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空气似乎都黏滞成了一团。
蒋信轻叹一声，推波助澜：“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我想在座各位应该都是这个心思，林氏得益，我们都得益。但是最近这几年，林氏一直在走下坡路，不是吗？”
林俊彦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林氏是父亲一手建起来的，我坐上这个位置，是父亲的意思，难道现在在座各位，觉得他老人家去世了，所以以前的功绩和遗愿，都可以不遵从了吗？”
不提起这茬还好。
说到遗愿，林向楚沉静的脸色忽然隐了下去，两湖风暴在眼中迅速汇聚。
他倾身，一改闲适的姿态，蓦地嗤笑了一声：“大哥说得是，爸爸的遗愿不能不遵从。只不过，爸爸最后去世之前，公司临时出了事情，我和三姐都急赶回来处理，当时医院里剩下的只有你一个人，那份遗愿的可信度……”
“向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有问题提出来大家议一议罢了。刚好，那时候被迫停工的项目据说有隐情，我找到了一个人，他说自己手里有一点资料，是关于……”
林婉悦侧过头看，凝神静气的表情出现些许波澜：“是什么？”
林向楚冷着脸，下颚紧绷，沉声道：“关于当时的项目投资人为什么会撤资，里头的真正原因。”
内敛的气势出鞘，此刻的林向楚终于褪去往日里那点冷峻和淡然，锋利的像一把见过血的冷兵器，目光直指林俊彦，逼着他垂下脑袋。
“大哥，你想不想听一听？”
“你……”
“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把电话拨过去了。”林向楚说着，掏出手机，一个键一个键地摁下数字。
每一个数字拨出去，林俊彦的额头上的汗水就多出一滴。
当年的事情是他一手造就的。
找了中间人，让他捏着投资商的软肋强迫他们撤资，林氏项目出现大问题，林老爷子一人躺在医院中，他拔了氧气管子，又撺掇律师改了遗嘱。
事发后，林俊彦给了那人一大笔钱，又将他撵去了国外。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董事长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都早已忘了那人的存在。
骤然被林向楚这么掀起来，他不是不慌张的。
可更多的，却是对于他能将旧事重新掀起的不敢置信。
电话通了，铃声响了很多遍，却始终没有人接起。
林俊彦紧绷的神经随着长时间无人接听的嘟嘟声，终于重新又落了回去。
林婉悦看了眼还在连接状态中的手机，又瞥了眼林向楚，似乎想问什么，嘴唇微微嗫嚅了一下，林向楚摇摇头，阻止了她的意图。
下一秒，电话突然被接了起来。
“喂？”被烟酒浸透的嗓子隔着电波响起。
会议室中，数十双眼睛齐齐看着小小的屏幕，林俊彦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个声音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屡屡在他梦境中响起，虽然比从前沙哑了很多，但他又怎么可能认错！
几乎是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抢过林向楚的手机，猛地掐断了通讯。
林向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将落在他手中的东西截了回来，说：“大哥这是在紧张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林俊彦。
好奇的，探究的，还有带着质疑的。
林俊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狠狠揪扯了一下，痛感伴随着窒息感，叫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林向楚究竟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他为了这一天，究竟准备了多久？
无数个疑问卡在他的嗓子眼，可这一刻，他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自己的软肋被抓在了对方手中，只要他愿意，不仅仅是董事长的位置，甚至连同自己在林氏的名声和口碑，都会毁于一旦。
林俊彦气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半晌，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愿意让出董事长的席位。”
“让给谁？”林婉悦追问。
“能者任之，大家投票吧。”林俊彦手心中都是汗，说话之间，根本都成了有气无力。
天知道，他有多不甘心让出这个位置。
林婉悦撩了一下头发，仪态万千，淡声道：“我认为向楚是在座中最为合适的，要不投个票吧？本着民主的原则，我们匿名？”
说是匿名投票，可谁都能猜到结果。
林俊彦一语不发，周遭的人拿了纸币，各自写下所认可的名字。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却依旧惊讶了所有人。
所有票面上都是林向楚名字，包括林俊彦那几个心腹，竟然都同意了林向楚上位。
林俊彦不敢置信得瞪着那几个人，彻底面如死灰，捂着胸口，忽然闭上眼，一头栽上了桌面。
“大哥？”林婉悦骇了一跳。
其他人也都顿时站了起来：“林总这是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打120！”
谁都没有料到这个情况，虽然是希望改朝换代，但以将林俊彦气到昏厥这样的结局，未免太难听，也太难看了些。
冷漠如林向楚都站了起来，伸手狠狠帮忙掐了一把林俊彦的人心，露出一点似真似假的担忧神色：“估计是血压一下子飙升。别等救护车了，直接马上用公司的车送大哥去医院。”
刚刚的决议已过，新任董事长发话，谁也没有异议，立马招来了公司的车，将人抬了下去。
“大家都散了吧。”林向楚摆了摆手，众人遂先后出了门。
林婉悦走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终于，物归原主了。”
“谢谢三姐。”
能从一开始的韬光养晦到今天，一路走得这么通畅，少不得林婉悦在里头的搭桥铺路。
林向楚是个明白人，所以更是感动于林婉悦不动声色的帮忙。
“傻小子，咱姐弟俩什么时候还要说谢？真要谢，记得早点请我喝喜酒。”林婉悦轻轻拧了一下林向楚的耳朵，笑了，“我之前看到你秀恩爱都秀到媒体前去了，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办事儿？”
“过一阵子吧。”说到结婚，林向楚从来八风不动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丝丝紧张和喜悦夹杂的表情，“小丫头同意了，但是户口本还在夏家。”
“你还怕他们咬着户口本不松口？”
“不是。”
夏成明想把夏芷默嫁给林恩凯，无非就是看中了林氏的财力和林恩凯的继承权。
可现在林俊彦都已经被自己挤下董事长的位置了，之后撤了他总裁的职位，也不过就是他开开口找个借口的事情。
他位置坐到最高处，不怕夏家不点头。
只是怕吴丽颖再刁难而已。
林婉悦不解：“那你担心什么？”
“没什么。”他微微眯起眼，柔声道，“婚姻大事，到时候一定和三姐你说。眼下，晚上先一起去探望一下大哥吧。”
他们两个做弟弟妹妹的，总不能在大哥晕倒之后，连面都不露。
林婉悦闻声点头，却是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原本顺遂的一件事，被林俊彦这个一昏厥给蒙上了阴影，说出去，大概马上又要变成——林氏姐弟为坐上董事长席位，逼宫至亲哥哥心脏病发当场昏迷了。
林向楚猜到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安慰了两句。
……
而此时，林恩凯和安怡两人赤身裸体躺在被窝里。
昨晚的情-事很是疯狂。
喝多了的安怡主动热辣，撩得他难以自持，一连来了好几发，到天亮的时候才体力不济睡了过去。
枕头旁的手机忽然作响，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林恩凯翻了个身，触到身旁的软玉，手指不安分的抚上她的胸口，正蠢蠢欲动，忽然被一巴掌彻底拍醒。
“接电话。”
一夜宿醉又体力透支，安怡嗓子哑的厉害，翻身坐起，拧开床边的水瓶一连喝了好几口水，这才缓了过来。
林恩凯暗骂一声，摁下接听键，几秒钟后，却是脸色突变，急急忙忙拾掇了自己往洗手间冲。
安怡淡定得穿上衣服。
关于昨晚的事情她一清二楚，来之前和来之后她都没有断片，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她懒得去刨根问底去问林恩凯这么做是喜欢还是纯粹为了快感，宁愿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揭过去。
毛衣上的酒气没有散，穿了几件，安怡就不是很想往身上套了。
她正准备差使林恩凯帮忙去买一身，洗手间的人冲出来，脸上还带着水汽，就这么慌里慌张打算往外走。
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欸——”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安怡，我爸住院了。”难得林恩凯到这个时候还好脾气地解释，“昨晚的事情，我并不是一时脑热，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愿意负责，只是眼下没时间细说，对了……”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折返过来，抽出一张纸巾，从口袋中掏出笔，刷刷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存着吧，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发短信。”
说完便下了楼。
安怡瞪着上头的数字，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将这个号码记在了通讯录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