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娆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梦里她浑身上下都疼, 像是被针来回穿过一样, 疼的她眼里泛出了泪,可就是喊不出声。
但她的心里又带着几分奇异的自我安慰。
如果现在不是她疼, 那就是祁苏疼啊,他身子可比她差多了,那还不如她挨这一剑。
这样等她醒来之后,祁苏一定天天愧疚, 再也不敢对她冷冰冰的不理不睬。
楚娆脑袋里浑浑噩噩, 想完了祁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她隐隐约约听见,好像还有楚绥在说话。
“你就那么喜欢祁苏,喜欢到...忘了哥哥也会难过么。”
她只觉得浑身一震,对了, 哥哥, 还有爹娘该怎么办, 自己当真是不孝, 可让她看着祁苏死她也万万做不到,哪里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她一点都不想重生,更不想死, 要是,要是还能活着就好了。
心里的酸涩止不住地往上升腾,直到眼里蓄满了水汽, 楚娆眼睫轻颤,倏地,她终于有力气睁开了双眸。
入目,是熟悉的红色绸帐,印象里摆在那处的台几,几上还有几本棋谱,在刹那的愣神后,惊喜在瞬间席卷她的心头。
楚娆反复确认地看了好几眼四周,是的,就是酒楼的后的别苑,那她没死呐!
哪里还管什么疼痛,楚娆心里高兴得都快要惊呼出来!
还能看到哥哥和爹娘,祁苏,还有紫烟四九,还有许多许多,她开心得在心里都来不及数。
不过,楚娆激动完有些失落,她都这样了,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祁苏也没陪在她身边等她醒,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呀。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楚娆下意识地闭上眼,听起来好像来的不止一个。
“屈老,她还没醒。”是祁苏的声音!
“已经这么多天了,按理说,今日也当醒了。”屈木平有些狐疑地上前诊脉,没错啊,就该今日醒。
他又看向楚娆,眼皮颤得比前两日厉害,呼吸细听之下还有些不稳,心中顿时有了数,无声哼笑一声,小丫头心思挺多啊。
他回过头,大声道:“祁苏,看来还得扎上几针,你在这等着,我去拿那套一百零八针过来。”
一百零八针?
楚娆心头一跳,那她这次好不容易逃生,没死都能变成一只刺猬。
腰间隐隐的痛意重新袭来,楚娆竖着耳朵一听到屈木平出门的声音,马上睁开眼,“祁苏。”
她突然其然的一声,祁苏手上装着补汤的药碗差点没拿稳。
他猛地抬头看向楚娆,虽然气色还未恢复,但确实是实实在在地醒过来了。
“祁苏,我已经醒了,能不能不扎针啊。”
楚娆话刚说完,下一刻,她已经被拥入一个充斥着冷香的怀抱里。
她试探地伸出手环上祁苏的背,许久也没被推开,完了,祁苏不会是真的把她当救命恩人,不敢拒绝她了吧。
“祁苏。”
“嗯。”
“我没事了呀。”楚娆的声音还是虚弱的,但她的确心情好,所以听起来倒没有病恹恹的感觉,反而像是糖,甜的发腻。
“嗯。”
“那你怎么还抱着我。”
“嗯。”
楚娆的脑袋靠在祁苏的肩窝,被他牢牢地箍着,又暖又痛,但她舍不得推开,她拍拍祁苏的背,下巴抵着祁苏的肩头,安慰道:
“我没事啦,我就挨了这一下,还好好活着呢,我觉得一点儿都不亏。”
祁苏喉咙口微动,嘶哑的声音传入楚娆的耳朵,“哪里不亏。”
明明已经亏死了,亏的他疼的都说不出话来。
楚娆见他形容比自己还憔悴,连声音都带着沙哑,以为是戳到了他的愧疚之情,环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反正就是不亏。”
“不过,祁苏,你这样抱着我,算不算我拿命换的呀。”
“......”
祁苏涩的快满溢出来的心口,被她的一句话酿出了又苦又甜的味道。
等楚娆真的被环抱压的胸口疼的受不了了,她轻轻推了推祁苏,祁苏这才回过神,想起她伤口一事。
“疼怎么不说。”祁苏舀了一勺补汤,放唇边试了试瓷勺的热度,然后才喂给楚娆。
楚娆张口啜了一口,“想多抱抱。”
她现在都差不多等于死过两次了,哪还顾得上什么羞不羞人。
“还是该说。”祁苏垂眸转了转汤勺,“我会抱轻一点。”
刷的一下,楚娆的脸上烧红起来,她自己可以耍流氓,祁苏怎么能跟着一起呢,她,她多不好意思啊。
来不及害羞,楚娆又被喂了一口。
“祁苏,我晕着的时候,也是你喂我么。”
“嗯。”
“那你怎么喂的?我还能自己喝?”
“用嘴。”
楚娆前面缓缓喝了一半,剩下一半硬生生咽了下去,瞪着那圆圆的杏眼,“你,你用...”
“这个。”祁苏从几上拿起一根芦管,“吸一半再度进去。”
“...哦。”楚娆竟然有些失望。
祁苏看了她突然微鼓起来的腮帮子,一副失落的模样,可怜而又诱人。
他低头饮了一口,然后将茶碗送进楚娆手里。
“这?”
楚娆看着手上突然多出的碗,是要她自己喝嘛,她有些不乐意地抬头,“祁苏,我手疼,我不要自己——”
楚娆眼睛都来不及合上,冰冷的触感覆上自己的唇,苦涩的汤水一点点度了过来,少许溢出沁润了唇瓣,擦出细微的声响。
良久之后。
“你以为的,是这种么。”
祁苏‘度完药汤’,退出了距离,楚娆还没缓过神来,听他这么说,立刻愣愣地点了点头。
“有何区别。”
“甜...”
祁苏闻言轻笑了一声,低头将茶碗里最后一口补汤送进了楚娆嘴里,“快喝吧,最后一口。”
楚娆看了眼空碗,抬头亮晶晶地看向祁苏,“祁苏,要不你再去煮一碗,用方才的法子,我能再喝一大碗的。”
祁苏:“...你整日想的是什么。”
“可刚刚是你先亲我的。”
“不是亲,是喂药。”
“...”
“咦,祁苏你的手上怎么了?”
“没什么,擦伤罢了。”
...
从楚娆那处出来,祁苏心下一松,径直走向隔壁侧卧,徐翁已经在房里等了些时辰。
祁苏的脸色其实也算不得太好,手上被贯穿的伤口只是被屈木平稍带着治了几下,这两日他心里都系在楚娆身上也不觉疼痛,现在才隐隐有些知觉。
“公子,你手上的伤?”徐翁很是担忧,明明伤的那般重,还总是掩在袖袍下。
“无碍,境况如何。”
徐翁只得收回心思,道:“噢,是的公子,老奴才打点完一切,便快马赶过来向您回禀。”
“请公子放心,祁家的米铺会在两日之内尽数封死,他们再翻不了身,至于其他,老奴是觉得,将大房的人一并收监,流放边城,公子您看,如何?”
徐翁的白眉皱的厉害,都说祁苏疏冷淡漠,但徐翁知道,他只是清冷寡言,人心却是不狠。
徐翁得到消息是三日前,以商会的实力,做这些事自然不在话下。如今边关告急,流放到那处,无异于要人性命,甚至相比更为折磨,他代替祁苏暂管下面那么分堂,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他只是怕祁苏下不了狠心。
可这次大房出手如此狠辣,再纵容也真的不是良策。
没想到,不带犹豫的,祁苏冷声开口,“好。”
徐翁闻言放下心来,看来这次伤了夫人,还当真是触了逆鳞。
以往祁苏的冷清只不过是没什么需要在乎,如今倾尽于一人身上,那哪还能容哪怕下一粒细沙。
祁苏垂眸走至桌边,“楚绥,可有动静。”
“有,楚家少爷的确是雇了一批人,但是要如何做,老奴暂且也不知,但估计不过这两三日。”
“无论他做什么,护他周全。”
“但请公子放心,”徐翁眼色一横,“便是杀了人,咱们都能把他保下来。”
“徐老,还有一事,我要你去做。”
“公子请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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