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着，警察局的门却被再一次敲了开来。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冷雨卷着风钻进来，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骤降。
邓安平抖落肩膀上的雨滴，刚进屋，看到里头的状况，脚步一顿，站在门口，忽然觉得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半晌，直着舌根不可思议道：“乔经理？你怎么来了？”
乔昕没言语，林向楚身上的威慑感太重，她甚至还没从刚刚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到邓安平，脸上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瞥了一人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林向楚也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看到他肩膀和胸口已经变成两个颜色的布料，难得多问了一句：“下雨了？”
“刚刚到林城地界的时候开始下的，一开始不大，下车的时候雨势忽然变大了不少。”
邓安平微垂着脑袋，神色恭敬，余光却在悄悄打量林向楚。
自家老大打架，那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比西天出太阳还要稀罕。
电话里情况他来不及多问，这会到了地方，终于可以一窥究竟。
往里头走了几步，邓安平一边问清楚了保释金额，一边忍不住小声和两个警官打探：“那个……请问他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其中一个警察收了钱，大红色的人民币在验钞机内刷刷翻滚，头也不抬道：“打架。”
“……”他当然知道是打架。邓安平嘴角一抽，紧追不舍：“是为什么打架？”
“这个你得问他。”
两千整，不多不少，警察将款项一整一顿，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他可以跟你们回去了。”
“可是……”
好奇心没能被满足，邓安平心里痒得不行，还想再问，林向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乔昕调解好了，沉着脸色走过来：“你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这是在质问他的工作能力了。
邓安平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拖沓，对着俩警察赔了一个笑脸，再转身对上林向楚，紧着小半步跟在他后头：“已经好了，林经理我们现在回去？”
“你送送乔经理，我自己走。”
“可是外面下雨。”
“我有分寸。”
林向楚挥挥手，走进雨幕里，将两人甩在了身后。
他当然知道外面在下雨，也清楚这个季节淋雨的后果。
可眼下小姑娘什么都不肯听，如果生一场病就能让对方心软一下给自己一个好好解释的机会，林向楚也不介意用自己的身体做一次赌注。
-
这场雨下得突如其来并且绵绵无期。
一直到简安下了高铁，整个林城都还是笼罩在蒙蒙雾气中，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势头。
深更半夜，正是天色最黑的时候，公交车站夜班车清冷安宁，乘客寥寥。
简安对林城不熟悉，怕自己绕路，给夏芷默发了短信问清楚地址，打了一辆出租车，路上在一家店之前停了片刻，才奔酒店而去。
凌晨两点，走廊里传来踢踏脚步声。
简安骂了两句这糟心的天气，一边拿纸巾吸着头发上的水，一边看着短信一间间对着屋子上的号码，终于在一间房间之前站定。
三声敲门声是她的习惯。
没等多久，门就从里头打了开。
夏芷默苍白的脸色印进她眼膜，简安眉头猛地蹙起，往前走了一步，捧起夏芷默的脸，紧接着“啧”了一声。
“脸白成这鬼样子，你这是跟谁过去？”
夏芷默拍开她的手：“你说我？以前要死要活的是谁？”
“不错啊，还有力气怼我，你要是把这个劲儿用在怼林向楚身上，保证现在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只是多了一个人，房间里却好像突然多了好些生气。
夏芷默瞪了简安一眼，视线往她这边一瞟，看到她手中拎着的东西，眼眶却又有些泛红。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你这个傻-逼，一遇上事情就知道跟自己较劲，我还能不知道你？”
简安嗤了一声，将手中的纸袋子放在了书桌上。
这么晚还开门的店不多，烧烤并不适合一晚上没吃饭的夏芷默。
她在一家小店买了些粥，还有一些清口小菜。
顺带的，包里还背着几瓶酒。
“先吃，吃饱了有了力气，我把林向楚绑过来让你打一顿都行。”
简安说得漫不经心，夏芷默沉默良久，最后抽了抽鼻子坐到了书桌前，拿起勺子给自己为了一口粥，哑着嗓子道：“谢谢。”
“对我还这么礼貌？芷默你这是真当三好学生了啊？可惜我还想带着几瓶酒过来，想着咱们俩一醉解千愁呢。看来是用不到咯……”
“谁说用不到？我们不醉不归！”
她和简安都知道酒其实解不了任何愁，也不过就是一个胆小鬼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才找来逃避的借口罢了。
可哪怕是麻痹，她此刻都不愿意再去深思林向楚的事情。
夏芷默将粥碗一堆，眼底一瞬间燃起火，胳膊伸直了要去抓简安包中刚刚露出一隅的酒瓶子，却被简安堪堪一挡，拦在了一旁。
“先喝粥，才有酒。”
“可我不饿……”
“不饿也得垫肚子。你自己的胃你还不想要了？不喝粥，今晚这些酒你丫碰都别想碰！”
简安发了狠，话说得决绝，夏芷默咬唇，片刻，举起碗稀里糊涂将整整一碗的粥都灌了进去。
她捂着胃缓了一口气，还没说话，面前就摆上了一杯威士忌。
简安：“这里有没有冰？”
“你喝酒什么时候还要冰了？”
“死丫头，我他妈这不是担心你不习惯吗？”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或许就麻木了。”
夏芷默不知道是在说这一次的争执还是在说威士忌的口感，举起杯子盯着杯子折射出的光线，过了一会，突然将那点酒精一饮而尽。
高达六七十度的酒精呛进嗓子眼，小姑娘猝不及防，灼烫和辣意从口腔一路蔓延到心脏，再落到胃里，紧接着，整个人似乎都飘飘然起来。
一杯就醉。
夏芷默眯起眼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简安看着她的连贯的动作，没怎么说话，眸子却微微眯起。低声唤她：“芷默。”
“嗯？”
“你和林向楚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多久。”
又是一杯酒。
一连三杯高纯度威士忌，小姑娘喝高了，脸颊绯红，连眼尾和眼底都渐渐泛起红色，迷瞪着眼睛看了一眼简安，表情似哭似笑：“是不是很搞笑？才不过几天，我就这么要死要活的。”
“几天？”
“嗯。”
从林向楚住院那天到现在，也不过五天的时间。
夏芷默垂了眸子，眼底凝不起焦距，目光虚虚地落在面前，一瞬间，眼底就有了泪光。
现在的夏芷默和简安高中时期太像。孤注一掷却又畏畏缩缩，觉得痛的同时，偏生又不愿意止步不前。
像是飞蛾扑火。
简安眼神有疼惜和叹息，看着她，像是看到了故我。
良久，才揽过她的肩头，问：“今天的事情，你确定乔昕和林向楚有问题？那些照片是真的？”
夏芷默呵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你手机呢？”
“这儿。”
夏芷默踉踉跄跄走到了床边，又几步回到书桌前，将手机丢给简安，手已经不稳。
简安知道她的解锁密码，输入数字，微信内躺着一条没有回复的信息。
林向楚：芷默，这里头有误会，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是刚刚发来的。
简安目光往旁边落了一些，夏芷默埋头买醉，丝毫没有搭理这边。
指尖一顿，顺势便替她回：好。
林向楚：接我电话。
他的消息刚发来，紧随之至的，就是电话。
这个男人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直截了当，目的性明确。
简安嘴角一勾，摁了挂断，回道：发消息说。
电话中没法调整语气，也没办法那么迅速的发现对方话语里的漏洞。
简安对于文字的偏爱一向是优于言语的，更重要的是，按照她的脾气，她在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无法保证不对林向楚破口大骂。
信息发送过去的几分钟之后对方都没有回复。
简安耐心不好，渐渐等得眉头蹙起，正要将手机丢下，屏幕却终于亮了一瞬。
林向楚：我这里刚刚出了一点事情，紧接着乔昕就得了消息，我怀疑顾卓然和乔昕私下里有联系或者勾结。
仅仅是联系还好，可如果真的成了勾结……
简安眸光冷下去，思量着究竟应该怎么回复，字未落，紧接着，林向楚又一条短信就发送进来——九成可能是乔昕勒令顾卓然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刻意和你相处，从而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让你记恨我，继而让你对顾卓然产生好感。你想想是不是？
顾卓然这个名字陌生的很，可如果联系上乔昕……
简安目光在屏幕上逗留了一瞬，指尖往夏芷默脸上戳了戳：“你家大叔来短信解释了，你看不看？”
话音刚落，小姑娘眯缝着眼看过来，一双眸子里波光潋滟，含着汪-洋大海似的眨了眨。
下一秒，头一点，脑门猛地向桌面上砸过去。
谢特！这人彻底喝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