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默半个人都迈到了大门外,看着穆子琪没动,适时提醒了一声:“不走?”
男人全副心神都落在林向楚身上,眼巴巴的,里头全是敬佩和仰慕,活脱脱一个小粉丝。
夏芷默被这么一个大男人所散发出来的追星气息逗笑,唇一抿,很厚道地及时忍住了。
“穆子琪,你不走那我先下去了啊,欧经理,我们过两天再见。”先后同欧凯和林向楚挥挥手,她转身就去了电梯旁。
身后,穆子琪果然没有半点注意到她的话语,只顾着热切地同林向楚说:“林向楚先生,我大学的时候就听说您了,这么年轻考上一建,还进了UIA,真的超厉害的!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您!那个……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夏芷默没听到林向楚怎么回答的。
电梯门刚好打开,进去之前,她瞥到的,是他带着点怨念的目光,以及穆子琪嘴唇开合絮絮叨叨的画面。
与此同时,马场。
蔚蓝的天空下是已经枯萎的草地,冷风肃杀,吹得细碎的马鬃都不断扬起。
安怡一圈圈地在马场兜着圈子,柔软蓬松的蘑菇头包裹在墨色头盔中,一身黑红色相间的骑马服,衬得她小巧的个子愈发玲珑又干练。
不远处,吁的喝止声忽然响起来。
安怡回头,林恩凯同样装扮利落。
作为一个纨绔,他还是的确有值得骄傲的颜值和身材。白色带绒外套加上紧身长裤,双腿笔直地挂在马匹两遍,狭长的眸子正望过来,整个蓝天白云都倒影在其中。
“安怡!”
他挥了一鞭子,棕色的马匹踏着整齐的步子,奔到了安怡附近。
大约是穿得太少,寒冬腊月的天气,风这么一吹,他的脸上都显出几分青白色,可眸子里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圣诞节留电话号码的时候,他心底根本没有一点确信,甚至都做好了她会转手将纸巾丢掉的想法。
没想到就这么过了两天,对方竟就这么主动约上了自己。
安怡勒着缰绳,转身,嘴角惯性上扬,眸子里却满是寒冰。
猛的一鞭子擦着林恩凯的身体落在马匹身上,惊得马匹抬起前蹄,骤然嘶鸣,险些将他掀落下去。
“你干什么!”来时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收了七八分。
林恩凯面色沉下来,眉头一蹙,飞扬的五官染上不悦:“刚刚那一鞭子,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不是没有抽到么?”安怡哼了一声,语气不阴不阳。
“不高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你不是应该一清二楚?”
“我清楚?”林恩凯愣住,几秒之后才明白安怡在说什么,握住缰绳的手霎时间紧了紧,“所以你今天找我,是因为林向楚的事?怎么,给她打抱不平?”
“我……”
“你觉得抽一鞭子能解气?”
“……”
或许是因为他话语里的决绝和戾气太差。安怡瞪着他,竟一时没有动作和言语。
看到新闻之初她的确是恼火的,看到林向楚被他摁在墙上,一拳头挥出去的瞬间,胸腔中只剩下了下意识的不满。
于是一时冲动,给林恩凯拨了电话,将他约到了马场。
可刚刚那一鞭子落下去的,心里却无由来的抖了抖。
林恩凯紧紧盯着她。
眼前的女人眉毛修得细长委婉,圆润的脸庞上表情绷得死紧,里头的情绪甚至叫人捉摸不透,咬着下唇,像是恼火,又像是……无措。
无措这个词蹿上脑中,林恩凯瞳孔微缩,眼底忽然蹿上一丝笑意,扯着缰绳,往安怡的方向进了一些。
“要是抽一鞭子能让你解气……”他装出一副决绝的模样,“那就下手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安怡,你上来就给我定罪,又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是被害者。”
“你是被害者?”安怡像是听到一个莫大的笑话,一下子嗤地笑出了声,“林大哥去医院看你父亲,你还成了被害者?难道是因为夏芷默在场,你看到自己的前未婚妻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心里不舒服?”
不知不觉中,她的话语里竟带上了一点点酸意。
安怡不觉,林恩凯万花丛中摸爬滚打来了这么多年,对于感情进退和男女之间的较量博弈早已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忽然垂下眼,咬着牙,腮帮子狠狠崩了几下,这才淡声说:“当然不是因为夏芷默,我说过,我喜欢的从来不是这种女人。而是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安怡措手不及,被冻得泛白的脸色瞬间在寒风下泛起一点点潮红。
攻势初见成效,林恩凯继续说:“林氏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林氏易主,我爸爸住进了医院。不过难道你会觉得,无缘无故之下,我爸会突然进医院?”
“你的意思是……”
“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向楚逼的。他联手董事会里的人逼我爸退位,然后自己掌权。安怡,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林向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知道吗?他为了权势,自己的大哥都能不顾,难道还会在乎你?”
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安怡眼睛瞪大,想反驳,却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风越刮越厉,云遮住日光,一瞬间,草场上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不少。
好一阵之后,安怡涨找回自己的声音,摇头:“不可能的。林大哥不是这种人。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他看似冷漠,但是亲近的人出了什么问题,他从来都不会袖手旁观。我相信他!”
大三的时候,社团办活动,安怡拉的外联临时变卦撤资,那时候,距离活动举办只剩下了三天,一切的仪器设备都已经同人签署了合同。
大好几万的资金来源突然断裂,是林向楚现行用他自己的资金垫上了这一笔亏空,又是他之后忙了好几次,拉来了广告商,这才将窟窿填了上去。
也是在那一次,她对他动了感情。
林恩凯嗤笑:“你相信他?可是安怡,那只是你大学时候认识的林向楚。十多年过去了,人到了社会上会有多少变化?性格,三观,还有想法。你能确定,你今天认识的林向楚,还是十多年前,你印象中那个满心热忱的林向楚?”
“林大哥就是林大哥,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
“都不会变?可是我爸,林向楚他亲大哥,被他逼得高血压和心脏病并发,住进了医院。这铁铮铮的事实,难道还是我在诓骗你?”
接二连三的问题,终于让始终都坚持不动摇的安怡有了些许松动。
她咬着唇,一双滴圆的大眼睛来来回回地转动,瞳孔不断收缩又张开,浑身都绷得死紧。
“安怡。”林恩凯适时打住,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林向楚,我也只是希望你幸福而已。如果他是个值得喜欢的人那就算了,可他……”
“闭嘴!”
“安怡……”
“我让你闭嘴!”
一直以来的信仰受到冲击,安怡捂住耳朵,猛地一抽鞭子,两腿在马肚子上狠狠一夹!
周围就是国道,过往车辆不多,但仍时不时有车子开过去。
安怡吓得脸色发白,再想去拉缰绳,却已经为时已晚!
马匹吃痛,越过篱笆,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安怡!”
林恩凯也是始料未及,愣了片刻,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只一瞬,就选择朝安怡追了过去。
受了惊的马匹一路横冲直撞,远处的卡车开过来,鸣笛声一阵接着一阵!
“救命!林恩凯!”
这一刻,安怡脑中一片空白,周围的树木像是慢动作播放似的在她眼中一点点掠过。
“滴——”
“小心!”
猛地踩下刹车的皮卡。
被狠命紧扯的缰绳。
安怡抱住马的脖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几秒后睁开眼,自己却是稳稳停在了路边。
左手边,皮卡司机惊魂未定,降下车窗冲着她大吼:“在大马路上骑马,神经病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妈的,臭*,差点发生车祸你知不知道?”
右手边,林恩凯同样一脸的惊悸。
十二月底,他竟硬生生出了汗,脑门上挂着水汽,语带焦急,却又强忍着,温声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安怡缓慢地眨了眨眼,迟到的五感终于在这一刻回笼。
捏着缰绳的手指还在颤抖,脸疼的像是被刀子割过,眼底迅速积蓄上水汽,她呼出一口气,摇摇头,想说没事,话语卡在嗓子眼,却忽然变成哽咽。
“别哭。没事,没事了。”林恩凯眼底闪过心疼,下了马,半是抱半是扶的将安怡从马上折腾下来。
她腿还是软的,这么一下来,根本没有力气站稳,跌跌撞撞地倚靠进他怀里。
林恩凯斥责了几句皮卡司机,几米处,马场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地赶了过来。
他拍着安怡的背,柔声安慰,眸子里却忽然亮起一丝戏谑和得意的光,一闪而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