的手,厉声道:“我表哥是郑荣!你跟过邓长发,应该听说过郑荣吧!我表哥是仲四哥的左右手!你再动我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找我表哥玩儿死你?”
杜阳没想到这个外号屎壳郎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硬的后台,说到底还是忌惮郑荣,当然更担心惹怒了仲老四,略显胆怯,手僵在半空。
史帅整了整衣领,冷笑道:“装什么逼?才单飞了几天,就帮人出头?”
杜阳带着歉意看了看于果,于果宽容地笑了笑,没说什么。梁永和看在眼里,也大致知道大概老同学为了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很是愧疚,忙对于果说:“要不,咱们就先回去吧……”
史帅冷笑道:“赶紧滚,我看在杜瘸子的面儿上,不要你那块儿八毛的停车费了,马上给我滚蛋!再别让我看见你那逼脸!你……哎?哎?你干什么?这是我的手机!”
原来,于果在他说话间,已经鬼使神差地拿到了他的手机,史帅半晌才认出是自己的手机,而于果已经在他面前摁了老半天了,并且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干什么?还给我!操!”史帅本来就是个张扬跋扈欺软怕硬的混混,要不是忌惮于果的身手,早就上去暴打了。在他看来,能打又怎么样?敢惹自己的表哥郑荣吗?郑荣在胶东黑道上威名赫赫,是二线大哥里的明星,还收拾不了这小子?
于果看了一眼正在拨打的手机号:“哦……原来你还真认识郑荣,那就好办了。我不喜欢麻烦,但也真懒得动手,让他直接教教你吧,就省事儿多了。”
电话接通了,于果把通话方式改为免提,声音调到最大,谁都能听清楚,里面传来郑荣不耐烦的声音:“史帅你个**养的,有什么几把事?我正忙呢!”
于果说:“郑总你好。”
里面先是愣了一下,但因为很高的智商和很强的记忆力,立即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导致“哇”地一声大叫,于果今天连续被手机里的叫声吵得厉害,不由得将手机挪远一点儿,说:“郑总,你切菜切到手了么?这么大声,吓我一跳。”
里面忽然传来了惊魂不定的声音:“于……于……于大哥,我……我……我最近没得罪你呀?”
史帅听到这句话的确是表哥郑荣说的,可他从未听过郑荣用这样畏惧的口气说话,一时间彻底惊呆了。
于果笑了:“郑总,你这话说的,我没说你得罪我了呀。”
郑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近乎哀求地说:“不是,于大哥,要是李闯那王八蛋恩将仇报又惹你了,他是他我是我,你千万别折腾我呀,我表弟是个傻逼,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拿他开刀……”
史帅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于果收敛了笑容:“好了,郑总,你别乱猜了,我和仲老四现在相安无事,他只要再别干出格的事儿,我也懒得和他计较。至于李闯,我确实好久没见到他了,也跟他没关系。”
郑荣的情绪这才从几近崩溃恢复了一点儿正常,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试探道:“那……那于大哥你……你怎么拿着我表弟的手机?他……他是不是得罪你了?哎呀,他……他现在没事儿吧?于大哥你大人有大量,我表弟仗着我瞎咋呼,他不认识你呀,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假如你肯给我一点点薄面的话,放了他吧……”
史帅的情绪已经趋于崩溃,压根没有闲心为表哥对自己的仗义和亲情感动,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怎么就能让叱咤风云的表哥如此胆寒?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表哥不傻,表哥是黑道上的大人物,见多识广,完全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让表哥这么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那绝对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里,史帅的双腿也开始了剧烈的筛糠。
于果说:“郑总你误会了。我的一个同学,在你表弟的停车场停车,被划了,想要赔偿,你表弟不同意,还打了我同学。我想看视频,他不同意,搬出你的名字恐吓我。我一听是你,咱们是老朋友了,也就打了你的电话,还请你和你表弟说说,就都解决了。这叫做……莫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这句话是中国在暴揍越南之前说的,郑荣听了心跳立即如同跑车加速,瞬间破百,大惊失色,也开始结巴起来:“这……这个小畜生,狗眼不识泰山……于大哥,你千万别和小孩儿计较,我跟他说,我跟他说!”其实,史帅四十多岁,比杜阳小几岁,于果才二十来岁,史帅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小孩儿”,几乎差了一代人。
于果把手机递给史帅,并且关掉了免提,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史帅在错愕万分的神情中接过:“喂……?”
杜阳虽然知道仲老四和于果曾经有矛盾,可以为最多是战平,于果以单枪匹马一人之力战平西沙台黑帮,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成绩了,但杜阳万万没想到,郑荣害怕于果,而且能害怕到这种地步。
这更让杜阳倍添信心,知道自己没跟错人。而小螃蟹、常猴子等也都信心百倍,知道这一把赌对了,这几个少数在杜阳单飞时坚定不移地跟着杜阳的小混混们,看到他们未来光明的前途。
手机里传来郑荣的怒骂:“我操你个狗干逼的!你怎么不马上吃屎?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
史帅虽然确实还是不知道自己惹谁了,但隐约明白闯大祸了不假,战战兢兢地说:“是……是……”
郑荣的唾沫星子喷溅的样子都可以想象了:“是你妈个卵巢!你马上给我道歉!你先给你自己来十来个耳光!你把你现在的现钱都掏出来,给人家赔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