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娆的话音一落,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虚客套算是落了幕。
赵氏有些尴尬, 她本来也准备就要说起求情的事, 没想到被楚娆抢了先,处境就显得被动起来。
想起家中的儿子, 赵氏咬牙皱眉地开口,说起来真实的意图。
“楚娆,我知道这次风儿和老爷做的不对,我真的在家已经骂了风儿不知多少遍。但你也知道咱们祁家人丁不算旺, 还请你看在同是姓祁的情分上, 给老爷和风儿求个情,祁苏就这么一个大伯, 往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都不知道,风儿的腿被打成什么样,皮肉筋骨没一处能看的,那是往死里的打的呀。”
赵氏眼泪直流, 继续哭诉:“老爷年纪大, 身子骨经不起风波, 去边关的途上都能被折腾掉半条命。你说最后留下我们这些女流, 后头的日子该如何过。你也是女子,总能体谅我几分,你说是不是。”
赵氏抬袖口抹了泪, “风儿原意不是想害你,而且你毕竟福大命大,若是大房真的衰败, 对祁苏有什么好处,一家人都不能互相扶持——”
“你说什么?”楚娆蓦地出声打断,冷笑两声,“原意的确不是害我,可你们要害祁苏啊。”
“以往,你们一家人扶持祁苏了?给一个小孩下毒,让他病了十几年,现在还想下杀手害死他,这就是所谓的互相扶持么。”
“我福大命大,祁苏也福大命大,那是我们的命,和你们有何关系。”
还有她前世,多么无辜,凭白让爹娘哥哥难过了一世,这些,她都想问问,凭什么!
楚娆一直觉得她愿意见赵氏,是自己心善,现在她才明白,不是的,她见赵氏的缘由,是她想发泄,替祁苏,也替前世无辜死去的她自己。
“楚娆...”
赵氏被楚娆质问的哑口无言,她对很多事并不知晓,什么下毒之类的,她是第一次才知道,她以为只是这一次,老爷和儿子蒙了心找杀手,谁知竟那么多年前就开始了。
“大伯母,你和几个堂妹堂弟,但凡没做过的就不必心虚。至于祁广耀和祁风往后如何,我做不了主,更不能替祁苏做主,他们伤的人不是我,我如何替他原谅。”
楚娆一口气说完这些,脸涨的通红。这些话,她憋了太久,没人替祁苏说过,所以她更加想说出来。
“楚娆......我就是,想求你劝劝。”赵氏腿软地扶着座椅扶手,张口半天,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不劝。”楚娆偏过头不看赵氏。
“说了不许乱走,你怎么又出来了。”偏厅外过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嗓音悦耳如昆山玉碎。
楚娆抬头,见祁苏缓步走近。
一脸茫然的赵氏被随之而来的几个丫鬟半抱着架出了门口。
楚娆因情绪所致,脸上泛起了微红,她稳了稳声音,“祁苏,你何时来的呀。”
“方才。”
“那你...都听到了?”
祁苏替她系上了夹袄最顶上的盘口,“嗯。”
她喊得整个宅子都快能传遍了,字字句句都是向着他的,他能听不见么。
“冻到伤口该如何。”
“怎么会,那处早就愈合,都结痂好多天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楚娆嫁进来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成了冷风都不许吹的人,祁苏成了看着她的那一个。
“祁苏,反正我穿的那么厚实,我能不能去后院走走,屋里闷的很。”
楚娆以前住的后院,也就是她学游水的那个池塘边上,还有些林荫小道可以闲逛,楚娆眼馋了好几日,今日终于得了个机会。
“也可,再加一件狐裘。”
...
不到十二月的冬日,初雪未至,穿夹袄都已算是厚实,更别说加了一件狐裘。
白色的绒毛将楚娆从上到下包裹着,热的她脚心都要开始冒汗。
祁苏瞥了她一眼,“热就回去。”
“不热!”
楚娆是一定不要回去的,除开她自己闷,也是想让祁苏出来散散心。
没有人生来就淡漠地无悲无喜,祁苏失去父母双亲不到十岁,迎面而来的就是亲人的恶毒心思和打击,然后去寺庙一住住了五年,一起玩的小孩儿除了紫烟寻不到第二个,楚娆光是凭着想象,都觉得他的日子过得苦死了。
这般的经历,祁苏待人除了疏冷,却没有其他不好的心思,更让人觉得心疼。
所以楚娆想拉他出来走走。
前日下过雨,地上湿滑,楚娆将手搭在祁苏的手臂上,祁苏放慢步子,任由她扶着。
“你为何要见赵氏,我说过,你不想见的人,都不必见。”
楚娆笑了笑,老实答道:“就是想对着她说两句,发发脾气,旁的,我跟她也无仇无怨,没什么不好见的。”
“可中秋那晚,我记得你不高兴了。”
“嗯?” 楚娆惊讶地看向祁苏,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她都快忘了,中秋那日被赵氏逮着教导的事。
“祁苏,我都忘了,你真记仇哇。”
“是么。”
楚娆笑着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一收,抱住祁苏的手臂,仰着脸看向他,
“祁苏,不管你作什么,你都不是坏人,是他们先做错的。”
楚娆方才那句玩笑话说完,立时想到祁广耀和祁风毕竟是祁苏的亲人,他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也不会伤这么多次还姑息他们。
这次也有她的缘由,楚娆生怕祁苏心里过意不去,暗自神伤。
此话来的有些突兀,祁苏过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虽然她是当真多虑,但这样替他着想,实在是,可爱极了。
祁苏侧头看向楚娆,唇边噙起一丝弧度,“所以,你才心悦我。”
楚娆看他的笑容,俊美好看的眉眼,一笑起来比冬日的暖阳还要璀璨,她顿时忘了自己方才说的话,磕磕跘跘地嘟囔:“你说,说什么呢。”
楚娆临死边缘的确是觉得应该将喜欢宣之于口,但女子善变,她一醒过来,就瞬间没了气焰。
然而都为他挡剑了,否认也显得刻意。
“我就是觉得你好看,喜欢了那么一点点,随时都有可能不喜欢的,你不用想太多。”楚娆带着几分嘴硬,扯着脖子说。
“哦,这样啊。”祁苏低头笑笑。
“那,你呢。”
“与你一般,贪你好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