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说是很漫长, 其实也很快。
成帝病痛缠身,就算有江鹤看顾着,每日也是昏睡的比清醒的时间长, 沈景安作为太子, 自然是接过了代理朝政的大权,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苏禾, 回到了苏家后,她也要担起管家和重镇门楣的重担,不仅要料理府上事务, 还要将幸存的苏家血脉找回来。
还好林晏书懂事能干,很多时候能够帮着她处理事情, 再加上有南阳王府作为后盾,为她解决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转眼间, 婚期将至。
出嫁前夕,林梦秋作为她的堂妹又是过来人,帮衬着忙前忙后, 当夜更是宿在苏家陪着她说体己话。
这还是两人头次如此亲密, 却丝毫都不会有不适,好似要弥补回两人那些年缺失的姐妹相处时光。
“我好似还是头次见到姐姐如此紧张。”
从林梦秋第一次在太子宫内见到苏禾起, 她便是从容淡定的,就像是那绽放的玉兰, 不论风吹雨淋,她都是那般恬静芬芳。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百般苦楚和隐忍, 才有了如今的她, 也更令人心疼。
可今日的苏禾, 却有了这个年纪小女孩该有的害羞和萌动, 她羞红着脸不安的看着林梦秋。
“我也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心中不安。”
林梦秋大约能理解她的心情,侧枕着轻柔的安抚她:“姐姐自小就在宫中生活,还有哪处是不熟悉的?再没人比姐姐适合了,不像当初我嫁入王府,那才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
苏禾被她给逗笑了,不安的心也稍微的平和了些,是啊,那是她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皇宫,人也是她从小就爱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姐妹两说了一宿的话,等到睡去时夜也深了。
第二日是在慌乱中醒来的,太子大婚自然隆重。
苏禾作为太子妃,身份同样尊贵,从花样才布料皆由沈景安过目,宫内绣房花了半年的时间,才绣出了这件华贵万分的嫁衣。
待她穿上身,就连林梦秋也忍不住的亮了眼,这嫁衣便是为她量身裁定的,也只有苏禾的气度不会被这华贵的嫁衣给遮掩光彩,反而被它所衬托的光艳夺目。
宫内的嬷嬷口中说着吉祥话,为她开脸梳妆,苏禾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的有了真实感。
吉时到了,屋外爆竹声响彻云霄,林梦秋亲自为苏禾盖上红盖头,一路牵着她到了庭院中。
林晏书已经在等着了,作为家中唯一的弟弟,还是由他背着苏禾上了彩轿。
护军统领开道,火红的八抬彩轿绕城而行,引来满城百姓围观,就在这震天的欢喜声中,彩轿在宫门外停下。
沈景安翻身下马牵着她下轿,一路进宫门到太极殿外,此刻文武百官早已在列等候,由礼部官员主持婚事。
原本成帝是昏迷不醒的,沈景安也打算不勉强,拜天地拜祖宗便足够了,可没想到成帝竟然挣扎着醒来了,一定要亲眼见着他们礼成。
或许真是有喜事,使得成帝虚弱的脸上有了难得的红光,此刻正靠坐在殿外阼阶前的御座上,看着两人拜完天地,才红着眼让这对小夫妻上前。
“当年的事,是朕太过执迷,对不起母后也对不起苏家,今后这江山,就要交托在你们身上了。”
红盖头下,苏禾的眼眶早已湿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成帝亲口承认当年的错。
她还红着眼,沉浸在家人的伤怀中,转眼就被沈景安牵着进了毓庆宫。
刚一坐下,盖了半日的红盖头便被轻巧的挑起,同样身穿吉服的沈景安正站在她面前,还是熟悉的宫殿,却又有些不同,入目皆是喜色。
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苏禾的错觉,总觉得他瘦了许多。也是,朝内朝外的所有事情都压在他的身上,他又如何能不瘦。
大嬷嬷恭敬的上前递上合卺酒,两人执金樽交腕仰头饮尽,不过一杯,苏禾却觉得自己也染上了酒意,脸也在发烫。
等仪式都结束后,沈景安还想与她互道一番相思。但殿外的文武百官尚在,他必须得先去应酬宾客,他温柔的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在她眉间亲了亲,“等我回来。”
苏禾乖顺的点头,还记得叮嘱他少喝些。
“放心,他们不敢灌我,实在不行,还有阿彻在。”
听到沈彻,苏禾便放心了,待他出去后,就有嬷嬷带着宫女进来为她沐浴更衣。
她饿了一整日,泡完澡出来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简单的喝了半碗粥,便靠在贵妃榻上眯了会。
再醒来时,沈景安已经侧坐在她身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
他其实很少穿亮色的衣衫,大多都是清雅的颜色,苏禾今日才知道,他穿红色如此好看,不免盯着多看了两眼。
“怎么如此看我,这是太久未见,认不得了?”
这才将苏禾给唤醒,她不仅发觉他穿红色好看,仔细看后,更发现沈景安比之前瘦了好多。没回他的话,径直站起来了,喊来了在外殿伺候的小太监。
“小福子,最近殿下可否每日都按时用膳,他之前的春日咳还有犯吗?御医的药可有每日在用。”
苏禾这半年来当家做主,眉头一拧还真有了些主子的范,小福子看了太子又看看苏禾,犹豫片刻,脑袋一低老实的交代了。
他是要听太子的,但太子也要听太子妃的不是?
“殿下每日政务繁忙,时常废寝忘食,前几日还连着歇在御书房,至于汤药,偶尔也会忘了喝。”
见这奴才还要说,沈景安赶紧咳了两声,小福子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苏禾转身瞧他便带了些许的不赞同。
沈景安见她不高兴,几步上前圈着她,将她拉回榻上,“娘娘真是好生威风,就连我也怕了。”
“你又打趣我,你明知道我只是担心你,那我下回什么也不问了。”
“我巴不得你多管着我才好,这些小子哪里敢管我,还不是因为你不在。”
这倒是真的,小太监们就算说了,他也不会听,以前也是这般,只有苏禾敢端着药碗,不厌其烦的跟着他。
“以后有你盯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保管没有瘦的时候。”
“你是太子,我哪敢事事都要你听我的。”
之前她还是他的贴身宫女时,最头疼的便是这个,沈景安什么都好,待人也是温和有礼,唯独让他乖乖喝药,却难如登天。
“太子又如何,我是天下人的太子,却是你一人的沈景安。”
苏禾顿时心也化了,眼眶也热了,难得有了几分小女孩的娇
羞,投进了他的怀中。
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如此全心全意的待她了。
“是我一个人的景安哥哥。”
“我听阿彻说,弟妹还给了你本册子?偷偷藏在哪了。”
册子还真有,昨夜睡前,林梦秋羞红着脸,一副过来人模样的交给了她,苏禾看了一眼就塞进了枕头下。
她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只是想到要做这事的是她和沈景安,才让她娇羞难耐。
原本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谁知道沈彻竟然还给沈景安说了!沈彻不是最讨厌多管闲事的吗,这次怎么如此积极。
沈景安见娇妻羞红着脸,嘴角也跟着翘了翘,沈彻怎么可能会管这些事,他会知道,是因为册子是他让人准备的。
“我没看。”苏禾咬着下唇,许久后才憋出几个字来。
“没看也无妨,我陪你一块看。”
说着便含上她的唇,两人已有许久未见面了,都无比的思念对方,春末夏初,屋内即便未烧火盆,也丝毫不觉得冷。
沈景安的手已经不规矩起来,苏禾气息也有些不稳了,轻轻喘息着拦下他的动作,想要以此作为缓兵之计。
“景安哥哥身上都是酒味,先去沐浴。”
但她的小计谋一眼便被看穿了,“好,那你陪我一道去。”
不等苏禾拒绝,就被沈景安打横抱起,大步的朝着净室去。
待到她像个熟透了的果子,从水中被抱回榻上时,早已忘了羞耻,累得只想闭眼睡下,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沈景安有这么缠人的一面。
可没想到,刚到床榻,沈景安又欺身覆了下来。苏禾软声的求饶,反而激得他愈发心热。
火红的被褥被她抓的凌乱,枕上榻上香汗淋漓,烛心燃尽之际,她终于忍不住的漏出了几声的哭腔。
待她眼角挂着泪睡去后,沈景安动作轻柔的在她眼角亲了亲,将人搂进怀中。
我的小阿禾。
你不知道,我这人既贪心也自私,不仅要伴着你从稚嫩到韶华,更想霸着你往后的每一日。
生同衾死同眠。
成帝到底是没能熬到沈景安的孩子出世,在他们大婚的第二年便驾崩了,皇帝驾崩举国同哀。
同年的八月,太子沈景安继位,改国号为和安,惟愿他治理下的国家能够和睦安泰。
并册封太子妃苏禾为皇后,更以体弱为由不选秀不纳妃。
待到百年之后,与皇后共葬皇陵,成了另一段传世之佳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