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林梦秋已经知道, 沈彻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大张旗鼓的操办起了自己的亲事。
这桩赐婚是他先前就向成帝求来的,天子赐婚, 外加她是如今新贵苏国公府的嫡出六姑娘,没人敢低看一眼,这桩婚事赫然成了京中最为瞩目的大事。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二皇子府, 去年虽是碰上曹皇后薨逝, 可这早就定下的亲事拖不得, 便很是低调的走了过场, 沈敬宸冷冷清清的将罗珊珊娶进了门。
刚开始新婚夫妻也是浓情蜜意的, 二皇子府上事宜都握在她手上,就连林梦媛所生的女儿也被抱到了她的膝下养。
可罗珊珊年纪小, 又是千宠万宠的长大,哪里会照顾孩子,直接丢给了奶娘照顾。
奶娘知道主子不喜欢这小丫头, 对其也不上心,虽说是陛下的亲孙女,但二皇子都是个平头皇子,她也没封号,以后能不能被人记起都难说。
就连二皇子也只是偶尔来瞧瞧, 孩子年幼又不会说话,便是懈怠些也不会有事。
谁曾想,有回孩子病了, 浑身发烫了半日都没人发现,还是二皇子碰巧来探才发现了, 将所有的奶娘都给杖责处罚, 把孩子抱还给了林梦媛。
虽是没罚罗珊珊, 却也相当于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更是连着多日歇在林梦媛那,让她又恨又醋。
最后是罗珊珊拉下脸认错赔罪,夫妻关系才缓和许多。
等到年初,她也怀上了孩子,两边院子才停了明争暗斗,安心的养胎,只是偶尔还是要拈酸吃醋二皇子又去了林梦媛那。
这日,她正在屋内安胎,听嬷嬷们说起南阳王府要办喜事,好奇的丢下了手中的梅子。
“南阳王府办喜事?谁啊,总不能是南阳王又娶续弦吧。”
“回主子的话,是世子要娶妻。”
罗珊珊顿时眼睛都亮了,原本没什么气力的歪着,这会迅速的来了精神,“当初我便说了,沈彻这人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要娶妻,那林梦秋,哦,苏梦秋,还日日趾高气扬的,真以为自己嫁了什么好人,如今还不是要做下堂妇。”
自从成亲后,她已经不知道懊恼了多久,当初怎么会一时冲动答应嫁给沈敬宸。
太子的身子好了,以后皇位也是他的,沈敬宸顶天也就是个无实权的王爷,她就算不能嫁给太子,也可以挑个王孙之家,后院还没这么多糟心事。
但这亲事是她自己答应的,就连后悔也不敢漏出半句,生怕被家中姊妹笑话,只能佯装很幸福。
能够见到别人过得不好,她当然心中畅快些。
听罗珊珊如此直白的嘲笑林梦秋,嬷嬷的面色就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老老实实的道:“主子误会了,世子妃未下堂。”
“怎么呢,苏家如今得势,不敢休妻?这是要娶平妻?倒像是那个疯子能干出来的事。”
“都不是,是世子要与世子妃重办亲事。”
这将罗珊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好悬没把自己给憋死,她的面色先红后白最后铁青,“这?沈彻他是脑子有病吗?”
非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
她久坐着没说话,缓过神来同时又有两分的艳羡,沈彻的腿好了,天之骄子又情深似海,可她嫁的沈敬宸呢,什么都没有。
瞬间对什么都没兴趣了,只觉得自己方才说了那么多,最后她才是那个笑话。
“备份厚礼送过去吧,以后南阳王府的事,别再我面前提起了。”
林梦秋对此一无所知,安心的等着做她的新嫁娘。
婚期是早就定下的,就在两个月后,按理来说,王府办喜事,她自然是要操心的,但沈彻却不许她沾手,说是她提早都了解了,便没了期待感。
她也只好什么都不管,真的做起甩手掌柜来,日日逗着两个孩子,看着沈彻忙里忙外,心中不知多少甜蜜。
临近婚事,施绾舒和苏禾还来为她添妆。
给她闹了个大红脸,都是第二回成亲了,还走这些虚礼,实在是叫人不好意思。
还是苏禾温柔的拉着她的手低语,“你上回成亲,我这个姐姐都不在,好在世子是个有心人,能够重办喜事为你添妆,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愿。”
林梦秋这回眼睛也热了,又怎么会不委屈呢?
每个女子都期待着自己的亲事,可她为了替嫁,什么都没经历过,匆匆忙忙的就盖了喜帕坐上了喜轿,甚至连人人口中的祝贺,都不是给她的。
但因为对方是沈彻,所以让她忘却了委屈。
之后她也不再害羞了,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们的祝贺,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日子便在朝朝和暮暮一点点长大中过去,如今他们两已经一岁半了,能说三四个字的短句,不用人牵着就能行走自如,每日最喜欢的就是赖着要爹爹娘亲,以及小狗小兔子。
为了成亲,林梦秋单方面的断了她的奶,两个小家伙反倒更加的黏她了。
隔日便是大喜的日子,一般未婚夫妻洞房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两人连孩子都生了,突然说不能见面,实在是有些好笑。
若是平时,天皇老子也别想让他们两不要见面,可为了那吉利话,沈彻也不得不忍了。
林梦秋要从苏家出嫁,苏禾早早的为她布置了闺阁,温馨又秀气,提早两日便回了苏家。
她从生下孩子起,就没有离开过孩子半日,她住在苏家,自然是将孩子和奶娘一并带来了。
白天两个小家伙还闹得很起劲,等天黑了,他们也察觉到这不是在自己家里,便赖在她的榻上,不管奶娘怎么抱都不肯走。
正好林梦秋的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两个孩子不愿意走,反倒填上了她的空缺,陪着他们在榻上玩。
“娘亲,。”小暮暮不知从何处抱出了本书,她经常会带着他们两读诗,虽然他们还小,理解不了什么意思,但韵律会潜移默化的留在脑海里。
林梦秋便以为是谁看过后,随手放在枕畔的,便笑着接了过来,等看清那上面的字,就迅速的从暮暮的手里拿了过来。
速度快的连暮暮都没反应过来,手上就空空了,她还嘟着嘴很委屈的摊着手看林梦秋,“娘亲,飞走了。”
林梦秋脸已经开始发红了,这册子她可不陌生,上次出嫁喜娘便为她准备了另一本,为了那本册子,她和沈彻还有过一小段的回忆。
只不过后来被她给收了起来,前几日也不知道沈彻从哪翻出来的,还调笑着问她,这回无人替她准备这个,就让他来备着。
当夜还被他哄着,学了上面的好几页图,隔日腰酸着醒来,就被她给藏起来了。
谁能想到,没了一本,今儿又冒出来一本
“这个坏了,我们换一个,不看了,娘亲给你们唱曲儿听。”
小孩子的心思都浅,能听曲儿也很高兴,马上就把书给忘到了脑后,一左一右的枕在她在腿上,仰着头看她。
林梦秋唱的是儿时奶娘常哄她睡觉时的小曲,带着江南的风味,软软糯糯的,手掌轻轻的在两人的背上轻拍着。
窗外的风带来冰山的冷气,不知何时,两个小家伙都乖乖的睡着了。
既然都睡着了,免得抱回屋的途中将他们吵醒,便给他们换了个姿势,打算换了外衣跟着一块睡下。
就在这个时候,林梦秋听到窗外有人在轻轻的敲,她像有感应似的,飞快的下榻穿上鞋,一推开窗就看见了外头站着的沈彻。
月色下,他显得格外的清冷,就似书中走出的画中人,不过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暖意。
“夫君,你怎么来了?喜娘不是说不能见的。”
“我没进屋,就隔着窗户瞧一眼都不行?”他皱着眉有些烦恼,其实他早早的就睡下了,但只要想到明日就将迎娶她,便怎么都睡不着。
他不是会克制自己的人,想见她,便来了。
沈彻确实没有进屋,两人就隔着窗台对视着,好似就这么看着,便足够了。
就这么站了许久,沈彻才抬起了手,在她发间碰了碰,林梦秋疑惑的想要去拿,就被沈彻抓住了手。
上前单手扶着她的脑后,俯身微微一倾,覆上了她的唇,但这次他并未多停留,只是浅浅的含了含她的上唇,就放开了她。
“你问我为何要来,其实也无甚要事,只是在院中看见这花,便想起了你,想要即刻见到你。”
月色渐浓。
半个时辰后,待沈彻离开,林梦秋才回屋照镜子。
她的发髻间簪着一簇粉红的小花,像绒毛又像小扇,她认得,是合欢花。
想起他走时,在她耳畔留下的低语:“等我,明日来娶你。”
她的脸颊便微微的泛起了红潮,但方才还有些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
上床搂着两个孩子,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整个苏府都动了起来,她还惺忪着眼,便被拉起来,开始沐浴梳妆。
两个小家伙也醒了,不过已经由老太妃派人接回了王府,她才能安心的出嫁。
林梦秋的嫁衣是宫内绣房赶了一个月才赶出来的,上了她的身,更显得整个人明艳倾城,就连屋内的丫鬟们一时都看的痴了。
而后是绞面上妆,由全福夫人为她梳头,边梳口中边说着吉利话:“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四梳梳到银笋尽标齐。”
她没有娘亲,苏禾是唯一的堂姐,全程陪在她身边,见她穿上嫁衣戴上凤冠,眼眶止不住的红了。
待她全都穿戴齐整,才上前牵着她的手,泪眼婆娑的撇开了脸。
反倒由林梦秋来安慰她:“大姐姐可不能哭,再过些日子,便要轮到姐姐了,到时我来为姐姐送嫁。”
苏禾破涕为笑连连点着头,屋外的爆竹声瞬间响起,红杏笑盈盈的快步进来,“世子爷带人来迎亲了。”
外头是林晏书带着他的同窗好友们拦着院门,沈彻则是带着太子沈景安,施家大少爷等人来接新娘。
文武皆是难不倒他,还有个偷偷放水的小舅子,如何能拦得住,不过片刻,爆竹声便到了门前。
苏禾为她盖上了红盖头,她忆起上次出嫁,是她自己偷偷盖上的盖头,竟恍若隔世。
上回等着她的是未知的迷途,这次却是她的梦。
沈彻就等在屋外,见她出来牵上了红绸带的另一端,拉着她去拜别长辈。
堂上摆着的是苏弘文和江玉儿的灵位,下首坐的则是林剑青,此刻他也笑的红了眼,两人跪下敬过茶后,再由林晏书背着她出门。
“姐姐,我之前说的话依旧算数,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是姐夫欺负了你,我都会护着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林梦秋本是不想哭的,她闷声的点头说好,泪水终究是没忍住的滑落下来。
只不过,这是欢喜的泪。
沈彻早已在外等着她,见林晏书背着她出来,也不让她落地,就打横抱着她送进了喜轿内。
而后是绕着全京城游街,沿途撒着铜钱红封,待到回王府正好是吉时。
正堂之上,沈弘毅和老太妃早就等不及了,两个小宝贝也由奶娘抱着等在一旁。
等沈彻牵着林梦秋进了喜堂,一见到沈彻,暮暮就先拍着手喊了起来,“爹爹!”
虽然林梦秋盖着喜帕,但朝朝还是非常的聪明的冲着她喊:“娘亲!”
周围的宾客也跟着笑起来,不愧是世子爷,孩子都会跑了,还重新办喜事,真是百年来头一遭。
林梦秋也在盖头下跟着笑,她的宝贝就是聪明,刚想着那边喜婆就扯着嗓子洪亮的道:“新郎新娘跪,一拜天地。”
她全程就跟着沈彻在动,他跪她也跪,他起她也跟着起,夫妻对拜时还险些撞了脑袋,又是惹来笑声连连。
待到礼成后,她才抓着红绸子被沈彻牵进了洞房。
这个她最熟悉的家,如今她以全新的身份回来了。
林梦秋刚在喜榻上坐定,不等喜婆说掀盖头,沈彻便等不及的挑开了阻隔着两人的这块红喜帕。
她笑靥如花的对上了他急迫的眼。
林梦秋头次发现,他也会失了沉稳,像个少年那般的心急。
急着见他的美娇娘。
“秋儿。”
他咧嘴笑,根本不必多说,浑身都透着笑意,让林梦秋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两人便这般对视着傻笑。
若不是喜婆在旁边提醒,该喝合卺酒了,或许两人还能如此傻笑一晚上。
喜婆上前剪下了两人的头发,打了结放进了锦盒中,笑眯眯的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请世子世子妃用合卺酒。”
而后躬身递上了酒杯,一瞧见这酒,林梦秋的记忆便涌上了心头。
当初沈彻洞房花烛夜,不仅出手伤了她,还让她独守空房,更别提这合卺酒了,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最后是她一人饮尽了两杯,全了这礼。
今日又见此酒,忍不住的想起了当日的事。
这酒可没这么容易让他喝,林梦秋眼里闪过一丝的狡黠,巧笑着道:“夫君先去招待宾客,这酒我们不急着这会喝。”
她没说不喝,只不过是晚
些洞房前喝,喜婆可没碰上过这样的事,有些拿不稳主意的看向沈彻。
沈彻却满心满眼的皆是她,闻言不假思索的说好。
得,世子爷都说了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有什么不行的,便留下了酒壶酒杯。
等沈彻在外喝了一圈酒回来,屋内的林梦秋已经卸下了凤冠,换上了红色的里衣,明艳动人,缭乱了他的心。
见他回来,便屏退了丫鬟,拉着他坐下。
沈彻的面前摆着酒杯以及两个骰盅,有些不明白,“这是要玩什么?”
“我们来摇骰子,夫君得和我摇到一样的点子,不然我可不喝。”
这倒是新鲜,沈彻举起了骰盅,轻晃了两下,林梦秋也抱着摇动,打开之后,一个九点一个七点。
得,不一样,喝。
沈彻一开始以为她只摇一回,直到看见她没放下骰盅才知道她的心眼多着呢,今儿就是为了为难他。
他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噙着笑眼里透着两分危险的气息,“光我喝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玩点别的,既是摇了骰子便来比大小。”
看他无奈的喝酒,林梦秋正得意着呢,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听说要比大小也不甚在意,很是豪气的道:“夫君说说怎么比。”
“我输了喝一杯,你输了脱件衣服如何?”
林梦秋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娇声的低语了声:“流氓。”
那一夜,红烛微晃,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