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鼓声由低沉到高亢、由缓慢到急促,仿佛将士们的心跳,蕴含着力量和斗志。
军中规定,三通鼓后就要集合完毕,迟到者会受到军法的惩处。堂外已经响起了有序的跑步声,各个伍长、什长乃至队主、伯主都在大声喝令自己的部下和军卒找准位置站好。
堂内,张骏带着一众人边走边吩咐道:“既已下定决心,就要提前做些准备之事。首先,要鼓动起村民,让他们知道情况,还要那刘族长协助,才能充分调用寨中的一切人力物力;其次,匠作队要抓紧时间修缮兵器盔甲,若是人手不足,就征发村寨里有手艺的村民;再次,组织所有士卒,征募向导,要以伍为单位设置明暗哨,还要在进山的各处要害瞭望;最后,等本将训话完毕,所有将校都到大堂集合,准备工事和战术计划。”
韩虎、周同抱拳道:“幢主尽管吩咐,卑职定当效死!”
张骏笑道:“效死就不必了,大家都要活着回凉州。”
宋沛、索三戒和江宛亦执礼道:“吾等唯主公马首是瞻!”
此时,众人已经到了堂外的石阶上,张骏展目望去,三百余士卒已经集合完毕,各个顶盔披甲,手执长矛、腰悬环刀,杀气四溢。
暗自点了点头,张骏对部下们的表现已经十分满意。想要练出一支精兵,最好的法子就是不断用战争磨砺,在这个武夫横行的乱世,从来就不缺少战争,只缺少敢于不断用战争来练兵的愣头青。
由于北地动荡的时局,各国对军卒的征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常常整户人家只留一丁,余者悉发;或者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已经算得上是相当的仁政了。这种竭泽而渔的军事制度,不但给百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更直接的是导致了各国军队数量的暴涨。
以匈奴汉国为例,虽然近几年国势稍衰,但仍有三十七万马步军卒,其中战力最强的中军则有马步二十五万人。另外,渐渐崛起于北方的羯石赵国兵力更众,达到了五十万人,其中有中军三十万。即便是一直保境守土的凉州,中军也有将近十万兵马,再加上各郡府军共有二十余万。
在这个时代的北方大地上,骑兵已经成为了战争的主力,步卒则渐渐沦为辅助兵种。各国无不是将步卒视为可以随时征召消耗品。
但张骏却不这么看。他认为步卒的衰落是源自于重骑兵的出现,只是步兵方阵尚且没有找到能够较好克制重骑兵的方法而已。可是随着重步兵的诞生,具装骑兵并非是不能抵挡的。当然,凉军具体的战术和未来的发展方向张骏还在渐渐地摸索,毕竟他不是学军事的出身,究竟应该选择怎样的军事发展道路关乎国祚的兴衰,由不得他不谨慎。
将士们见到幢主出现,无不高声呼喊:“少将军!少将军······少将军!”
经过近两个月的生死与共,张骏早已彻底赢得了所有将士的尊崇。在这些常年厮杀的将校和普通士卒眼里,他们的幢主虽然年纪轻轻、出身高贵,但绝不是那些混资历镀金的卿族子弟可比。幢主以少将军之身干冒矢石,历次作战都奋力拼杀在第一线,这种行为极大地增加了张骏的威望和个人魅力。
张骏伸出双手,微微一摆,将士们便自动停止了呼声,都静下来听幢主的训话。
只见他沉声道:“弟兄们,吾曾承诺,带着尔等每一个人回乡,是也不是?”
“是!”
“可是匈奴人亡吾等之心不死,又追到了此处,不但要屠了此汉寨,还妄想将吾等一网打尽!儿郎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光他们!”韩虎适时高声答道。
“杀光他们!”将士也跟随喊道。
“此战,吾等不但要杀光来犯的匈奴人,还要带着刘家寨的村民们一同回凉州去。吾等受了村民的收留之恩,怎能不涌泉相报?本将决定,带领汉家子民一同返乡,在凉州给所有人授田,让所有将士的家人、所有隐居山野的遗民,都有安居之所,有良田可种!”
“授田?”
“真的吗,少将军要授田了?”
士卒们听到张骏所言,瞬间爆发出了欢呼声,高喊道:“少将军万岁,少将军万岁!”
张骏连忙侧过身,躲开“万岁”之称,让将士们安静下来,道:“吾承诺,凡是杀敌立功的,除了割耳所赏田地,回到凉州以后,还要另赏良田百亩!”
“杀敌!”
“杀敌!”
将士们情绪高涨起来,奋力喊道。
就在这时,许多闻讯的村民也靠拢过来。他们不敢走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张骏对军卒所说的话,村民也听在耳中,脸上也都纷纷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渐渐地,一大群人拥挤在堂前,把凉军将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刘族长也站在其中,他正努力往前挤着,想要上前说话。
张骏却抢先大声喊道:“诸位父老乡亲······”
顿时,一片齐刷刷的目光望了过来。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匈奴人让大家内迁,是为了继续奴役咱们汉儿。乡亲们都是好样的,拒绝了胡虏的利诱。可如今,匈奴人见软的不行,又要来硬的,他们派了探子到寨子里,还扬言要屠掉整个寨子······“
“轰!”
张骏的话引起了村民的不安,所有人都左右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亲历了张骏抓探子的村民当即绘声绘色地卖弄起来,更加引发了村民的恐慌情绪。
张骏继续大声说道:“几日来,吾等在此地养伤,多亏了乡亲们供给住所、衣物,又不顾家中困难给予吃食······滴水之恩,大丈夫当涌泉相报;诸位乡亲待人以诚,叫人感念至深。如今胡虏来犯,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村民们的议论慢慢缓和下来,所有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这个年前那个的将军身上。
张骏的目光从村民身上扫过,大喝道:“吾等凉军将士,自从深入敌境以来,斩杀胡虏无算,匈奴人畏惧吾等,称之为‘割耳军’。其后,伪秦州大将来攻,又被我一箭射死!如今吾麾下有将士三百余,皆乃以一当十之精兵,绝对有把握杀光来敌,保护乡亲!“
又继续说道:“本将乃是大凉的少将军,在凉州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许诺乡亲们,只要同吾等一同杀退了胡虏,待到迁移至凉州境内,便给所有人授田!”
果然,和士卒们一样,听到“授田”二字,村民们沸腾起来。对于这些四处漂泊的遗民来说,授田便意味着他们能得到土地耕种,从此安定的生活,不需要再担惊受怕。如此巨大的诱惑,谁都不可能不心动。
张骏见状很是满意,当下又鼓动百姓道:“寨子里还有好些青壮,你们一生漂泊,一直躲避胡虏的奴役,却从没有奋起反抗过!那难道你们就不是堂堂汉儿,就不想永远摆脱胡虏的欺辱吗?现在胡虏之辈又要来掳掠你们的粮食、***你们的妻女,你们还在等什么?“
张骏振臂疾呼道:“父老乡亲们,为自己而战的时候到了!本将会与你们共同战斗!”
慢慢地,许多身体粗壮的汉子从人群里站出来了,有人说道:“俺不会武艺,却也有一膀子力气。”
“算上俺一个,早就受够了,东躲西藏的,何时是个头啊······不如拼了!”
“对!不如拼了!”
“拼了!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