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全场发出唏嘘声,二十万跳一支舞,好大的手笔,那束夸张的白光投在了碧盟身边依偎的露露身上。露露嘴角挂着那道吟吟浅笑,冷艳迷人却是不动身,身边的小盟哥局促不安中含了恼怒。他的女人,被点了同别的男人去贴面贴胸跳舞,虽然这是舞女交际花的本职,本不该大惊小怪,但毕竟对坐在露露身边的小盟来说是种极大的侮辱,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若不去跳这支舞,就是不肯慷慨捐这二十万赈灾,一曲二十万也是身价不菲了。如今就是决斗,唯一的办法只有砸出一个比这二十万更高的价钱,但汉威深深知道,小盟哥掏不出,他不可能有这慷慨的资本,就是有资本的大哥也不会为了一支舞去滥用这笔钱,这种事只有倪尔杰这种花花恶少做得出。
倪尔杰得意的欠身向众人致敬,阔步潇洒的向露露走来。
立在紧挽了碧盟的臂小鸟依人般的露露对面,倪尔杰绅士般的鞠躬伸出那只中指上戴了大钻戒的手掌,一脸得意的奸笑。
而汉威头脑骤然间发冷,他记起倪尔杰和那几位恶少刚才真真假假的几句戏言,尤其看了倪尔杰低头时狠狠看了露露秀颈下那抹酥胸几眼,就更是心惊肉跳,他该如何去制止眼前发生的尴尬?
黑暗中只有这束白色聚光笼罩下的三人格外耀眼瞩目,倪尔杰,龙城首富的继承人,身家千万,一表人才;梁碧盟,空军骄子名将,英俊不凡;露露,名贯南北艳压群芳的交际花花魁。
露露还是浅笑着不动身,周围开始发出唏嘘声。汉威眸子一转,忙几步走过去解围说:“倪三哥,露露小姐伤口才痊愈,怕是没那个体力跳舞。”
倪尔杰瞟向汉威的目光俨然是嫌汉威多管闲事,讥诮的说:“哦?有病还来这酒会做什么?”
汉威被噎堵得无言以对,场上的目光都在关注这场好戏如何收场。
灯光骤然间大亮,豪华的西式大理石旋转楼梯上司仪又开口宣布:“诸位诸位,给大家宣布一个惊奇的消息。有一位不具名的先生,押了二十五万,点名要看露露小姐和他身边英俊潇洒的梁碧盟先生取替倪先生去跳这支昂贵的探戈舞!”
“哇~”全场哗然轰动,感叹声和关注的目光都随了那束骤然凸现的白光再次笼罩住了露露和身边的两位俊男。
露露还是没有起身,笑笑的望了一眼倪尔杰,倪尔杰眉峰一挑,豪爽的大声宣布:“我出三十万!”
这次可是全场骇然,没想到露露的身价如此昂贵,看了倪尔杰嘴角带出的一丝泄愤奚落之意,汉威坚信如果让倪尔杰同露露跳成了这支舞,怕平日骄横无惧的倪尔杰真敢拿出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作风,扯落露露的晚礼服。
“灯光!”司仪喊了一声。
那束魔幻般的白光跳转到司仪身上时,司仪捻着张纸条故意拖长声音故弄玄虚的说:“这里,这位先生已经开出五十万,五十万点梁碧盟先生同露露小姐共舞一曲!”
“喔,五十万,两座宅子就跳没了。”
汉威听到有人感叹,目光不禁去望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倪尔杰,倪尔杰气焰俨然消了一半,而小盟哥也是满目茫然,怕也在揣测是谁有如此大手笔。
倪尔杰摊摊手,耸耸肩,自嘲的一笑,仍是极其绅士风度的一手扶胸深深一礼离去,戏剧性的是那束白光有意捉弄倪尔杰一般,追了倪尔杰回到座位,白光一晃也照亮了那几个起哄要扒光露露礼服裙的那几个恶少。就在恶少抬手挡光线的一刻,那束光又在司仪夸张的声音中转向露露和碧盟。
“我们有请今天舞会上的一对璧人,露露小姐和梁碧盟先生!”
一曲音色华丽,浪漫中透着端庄的《La Cumparsita--假面游行》乐曲响起,这首百听不厌的旋律尽透了神秘的诱惑,高调又内敛,稳健的舞步高贵中流露骄傲。激昂、狂熱的境界铿锵有力的步伐,碧盟和露露以优雅的舞姿征服整个舞池,本是一个很唯美浪漫又饱含悲情的意境,二人跳得从容而旁若无人。
露露微昂着头,轻摆柳腰,舞得从容轻盈如风前飘絮,任是节奏高低变化,急缓相济,她却是跳着快劲的舞步,虽脚下无根一般,却守着自己心中的节拍。从着碧盟的步伐,下身,甩头,前进,周围任何鼓掌喝彩纷扰都没能改变这对舞伴。
一曲终了,露露踏着一缕淡雅香风轻盈盈搭了碧盟的手,嘴角挂着吟吟浅笑同碧盟走出舞池,全场男人几乎被她醉倒,那如冰魄寒蕊化做的精灵。一首曲尽,旋律和曼妙的舞姿却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犹如一场未尽兴的盛宴。
汉威惊羡小盟哥和露露姐这一对儿神仙眷侣之余,也不禁猜疑是谁人慷慨为露露姐解围,用五十万砸掉了倪尔杰的诡计,粉碎了他那腌臢不可告人的阴谋。
水晶吊灯渐渐燃亮耀眼的光芒,厅内彻如白昼。
“诸位,诸位,冯暮公有件喜事要向大家宣布!”司仪神秘的说罢,乐池中奏起一阵急促的音乐,如京剧中的《急急风》一般调侃搞笑。
旋转楼梯上冯暮非一身灰色长衫,黑色团花缎马褂,叼着雪茄,臂挽了显得比他还苍老却是衣着入时的妻子缓步从楼梯上走下,停在楼梯口一个有利的高度上,扫视大厅内人影如潮,笑意撒向全场每一个角落。
冯暮非这位两朝元老,当今的太上皇一般的人物,军政界谁人见了他不礼让三分。
近来他一纸通电粉碎了广州政府分裂中央的企图,令广州政府方面名存实亡,已经是在西京中央又高出一头。
冯暮非嗽嗽嗓子,怅然说:“诸君中很多人是冯某的旧交故识,都知道冯某满门忠烈,为了党国事业子弟们血洒疆场,如今剩下冯某夫妻膝下冷清,无人承欢。”
众人开始窃窃议论冯暮非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难道是黄河汛情勾起他一怀愁绪?
但汉威却隐隐感觉到话题的不妙,目光不由看了眼才返回座位上的小盟哥和露露姐。
冯暮非缓缓的抬高了音调说:“不过,感激老天眷顾,冯某夫妇终于找寻回失散在海外多年的儿子,他就是……”
汉威心提到嗓子,暗叹一声:“天哪,冯暮非今天是孤注一掷了。看来慷慨为小盟哥解围扔出这五十万的人,怕就是冯暮非了。”
众人好奇惊愕的目光都投向冯暮非,等着他揭开谜底,看看是哪个幸运儿能给这“太上皇”当儿子,一步登天成为声威显赫的冯府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冯暮非的眼中如蒙冰凌,动情的目光眺望向大厅一角出愣愣望向他的碧盟说:“他就是,刚才大家都见到的,梁碧盟先生!”
场内哗然震惊,灯池忽然熄灭,只那束白光有意投向了碧盟,碧盟震撼的坐在那里没起身。在外人看来可能是喜极而呆,或是范进中举般被这天上骤然掉下的措手不及的财富地位砸晕了。而只有汉威清楚的知道事情的经纬。
小盟哥肯定不想认冯暮非这“陈世美”爹爹,这半路才杀出来从未抚养过他的老子。
汉威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大哥的身影,大哥去哪里了?大哥快为小盟哥去解围呀!
冯暮非复杂而又难以捉摸的目光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怜爱欣赏,那慈祥而又期冀的目光痴痴的望着碧盟。就差张开双臂动情的喊一声:“儿子,回来吧!”
碧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起身,挽起坐在身边的露露,那傲气又含了丝邪佞的笑挂在唇角。但只有汉威能读懂,小盟哥怕是要翻场,他是要带了露露在众目睽睽下离去,要在龙城军政商界名流面前让冯暮非永远下不来这台阶。
汉威缓缓的挪向一个角落,躲在一个柱子后的死角,迅然的摸出腰间的枪,扬手不加瞄准的射向冯暮非身后空旷的楼廊顶上一盏精致的水晶吊灯。“哗啦啦”一声巨响,水晶灯砸在楼廊上破碎飞溅,灯体顺了楼道向下滚落。
“啊!”的一阵尖叫,人群骚乱拥挤,不知道谁喊了声:“有刺客!”,众人慌得如鸟兽散,夺路而逃。
汉威的勃朗宁小手枪含了消音器,根本不会发出射击时的枪响,只是这突然从天花板掉落的吊灯却是令舞会不欢而散。其实从倪尔杰刁难露露那一刻起,汉威就一直在思忖对策,他本想去摆弄那控制灯光的灯槽,但最终发现了冯府的水晶吊灯极多,而且都是靠粗铜丝勾挂在天花板的。
荷枪实弹的士兵涌入封锁大厅,大哥汉辰同几位西京赶来参加募捐酒会的头面人物从容从楼上下来。
汉威才知道大哥一直在楼上接待客人,没有赶上这场他导演的好戏,心里却暗自欢喜,因为他已经看不见了小盟哥和露露姐的身影。
冯太太惊吓过度的贴在冯暮非的腋窝边,浑身在颤抖,冯暮非抚慰她说:“不怕不怕,意外,纯粹是意外。”
“好端端的粗铜丝勾在顶上的灯,如何自己平白掉下来?”冯太太声音发抖。
汉威心里暗自得意:那是,你家小爷百步穿杨的本事谁人能敌!
而汉威借了上楼协同卫队清查现场,目光却在搜寻那颗子弹头。虽然他坚信没人曾看到他打枪,但是若留下这枚子弹头被卫队查到,怕又要是一场大案件。
汉威见大哥汉辰同冯暮非询问着事情的经过,一边立在那盏吊灯掉落的地方仔细看着那铜丝断裂的断面,嘴里随意问:“有没伤到人?”
目光却扫了一眼楼下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散乱许多只女子逃难扔在的高跟鞋。
汉威还在搜寻那颗子弹头,却毫无所得,忐忑不安的等了大哥同冯暮非谈论一阵带了他离开。
回到家,大哥换了鞋吩咐汉威:“去,去祠堂里,把你落在大哥鞋跟里的东西取出来!”
汉威惶惑的望着大哥,他的什么东西落在了大哥的鞋跟里?
猛然间,汉威恍然大悟,他记得就在大哥立在楼梯同冯暮非指点楼下那堆七零八落的高跟鞋和衣物时,大哥的脚一直在楼梯上碾来踩去。原来,是大哥的火眼金睛发现了那铜丝的断层绝非断裂的痕迹,又迅速的发现了那粒子弹头,然后又安然的借了皮鞋跟里的狭窄的镂空夹带走了那粒子弹头。
汉威彻底佩服了,长出一口气,堆了一脸谄媚的笑凑近大哥说:“哥,你怎么知道是威儿干的?”
“哼,你以为此举聪明?明眼人谁看不出那灯是被枪打下来的。这种射程的无声手枪,全龙城能有几个人有?自以为是!”
汉威吐吐舌头,讪讪的说:“都是冯暮非那老东西咄咄逼人,怎么大庭广众下~”
“啪!”的一声,大哥拍了桌子,沉肃了面容目光炯炯的怒视汉威,沉吟片刻指指沙发说:“趴好!”
“哥~”汉威委屈的望着大哥,眼前忽然弥漫了云雾,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手背揩了把委屈的泪,汉威嘟囔说:“威儿若不这么做,大哥打算如何帮小盟哥收场?小盟哥铁定要当场翻脸给冯暮非难堪。”
看来小弟进屋时还是一脸调皮的笑,听了他一句喝斥就立刻晴转阴,此刻又转眼间“倾盆大雨”了。汉辰也不禁被逗笑,却极力板了脸痛斥说:“别以为耍点鬼灵精就屡试屡爽,没听懂大哥的话吗?去趴好领家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