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郑流碧回去后, 自然第一时间把这事和自己母亲说了。这消息于郑老夫人来说无异于灵丹妙药,她突然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可是真的?”立马从床榻上弹坐起来,郑老夫人认真望着女儿, “不会是那丫头在使诈, 诓你我母女二人的吧?”
“不能吧。”郑流碧说,“我起初也不敢相信,还特意问了她是不是有条件谈,但她什么也没提,就说既然心都不在她那儿了,还留着人有何用。”
“只是……”
郑老夫人正认真仔细分析着这几句话的深意,突然听到女儿话锋变了, 忙问:“可是什么?”
郑流碧拉脸来,明显一副不兴的模样,她哼道:“只是好像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但没有一口就答应来, 说要考虑考虑,而且还把女儿给先打发回来了。”
“那死丫头, 这招数果然是高。”郑老夫人咬牙恨恨捶床。
郑流碧一时未明白过来:“娘的意思……是?”
“也就你傻。”老夫人说,“他们夫妻近十年, 有十年的感情在。而且这十年内, 这侯府的大老爷可是一个妾氏和通房都没有的。虽说这可能有那死老婆子压制的原因,但,也说明这大老爷在遇到你前,的确是没起过纳妾的的。”
“那死丫头虽然年纪大了, 不如你年轻,但她当年可是绝色。如今虽上了些年纪,风韵却尤在。要说她在那大老爷面前没有半点吸引力,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郑老夫人说,“怕是她在欲擒故纵,说的是和离,其实是为了赢得男人的。”
郑流碧急说:“那她办到了。”
老夫人却冷哼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竟还玩这些,也不知羞臊。”又对自己女儿说,“你也不必急,你未必输她。何况,这话可是她自己说出来的,便是玩欲擒故纵,那她也得说到做得到。没道理说出来的话还能给吞回去。”
“明天就再去找赵家老太君说理去。”
赵老太君其实想法和郑锦玉差不多,她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既然有了决断,既然晚做早做都是要做的,不如趁早做了得了。
侯爵已经争取到,确定这母女二人也得不到赵家什么便宜了,所以,再面对这母女二人时,老太君倒也还算客气。
至少,没了前的针锋相对。
“这事玉娘和我说过了,我也答应了。”老太君说,“我原还想着找个时间去和你们母女商量呢,既然今儿你们来了,那正好,趁此机会就商量一你家姑娘和我家儿子大婚事吧。”
郑老夫人是打算来吵架的,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以礼相待?
母女二人相互望了一眼,皆一脸的不知所措。
更是猜不透,这死老婆子和那死丫头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赵老太君却把母女二人的中所想看得透透的,她笑着说:“玉娘的性子我是再了解不过了,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一步,她不想继续做我赵家儿媳妇……也罢。”又说,“这样也正好,也不必‘委屈’你闺女我家儿子做妾室了。”
“这……这叫怎么说好。”郑老夫人只稍稍虑一番,便也立即改变了策略,开始讲和道,“这或许就是缘分,是你家大郎和我家丫头的姻缘。”
赵老太君却是皮笑肉不笑。
“那……大老爷那里……”郑老夫人依旧笑着,问,“他若是不肯和离,可如何是好?”
“那可由不得他了。”赵老太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凭你家闺女的本事,劝我儿和离,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如今我玉娘都答应了……你们若是办不到,那我可为你家姑娘的未来而担啊。”
赵老太君的阴阳怪气说的郑老夫人恨恨咬牙切齿,但她却依旧答不上一句话来。
郑家大房那边也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出事后,郑锦玉半个字没告诉家里,但老太君却是给荥阳大房那边送了信。
不但郑锦玉没料到母亲会突然过来,就连郑流碧母女也是没想到的。
出了事后,老夫人有书信回荥阳。但因为兹事体大,房这边都是没敢和大房那边透露半个字的。
而前世,郑锦玉死了后,郑家大房二房彻底决裂了。且房有圣上的赐婚圣旨,所以,当时二房也并不怕大房。
大房死了女儿,他们二房的姑娘却要做侯夫人。便是两房决裂,房也丝毫不畏惧。
赵家的权势,就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左右有赐婚圣旨在,名正言顺,他们又惧怕什么?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现在是二房女儿失了清白,爵位又落去了大房亲外甥的手上。如今正头娘子还在,又无赐婚圣旨……二房可以说是毫无优势。
没有优势就是没有底气,没有底气自然就怕。
但大房的夫人却没理郑流碧母女,而是一来就先去见了自己女儿。
“娘您怎么来了?”郑锦玉既惊又有些怕。
她怕爹娘兄嫂他们为了自己着急上火,怕他们一怒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其实郑锦玉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娘家,这么大的事情,她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她原是想,等自己和离了,再把肚子里的这个生出来后再慢慢告诉娘家人的。却没想到,娘竟这么快就过来了。
“是你婆母写信给我们的。”郑大夫人脸色严肃,但双眼中却含了泪光。忍了有一会儿,然后没忍住,一把把女儿抱到怀里去,开始呜呜咽咽哭起来,“我儿,你受苦了。”
郑锦玉也流了几滴泪,不过,很快她就又笑了起来。
“我受什么苦?家里婆婆和小叔妯娌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他们还帮我把爵位要了樾哥儿。不过就是一个男人变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现在说的倒是轻巧。”大老夫人说,“那之前是谁一时想不开自缢寻死来着的?”
“娘!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就别提了。”郑锦玉道,“这怕是女儿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了。”
“你也知道你这是糊涂?”大老夫人嗔,“以后再遇到任何事,都不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何况,你这肚子里可还怀一个呢。你自己想死,可问过肚子里的这个是不是愿意?”老夫人一边轻松斥责一边疼爱的抚上女儿已经隆起来的小腹上,疼惜道,“你日后最该好好疼疼这个孩子。”
“娘放心,女儿会的。”说着,郑锦玉把脑袋靠去了母亲肩膀上,就像小的时候一样。
大老夫人见女儿好好的,外孙们也都好好的,且赵家从上到下都是站在女儿这一边的,她心情便也没有来时那么沉了。
至少,除了失去一个男人外,女儿是什么都没有失去的。
而一个已经背叛了妻子的男人,不要也罢。
“听你婆婆说,你想和离?”大老夫人问。
郑锦玉忙坐正了身子来:“婆母连这个都告诉您了?”
“那我还指望着你来跟我坦白?”
郑锦玉只做小女儿状和母亲撒娇,没说话。
郑大老夫人则认真问自己闺女:“想和离是真的?不是一时赌气,也不会后悔?对他真的再无感情了?”
郑锦玉答的果断又干脆:“是真的。不会后悔。”
“那好。”老夫人道,“既然要和离,就趁早的。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咱家得带走了,以后随咱家的姓。我们荥阳郑氏,又不比他们赵家差,随我们姓,也不算辱没这个孩子。”
赵志忠一开始还在坚持,死活不肯和离,显然是心里咽不那口气。但郑家的两位老夫人可都不是吃素的,虽然此番立场不一样,但目的却都是一样的。
在这位的强烈攻势下,赵志忠有无力,也没有坚持太久。很快,就签了和离书。
而郑锦玉自此决定和离后,就已经着手去看宅子了。如今外面的宅子已经置办好,既然拿到了和离书,她立马便带着自己所有嫁妆搬走了。
这边郑锦玉一和离,那边郑流碧的婚事自然也大办了起来。郑家二房那边排场很大,但明显赵家这边并不热衷,两家为此还又闹了些矛盾。
不过,这些都和郑锦玉母女无关了。
郑大老夫人这次来,暂时没打算走。女儿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她打算等女儿这一胎生了后再走。
郑锦玉所购置的这栋宅院虽然比不上赵侯府的那么大,但也足够母女二人住了。转眼便入了冬,再过些日子就要年关了,母女二人都打算要把这个年过好。
母女二人所住的这栋宅子离赵侯府不远,她两个儿子就不说了,几乎是日日过来探望她。老太君和李氏婆媳两个,也是常常一大早过来,然后直坐到晚上天渐黑才回去。
郑锦玉觉得,这样舒坦的日子她能再过几十年。
虽然还没临盆,但郑锦玉闲在家里无聊,就做起了娃娃的小衣裳来。
大老夫人见都是女娃的衣裳,就问:“你怎知道是个闺女?说不定又是个小子呢。”
郑锦玉就知道是闺女。
“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就希望再有个闺女才好。”郑锦玉一边垂头继续裁剪,一边和母亲说话道,“要是个闺女多好啊,我一定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大老夫人也觉得女儿这胎若能得个女娃的好,就笑着说:“女孩儿好,生个像你的,可人疼。”说罢,老夫人便坐来和女儿一起做起小衣裳来。
赵佑樾秋闱得中解元,过完年的春闱考,他又拔得了头筹。本就在京城大有名气的他,如今有了这些功名傍身后,更是名声大噪。
儿子放榜时郑锦玉因为肚子挺大了的,就没去。不过,她没能亲自去,自然有人去看了后来告诉她。
赵佑楠过完年十三岁,男孩子正是处于变声的时候,一来就操着那口公鸭嗓音和母亲叫:“母亲没去看放榜不知道,兄长这回可真的出了大名了。”他一边说,一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你兄长得了第一?”郑锦玉一点不怀疑长子的才学。
赵佑楠大剌剌抽了张凳子在母亲一旁坐来后,摆摆手说:“得第一这不稀奇。儿子想告诉母亲的是,今日放榜,我拉着兄长一起去看,结果榜一群大臣窝在那儿,看到兄长后就过来要把他拉到自己家里去。要是只有一家两家这样,倒不算稀奇,可母亲见过十几十家都起这种的吗?吓得我赶紧拉着大哥就跑。”
长子如今年纪轻轻便承袭了侯爵,且还是十六侯首。如今又功名在身,任谁都猜得到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且他又到了说亲的年纪,不被抢才怪呢。
郑锦玉笑着问:“那你兄长呢?”
“在后面呢。”赵佑楠说,“我拉他跑远了后,就先打马过来赶紧先告诉母亲了。估计他一会儿就到。”
郑锦玉想,长子十八,那卢家丫头十四,也差不多能议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