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力并不是第一次同凉军步卒对仗,即便是战力更为精锐的凉州中军,他也十分熟悉。眼前这些敌军的表现他看在眼里,清楚其绝不是中军,也必然没有中军的抗压能力。他们的勇气更多的来自于树障和盾阵,只要以骑军付出少量伤亡破开防御,这股凉军多半就会崩溃。
“杀!杀······”马蹄声伴着连绵不绝的呐喊,如海啸一般狂卷而来。
将近两千匈奴骑兵冲破冰雪,急速飞奔的马蹄很难被冰洞卡主,只一瞬间,冲在最前面人马俱披重甲的骑兵便撞开了本就已经零散不堪的树障!
“砰!”
“砰砰!”
这是战马撞击盾阵的声音。
“稳住!”
“稳住······”
“后退者斩!”
无数将校声嘶力竭地大喊,但似乎并不见效,凉军的盾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人力无论怎样也抵挡不住飞奔的战马。很快,凉军被匈奴重骑从正面撕裂分割,步军顿时不成阵列。
“噗!”
张骏的脸颊忽然一热,在眼角的余光里,一支血淋淋的箭簇从身旁军卒的咽喉上穿出来,上面还带着撕扯下的皮肉,血溅了他一脸。
崩溃在一瞬间就发生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面的疯狂地步军调头向后边奔来,大盾长矛丢了一地。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直接引发了连锁反应,转眼就要全军溃散!
匈奴重甲骑军的威力竟恐怖如斯!
“胡硕!”张骏大吼一声:“跟吾来!”
说罢,他也不管是否有人跟上,就率先冲了上去。匈奴人的冲锋必须要拦住,不然所有人都要死!
一大群人正向后蜂拥溃退,小卒李弇也被裹挟在其中,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迎面从自己身旁穿过,不由心中大惊:“幢主!”
这时,无数尖叫惨呼中又听得一声爆喝:“若使将主陷敌,要我辈何用,后退者斩!”却是副幢主韩虎奋力疾呼。
“跑啥嘞,幢主不在谁给咱换良田?”更有老卒高喊。
张骏此时已经听不见别人在喊什么了,他眼中只有迎面而来的铁骑。
一员全身披甲的匈奴将领正率铁骑长驱突进,直杀进凉军深处。马蹄掀起的冰屑扑面而来,好似暴风雪一般,要卷碎整片战场!
张骏携弓在手,一发羽箭搭在了弦上,心中发出了不屈的呐喊:“老子还没建功立业,老子还没一统天下,决不能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所有挡路的人,都得死!”
那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匈奴将领,正是骨碌力。他左右两翼是清一色装甲精良的亲兵,个个人马俱披重铠,团团将骨碌力护在中间。即便有凉军向其射去箭矢,也纷纷被亲兵挡下。
张骏凝视着飞奔而来的骨碌力,啪的就是一箭!
自他穿越以来,射箭就从未失手,这次也不会。
但意外却突然发生了,那骨碌力好似提前预知了一般,竟然微微侧首,这自信满满的一箭贴着他的兜鍪划过,锋矢擦出一阵火花,却没能伤其分毫。
休说是常年征战的宿将,即便是有经验的老卒,躲箭都会很有经验。他们常常会有很强的危机感,这是在战场上无数次厮杀换来的宝贵财富。
一击不中,张骏马上便成为了匈奴人绞杀的目标。他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几下,避开尾随而来的弓弩。再度取箭羽,搭上弓弦。
一支箭你能躲开,可老子还有杀招没放--三箭齐发!
张骏手中的这一把雕弓而言,重三十斤(约合6.6kg),需两石力(约合5.8kg)才能拉满。放眼整个北国,能使用的人也不多。
汉国皇帝刘曜号称神射,年轻时用的也不过是一石八的弓,便可射穿一寸多厚的铁板,贯甲五札。所以在这个时代,张骏手里拿的无疑是一个能够远程精确打击的穿甲飞弹。
若是正面被此强弓射中,别说你穿重甲,就是扛着一面钢板也能一箭射穿。
一直以来,张骏用此弓都很少拉满,一则拉满本身伤弓体和弓弦,二则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如今他面对强敌,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当下便使出了浑身力气,将三支羽箭扣在指间,弓如满月!
与此同时,那股铁骑也终于进入了前方的最佳射程。
“嗡!”暴力的弦声在耳边响起。
飞驰的箭矢,满载着杀戮的戾气,划破空气,急速向前射去。
“噗!”
“噗!”
“噗!”
骨碌力身侧的贴身亲卫有五人瞬间落马,显然是有箭矢贯穿了多骑!
就是这个时候,张骏抓住千钧一发的机会,挺身直立,再次将弓拉满。他的目标,是短时间内没有人为其挡箭的骨碌力。
冲锋中的骨碌力一瞬间失去了五名亲卫,心中也是大惊。他顿时完全暴露在了外面,前方已经没有了任何阻挡。长久的厮杀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偶然,危险的气息笼罩全身。顺着感觉测首一看,果然就见凉军中的一员小将正弯弓搭箭,瞄准着自己。
骨碌力依然想做出假动作来规避,但那种致命的威胁感却仿佛如影随形一般!
张骏从六岁到十四岁,每天都要用三个时辰用来练习射箭,拈弓、搭箭、瞄准,简单的几个动作,重复了八年!所有这些努力,也许就是为了今天的一射!
此时此刻,仿佛身外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眼睛、箭镞、目标三点一线,似乎已经融为一个整体!
箭矢随着目标在战马上下有节奏地起伏而起伏······终于,就在直觉最完美的一瞬间,指间一松,利箭飞出。
“嗤!”似乎是飞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轰!”敌将直接翻落下马!
战场间似乎短暂的一静,已经破阵而入的匈奴骑兵好似立刻失去了动力,冲锋停止下来。一些骑士慌乱下马救人,熊熊燃烧的战火像被一瓢水给浇灭了。
张骏兴奋地高声大呼:“敌将已死!”
“······”
“······”
并没有将士为他喝彩。
张骏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凉军已经全被匈奴骑兵冲散,他正孤身站在敌阵中,周围全是匈奴人······
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乱响,难道吾的死期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