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眉头一皱,听了这话觉得不舒坦,转身细瞧,这入眼的人却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来她永和宫示威的安贵人,正四品副骁骑参领嫡女,值得一说的便是她是敏太妃的嫡亲侄女,也是这一点,她才敢在宫里为所欲为。
此刻,安贵人正满眼讥诮的打量着顾长安道:“真叫人刮目相看,不想你竟不把本主的提醒记在心上,你倒是有本事。”
顾长安心知,她必然是撞见了皇上与自己说话,这才一味说讽刺人的话。顾长安不想与她多说些什么,可安贵人并没有要就此作罢的意思,反而见了是得寸进尺,口不择言:“狐媚的下贱胚子,做了妃嫔又能如何,骨子里还不是贱人。”这样的话,因着顾长安的父亲只娶了她母亲一人,家里没有小妾,不曾听过这样污耳的,是以顾长安只觉得尴尬至极。
事至如此顾长安也不再忍让,听了她言不怒反笑,道:“我是皇上挑出来的人儿,安贵人觉得我不配伺候皇上的话,就该是去找皇上说道。”
安贵人啐了她一口,怒道:“真是口齿伶俐,竟想来挑拨本主与皇上的关系,果然是不省心的贱蹄子!不要脸的狐媚子!”
顾长安不好发作,强忍着怒气,温声道:“我也不是随便狐媚谁的,偏安贵人你总是来瞧了,便是拦也拦不住的。”
听见顾长安这样说,安贵人眼神一凛,就要上前打她,却是被身边如烟拦了下来,怒斥着:“别拦着我,看本主不撕烂她的嘴。”
如烟终是没能拦住了,却听“啪”的一声脆响,顾长安脸颊一痛,左半边脸上立刻变得火辣辣的一阵疼。对于安贵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叫顾长安打得发懵,捂着左边脸咬着唇。
安贵人得意的看着她,指着她道:“说呀,你倒是继续说呀。让本主瞧瞧你有多能耐!”
顾长安紧攥着绣帕,抬头对上安贵人的目光,又对巧珠和四喜道:“你们记着,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以后若是吃不上便不吃,巴巴赶来说葡萄酸算什么事,难受的还不是自个儿吗!”
安贵人听了大怒,又要抬起手去打顾长安,四喜见状心里着急,登时就上前挡在了顾长安的面前,替顾长安生生挨了这一下。安贵人见状变得愈发恼怒,也不在意言语:“真是会勾搭人的狐狸精,连太监的魂儿也能勾了去,这挨打的事儿都能心甘情愿的帮你挡着。”安贵人说的十分难听,顾长安见四喜如今挨了打,心里也是十分气的,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作势就要还回去。巧珠见状,慌忙紧紧的拉着顾长安的袖子,好在顾长安还理智,看了看巧珠的神情也就作罢了。
轻飘飘一句“瞧瞧,本嫔刚出来就有热闹看了。”引得顾长安与安贵人二人循声看过去,顾长安见了却是不大认得。
她一身绛紫色海棠宫装,唇瓣含笑,看起来十分柔媚。她被宫女扶着,缓步朝着顾长安这个方向过来。
安贵人见来了人,慌忙放下手,顾长安也理了理鬓发,等人来到面前。
肃婉仪身边的小宫女上前两步道:“我家主子是华清宫的肃婉仪。”听了她的话,顾长安忙福身作礼。
肃婉仪已经缓步走了过来,轻声道了句:“都起来吧。”顾长安和安贵人这才闷闷不乐的起身,却是谁也不言语。
见她们这般模样,肃婉仪却是先开了口:“两位这是想闹哪一出儿?若是引过来太皇太后或者哪位娘娘,你们可少不得挨上罚一顿,我倒是没见过赏花还能变成赏佳人相互掌掴呢。”肃婉仪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巧妙,先施压,后又将顾长安与安贵人的窘境轻轻松松掩了过去。
宫妃在百花园里起了争执可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若是闹大了让人知道少不得一通训斥,六宫和睦,自然容不得这样的事端发生了。
顾长安见肃婉仪有心让她们和解了,也顺着台阶下,“多谢婉仪主子提点。”
可安贵人却是气不过,扬手指着顾长安道:“嫔妾虽与顾贵人是一个品级,但论说嫔妾也是比她资历高的,顾贵人见了嫔妾不行平礼不说还出言辱骂嫔妾,这该怎么算。”
“分明是安贵人先开口辱骂我家小主的。”四喜护主心切,一时脱口而出道,巧珠也在一旁低声附和着。能得到四喜和巧珠前后这般的维护,让顾长安觉得十分感动,暗暗决定要对她们好。
肃婉仪面上含笑,道:“方才安贵人打也打了,骂也骂过了,也该是消了气吧?且不说别的,你单看顾贵人的半边脸,都被你打得红肿起来了,若是还不满意,大可闹到太皇太后静妃娘娘那里去,看看明日阖宫里会怎么传说你们的事迹。”
安贵人听了自然不敢再闹腾了,可她心气傲着呢,哼了一声便道:“嫔妾先回了,您慢慢观赏!”
瞧着安贵人远去的背影,顾长安对肃婉仪打心里感激,“多谢婉仪肯帮嫔妾说话。”
“她那性子,定然是她先出言激你的,左不过忍让着,也好让她难发作了。”
肃婉仪又笑着说:“可要随我去亭子里坐坐?”
顾长安欠身笑了笑说:“嫔妾明白了,多谢您肯提点了。”她又说,“本应好好感谢婉仪主子,只是嫔妾如今这副模样,唯恐旁人见了再生出事来,这样还不如早些回宫了呢。”
肃婉仪微微颔首,道:“安贵人出手委实重了些,倒是委屈你了,早些回去传个太医看看吧。”
顾长安接过来巧珠递来的帕子,拿帕子捂着半边脸,点了头道:“待嫔妾好些了,定去拜谢婉仪主子。”
肃婉仪笑着道:“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值当的,倒是你那奴才,可真是护主的很,本嫔看那回去该是好好赏赏的。
句话罢了。你这个奴才是个忠心护主的,该好好赏赏。”说罢她转身便走向亭子了。
顾长安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福了福身子,转而搭上四喜的手回了永和宫,却是一路无言。
刚踏进了东配殿,便见巧月欢欢喜喜的迎了出来,见顾长安和四喜皆成了这般狼狈,一时有些不解,忙上前问道:“小主这脸是怎么回事?”
顾长安还开口,倒是巧珠抢先开了口:“是在百花园的时候被安贵人打了一巴掌。”
“安贵人?便是晌午来过的那一位安贵人?!”巧月心里也知道除了那位安贵人,怕是这宫里不会出第二个这般撒泼的人儿来。
顾长安点了点头,随手将帕子放在桌叽上,便往暖阁里头走。巧月连忙让蓉玉去煮几个鸡蛋送过来,又要让巧珠去请李太医过来。
顾长安忙拦住了巧珠,对着巧月笑道:“左不过就是挨了一巴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一请太医可不得闹的人竟皆知了。让蓉玉多煮几个鸡蛋敷一敷,再抹上些清凉消肿的膏药就好了。”
巧月心里难过,自责道:“奴婢就该跟着您去的,平白让您受了这样的苦。”
顾长安对着她一笑,说道:“怎么?你去了还能替我打回来不成?去把今天静妃娘娘赏得那个墨绿的玉镯子拿过来。”
巧月还以为顾长安要来是自己戴着,笑着回了:“奴婢就猜到了小主会喜欢,特意放到您的匣子里了。”
顾长安抿唇笑着:“四喜,你可听见了,还不自个儿拿过来去,我赏你了。”四喜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便去拿墨玉镯子。
巧月想起什么,纳闷着问:“小主出去这一会子可碰见什么事情了,内务府的人来过了,拿了好些做纸鸢的物件,还说是皇上让送过来的,奴婢就琢磨着会不会是小主在百花园里碰上皇上了?那又怎么会遇见安贵人还被她给打了呢?”
顾长安笑了笑,“她那是妒忌了,多亏了四喜替我挡了一巴掌,不然还要怎么出门去见方姐姐。”
巧月听了越发好奇,问道:“四喜还替小主挡了一巴掌?”
顾长安微微颔首,又吩咐巧珠去将消肿的膏药送去给四喜,巧珠有些不高兴的应了,也未曾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此刻屋里四下已无人,顾长安便把在百花园里的事情说与巧月听,如何遇见皇帝,如何被赏了纸鸢的材料,又如何被安贵人撞见了挨了打,最后连带肃婉仪肯为自己解围一事都原原本本的说与了巧月听了。
巧月虽是从慈宁宫出来的人,如今却更当顾长安是自个儿主子,听着这安贵人如此欺人,恨得牙痒痒,对苏絮道:“小主如今且忍着些,来日您得着皇上的青眼,她该是不敢这样了。”顾长安可不想因着这样的事嫉恨安贵人的,因此没有说话只沉默着。巧月心里清楚顾长安所想,便开口劝道:“奴婢知道小主的心思,若是能少一事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安贵人那样的人,绝不是值得以德报怨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顾长安抿唇笑着,却是故意转了话题:“你不是说皇上赏来了不少的材料嘛,带我去看看都有些什么。”
巧月听了果然又欢喜起来,忙拉着顾长安去前边桌上看,果然堆积着不少东西,娟,纸,骨架,应有尽有。够顾长安好一阵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