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茯苓说没有大碍,楚青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推着轮椅来到茯苓身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好了,再推我下山。”
“好啊!”楚青的话才刚说完,茯苓便下意识应道。她虽然知道这山中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但要在寂静的深山中独自待上一夜,她还是有些害怕,现在有了楚青的陪伴是再好不过的。
她紧张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那一声“好啊”是不是显得太过急切了?为了挽回一点颜面,她故意绷起脸道:“真是废话,不用你说我也会将你推回家去的。”
楚青知道她就是为了逞嘴上功夫,故意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也不去拆穿她,只是伸手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还有好久才能熬到天亮呢,你枕着我睡会儿吧。”
“嗯。”茯苓这几日为了给楚青治疗忙得团团转,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又受了伤,低低应了一声便睡了过去。
茯苓枕着楚青温暖的大腿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感到身上似乎盖了衣服,拿起一看,是楚青出门时披的外袍。她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楚青含笑的双眼。
“早上好,身体感觉如何了?”楚青关切道。
茯苓动动四肢感受了一下,答道:“已经好全了。”她脱下楚青的外袍,拧着眉说道:“山里晚上多冷啊,你怎么能把外袍脱了呢?我看你的伤势不想好了吧?”
楚青一脸无奈,举手投降:“冤枉啊大小姐,我是因为担心你冻坏了身体,才脱下来给你的。”
“走吧,回家。”昨晚楚青竟然真的陪了她一整夜,茯苓心中感动,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用佯怒来表达她的关心。
“楚青,等我们回家就大婚,好吗?”楚青听到茯苓的声音弱弱地从身后传来。
“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吗?”楚青有些疑惑,不过随即都想通了,“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都随你高兴!”
听到楚青的话,茯苓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用力点了点头,应道:“嗯!我们要办一场盛大的婚宴!”
回到家中,茯苓又用了些药清理剩余的蛇毒,她的医术高超,寻常蛇毒在她眼中根本不是事儿,吃了几副药后,伤势很快就痊愈了。
这日楚青见茯苓穿着短打样式的衣服,一头秀发也高高的盘成发髻用簪子固定住,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个小伙子。他心中疑惑,不知她这身打扮是要去做什么,便问道:“茯苓,你这是要去哪里?”
茯苓整理着行囊,兴奋地说道:“我去附近的溪水里叉几条鱼回来给你补补身子!你等着吧!”说完也不等楚青开口,便一溜烟消失了。
也不知道茯苓用了什么妙法,才出门没多久,便一身干爽地拎着几条大鱼回来了,在楚青面前晃了晃,得意道:“怎么样?这几条鱼一看就是肉质肥美!你想怎么吃?”
楚青不想让她太过劳累,说道:“你把它们丢进水里煮个鱼汤吧,你也省事些。”
“好嘞,你就等着吧,保证馋的你直流口水!”茯苓志得意满,拎着鱼便去厨房煮鱼汤了,没一会儿,就从厨房飘出阵阵鱼香。
茯苓做的鱼汤没有加多余的调味料,仅仅加了几位调养的药材,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鱼汤也保持了最大程度的鲜美。楚青被美味的鱼汤勾得饥肠辘辘,甚至多吃了一碗饭,他这么捧场,把茯苓乐的眉开眼笑。
一顿饭下肚,楚青的全身都暖烘烘的,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好满足啊...”他脱下外袍随手搭在了椅背上,舒服地直叹气。
茯苓利落地将碗筷收拾进厨房,出来就看见楚青正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窗口,忙说道:“喂!你能不能好好珍惜一下你自己的身体?晚上冷,你这么吹风,你的病怎么好得起来?”
楚青突然劈头盖脸挨了一顿批,有些委屈地分辩道:“我这不是觉得热吗?哎呀,就吹了一会儿风,没事的,你放心吧!”
“哼,一会儿你难受了可不要来找我!”茯苓一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很快,楚青就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他躺在床上,只觉得双腿像是针扎一般阵阵地疼,完全使不上力气。
刚开始还能忍受,但渐渐的,疼痛愈加剧烈,楚青咬紧了牙关,才不让自己痛哼出声。早知道就该听茯苓的话,楚青心中后悔,一定是刚才受凉了,现在他的腿虽然好好地捂在被中,却还是感受到刺骨的冰冷。
楚青不停挪动的声音将安睡的茯苓吵醒了,她迷糊着问道:“楚青,你怎么了?”
“我没事...”楚青不想让她担心,可是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抖得不行,茯苓一听便听出了不对劲,顿时清醒过来,伸手探进他的被中,摸到了他冰凉的双手。
楚青本以为茯苓又要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可茯苓只是问道:“是不是你的腿很疼?”楚青刚张嘴想要说话,就被茯苓堵了回去:“别想敷衍我,你瞒不过我的。”
既然如此,他便只好微微点了点头。下一秒,他的被子就被茯苓一把掀开,楚青被吓了一跳,大叫:“你干嘛?很冷啊!”话音还未落,一具温暖的身子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茯苓在被窝里紧紧抱住他,她的身体散发着温暖,让楚青冰凉的身体有了回暖的迹象,双腿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茯苓轻轻问道,她的脑袋还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茯苓身上的温度隔着两人的衣服传递过来,不仅暖了楚青的身体,也暖进了他的心里。
他抬起手搂住茯苓,柔声说道:“茯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对你好,但我发誓,我会和你相守一生,尽最大的努力爱护你,好不好?”
他等了一会儿,茯苓都没有动静,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摇了摇怀中的人儿,问道:“茯苓?你睡着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如果听到了……”
话还未说完,茯苓忽然抬起头来,在楚青胸口捶了一下,怒道:“傻瓜!我哪里泼辣了!”
楚青冷不丁挨了一拳头,却知道这是茯苓害羞的表现,毕竟他的胸口一点都不疼,正想和她开几句玩笑,却发现茯苓的脸上闪着水光。
“怎么了?怎么哭了?”楚青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
茯苓抹了一把眼泪擦在楚青衣服上,说道:“我这是感动的啦!好了,睡觉!”
茯苓抱着楚青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昨晚腿上的那种疼痛感已经完全消退了,但是茯苓仍不放心,再加上昨晚楚青的一番话,让她心中雀跃无比,便决定出门猎点野味,给楚青换换口味。
“你小心些啊。”楚青看着茯苓准备行装的背影,不放心地嘱咐道,“小心毒蛇!别让我再去救你一回!”
“知道啦!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吧!唠唠叨叨的...”茯苓出了门,没有回头,远远地回应了一声,潇洒地挥着手消失在楚青视线中。
茯苓出了门,家中便只剩下楚青一人,他的双腿又没有好全,去哪里都不方便,他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聊的很,便推着轮椅来到书桌前。
桌上放着纸和笔,楚青左右也无事可做,便干脆坐在书桌前,磨了墨,拿起笔默写曾经背过的古诗。
楚青以前也练过毛笔字,而且写的不错。只是许久没有练习了,难免有些生疏,不过很快他便找回了原来的状态,脑海中的古诗也一句一句不断跳出来。
可是写着写着,楚青就觉得眼前有什么陌生的影像在闪烁,他感到头上又涨又沉,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喷涌而出却不得。
他甩了甩头,心中有些激动,他直觉那些被堵住的东西便是他的回忆,他想记起以前的事情,他想知道他和茯苓的从前,他...
“啊!”楚青奋力想要触碰记忆,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好像有人将钉子硬生生刺入他的头皮。
他越是想回忆起什么,头就越痛,他忍不住痛叫出声,想要放弃。可是回忆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开始看到模糊的画面,他不能放弃!
一阵尖锐的刺痛直击楚青的脑海深处,让他的整个灵魂都颤抖起来,不断有凌乱的片段从他的脑海飘过,可当他想再看清楚一些时,这些片段又消失了。
他的手一松,再也握不住手上的笔,“当啷”一声,笔掉在了地上,因为双手都抱着脑袋,楚青的身体重心向前,直接摔在了地上。
当茯苓手中拎着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鸡喜滋滋走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楚青正摔倒在轮以前,身体蜷缩起来,双手痛苦地抱着头,嘴中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嘶吼。
“楚青!楚青,你怎么了!”茯苓吓得一把将手中的猎物丢在地上,急忙跑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俯身仔细查看。
“茯苓我,我疼……头疼……”楚青听到是茯苓的声音,心中莫名安定下来,但他的所有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回忆上,只能下意识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茯苓一下子也慌了神,焦急道:“怎么会头疼呢?你又开窗吹风了?”说着抓起楚青的手腕给他把了脉,可是楚青的脉象并没有什么异常。
脑海中的痛楚稍稍减轻,楚青终于可以不用全神贯注忍受痛苦,他努力整理好思绪,喘着粗气说道:“不是的,我……我好像要想起什么了,但是记忆很模糊也很多,我看不清楚,也抓不住……茯苓,我很想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听完楚青断断续续的回答,茯苓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回握着楚青的手没有说话。她心中清楚,楚青之所以会头痛难忍,没有别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茯苓觉得心中一片冰凉,暗自定了定神,安慰楚青说道:“没事没事,我先给你做个针灸,看能不能缓解头痛。”
楚青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他的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痛了,但还是有一阵阵的刺痛不停袭来。他甚至觉得双眼有些模糊,眼前的事物都开始出现重影,因此没有察觉到茯苓微沉的脸色。
楚青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了,虽然他现在说记忆的片段十分模糊,似乎还没有想起什么,但说不定哪一天,曾经的回忆就会全部回来,那楚青就会知道,她茯苓其实并不是他的妻子。
茯苓拉开一只抽屉,心不在焉地翻找着针灸盒,脑中控制不住地担心,如果楚青恢复了记忆,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骗他,他会怎么做?他会离开她吧?
茯苓不敢再往下想,光是想象,她就觉得心像是被狠狠撅住,痛的想哭。可是她不能将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免得让楚青察觉出不对劲,她吸了吸鼻子,拿着找出的针灸盒,回到楚青身边。
“针扎进去可能会有一些疼痛,你忍着点。”茯苓将楚青扶到床上躺下,一改往日小辣椒似的口气,柔声说道。
“你放心来吧。”楚青看了一眼茯苓拿在手上的银针,心想再疼也疼不过刚才吧。现在被茯苓分散了注意力,那些涌现出来的回忆片段也再无从找寻,这让疼痛缓解了很多,但楚青一回想起刚才的痛苦,还是心有余悸,浑身都情不自禁想要发抖。
茯苓点燃一支蜡烛,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烧一烧消毒,正要对准楚青的穴位施针,却察觉到手下楚青的身体绷直了。她以为楚青是有些紧张,便拍了拍他的胸口,微笑着安慰道:“放松些,相信我的医术,不会有事的。”
说着,便轻轻将银针旋进楚青的头皮,楚青只觉得有一阵轻微的刺痛,又有些瘙痒,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挠一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