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前两天我不是来林城给您保释吗？当时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来的，我也注意过后头有没有车辆尾随……”
“说重点。”
林向楚掏出钱买单，意识到什么，心中微跳，却还是沉着嗓子表情未变。
他是几个人里面的主心骨，即便是有重山压在他的肩头，他也是不能乱的。
大概是电话这头的镇定感染到了小邓，他平了平呼吸，话语也顿了一会，片刻才组织好语序，说：“林经理，你被拘留的事情见报了。”
“哪家报纸？什么板块？”
“江城日报。娱乐板块，就在你出事的第二天一早就印刷出来了，应该是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现在公司里什么情况？”
“报纸上写得添油加醋，说是林经理您滥用职权打人，口口相传下来，公司里现在大半的人都知道了您的事。”
说到这里，小邓忽然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都自责起来，“都怪我，当时没有处理好，让那些人有了可趁之机。林经理，我……”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你去江城日版查查看那天早上编辑这个内容的人是谁，尽快给我消息。”
“好。”
“工程完工之前我不会回来，大约还有三五天到一星期，江城的舆论尽快转移，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我这就去办。”
“有事再给我电话。”
林向楚杀伐果断习惯了，这些应对措施都是信手拈来。
只是挂了电话，心中依旧有些沉重。
江城暗流涌动，林俊彦和林恩凯自己坐不住了，自己回去之后，势必是一场恶斗。
他不想将夏芷默卷进纷争之内，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他对于小姑娘的安危，却依旧不敢做任何保证。
得加快些脚步才行。
出了酒吧，林向楚直接敢去了工地。
整个工程原本就接近完工，后来又因为出了孙大海的事情耽搁了几日，今天吕志文送材料过来，等检查无误，就可以将灯泡安装上去了。
回去的时候吕志文已经直接将东西装了过来，货卸了一半，顾卓然和夏芷默在旁边检测质量。
他踱步过去，在顾卓然身旁站定：“我找你有事。”
“可是现在……”
“只是检测东西而已，芷默可以搞定。”
吕志文的东西他自然是放心的，同学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坑过自己。
林向楚淡淡扫了顾卓然一眼，将他未尽的话语全都堵在口中，身子一侧，辟开路，淡声道：“走吧。”
气势和语气都不容违抗。
两个人前天还打过一架，顾卓然脸上的淤青没有完全退散，一点点的青紫色挂在脸上，狼狈不已。
身上的某些部位依旧隐隐作痛，他看了一眼夏芷默，想求救，可是小姑娘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多看他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胆怯。
半晌，终于还是犹犹豫豫跟着林向楚走了。
官压一级，公事上顾卓然没有任何可以挑战林向楚或者违逆的可能。
除非，他不想在奥纳继续干了。
两个人走到了几百米开外的工地上，林向楚扫了一眼不远处，小姑娘正在埋头工作，不时和吕志文交谈几句，露出洁白的牙齿，显然是心情不错。
他微微眯起眼，收了目光对上顾卓然，又变成了一片冷色。
“真是让你失望了。”
“什么？”
“我和芷默和好如初，你的挑拨离间没成功。”
林向楚语气很淡，淡到似乎完全没有将顾卓然放在心上，视线在他的伤处顿了一下，眼底闪现出冷漠和戏谑的光，：“孙大海的事情，你还有三天时间收拾残局。”
“林经理……”
“嗯？”
眼前的人显然而然的慌乱，不仅瞳孔缩成了针尖，一时间整个都崩成了一根弦。
林向楚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原地打量着他的神情，半晌，嘴角轻轻勾了勾，“顾卓然，你胆子挺大的。”
“我……我并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乔昕？还是因为关茹？”他的话语没说完，就被林向楚冷着脸打断：“顾卓然，我本来以为你还算一个枭雄，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一个懦夫，解决不了问题就将事情推给女人？你这样的人，以为讨好芷默就有用？她根本瞧不起你！”
“我……”
“三天。你当初惹怒我，就应该想到后果。”
林向楚丢下这句话，木着表情想走，几步之后，身后却又有脚步声跟了过来。
顾卓然腆着脸：“林经理，这事情实在是超出了我能理解之外，能不能您帮帮忙？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顾卓然以后一定两肋插刀。”
求自己敌人办事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可顾卓然根本无计可施。
他原本想让夏芷默和林向楚内讧之后，自己拉着夏芷默下水，借着对方的口办完事情。
没想到风向突变，两个人和好不说，似乎还将他的计谋拆穿了。
甚至都已经怀疑到他和乔昕有所勾搭。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顾卓然连声在林向楚身后哀求：“林经理，这一次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我真的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
“不能。”
“林经理，我……”
“你要是实在解决不了，我也可以把事情真相告诉汪贤，让他来帮你处理”
话说到这个地步，那就是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卓然终于捏着拳头止了脚步，一瞬间，满脸颓败之色。
这一天谁都不得闲。
夏芷默忙疯了，验货，盯着工人安装东西矫正位置，一只忙到了日头下山都抽不出时间和林向楚说一句话。
六点，建筑工人渐渐散了场。
夏芷默揉了揉脖子，一点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门口走。
太久没有这么大的工作量，她竟然有些不适应。
十一月渐渐到底，早晚温度已经很凉，凉橘黄色的日头都带不来什么暖意。
她拢了拢衣领，黑色卫衣宽松松得套在她身上，风钻进来，挺凉。
夏芷默被冻得打了个喷嚏，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一叠声的“芷默”，跟着零零碎碎的“等等我”落进她耳中。
夏芷默脚步滞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眼底神色微暗，充耳不闻地继续往前走。
几分钟后，顾卓然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没有落准，被夏芷默闪身一躲，避了开来。
这一整天，两个人除了早上时候的检测，都没有什么接触。
夏芷默不想和他多做交谈，顾卓然则是找不到机会。
这会终于被对方逮到了可趁之机，小姑娘忍不住蹙起眉，脸上厌恶的神色一闪而逝。
“有事？”
“芷默，我请你吃饭吧？”
“不了，我说好了和向楚一起吃。”
有了乔昕这一茬，她对他厌恶更甚，甚至连多待在一起一会都觉得虚伪与恶心。
夏芷默拒绝得干脆利落，顾卓然没意外，可接连在两人面前碰壁，他多多少少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看。
嘴角往下落了不少，顾卓然捏着的拳头松了又紧，沉默了很久，终于挤出一个笑容来：“芷默，我知道你不喜欢拐弯抹角，我还是说实话吧。”
他絮絮叨叨，身边的人却没有什么回应。
太阳一点点往天际钻，路灯还没有开，似乎是顾卓然的错觉，他觉得夏芷默的脸色好像更差了些。
他知道之前的讨好和努力多半是白费了，可有些话，再难还是得说。
平了平不安的心跳，他走到与小姑娘肩膀齐平的位置，道：“是孙经理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芷默，你能不能帮帮忙？”
“帮忙？”
“是啊，他那批货现在被退了回去，新的灯带今天供应商都送来了，显然是不会再去用他的货源了，可是咱们还一直没有给他一个交代。”
“咱们？”夏芷默闻声脚步顿了顿，运动鞋与地面摩擦声原就轻不可闻，这一下，是彻彻底底安静下去。
她打量了顾卓然一眼，嘴角勾起，连同眉尾都弯起来，虽然是笑，眼底却没有半点暖意：“卓然师兄，你用错了主语，并不是‘咱们’，而是你。”
“芷默，你真的打算见死不救？我们好歹是同事一场，芷默……”
“我现在是见死不救，可当初你和关茹设计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俩是同事一场？或者你知道我们是同事一场，但还是宁愿去当了那个刽子手？”
“我解释过了，我当初是……”
“不管你当初是什么理由，你还是和关茹站在了同一阵线。如果当初我不挑破，今天焦头烂额的就是我。只是可惜……”夏芷默的话没有全部说尽，她忽然眼色怪异地看了顾卓然一眼，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问他：“顾卓然，你知道这个叫什么吗？”
“咎由自取。”
顾卓然惨然笑了笑。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追悔莫及又能怎么样？这次的教训，他看来是必须自己吃进肚子里了。
只是不知道最后惹怒了孙大海，究竟会是什么后果……
顾卓看着夏芷默渐渐走远，第一次，眼底除了愤恨和恼怒之外，还有了些许悔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