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齐看了一眼立在四哥身后的万月晗,这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断天齐的记忆一直都很好,但他想了很久,都没想起这人是谁。
云璞一阵轻咳将断天齐的思绪唤了回来,云璞说道:“齐哥,最近我们听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这个故事又有些特别,想找你讨教一下。”
断天齐笑着说道:“哦?什么故事,能让冲公子和辜老大都迫不及待过来的故事,一定不同寻常!”
“自然是非常不同寻常。齐哥,你还记得那天打败倭寇后,回航的晚上不?你跟我讲了一个兄弟之间的故事。”云璞边说边查看断天齐的脸色。
断天齐一怔,心里想到,该来的总会来,自己将那个故事告诉云璞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今天这个结果,毕竟云璞身边的人可是四哥。
四哥本来就对自己的事莫名其妙地上心,这追查出来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也没想到四哥的本事如此的通天。
相通了的断天齐哈哈笑道:“看你们的阵势好像是上门兴师问罪一样,我断某可没做什么亏心事呀!”
原本因为云璞的话都紧张地盯着断天齐看的气氛,就轻易被打散了,众人除了四哥,皆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这探人秘密的事,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干的。
云璞又咳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窘态,说道:“齐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故事让我们都觉得惊奇,原来一个传奇是这么诞生的。”
断天齐微微一笑,这个笑要是在一般人身上,还真是个自负的笑容。但在断天齐的身上,众人却看到了自信的光芒。
“没错,我就是方昊!”
听到断天齐的承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之前的猜测不对,在众人心底一定会留下一个遗憾的。毕竟听完方昊的故事,对这个人都充满了敬佩,更希望这人是自己认识的。
断天齐说完,便把自己右手的黑皮手套摘了下来,他那缺少了尾指的右手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九指。”四哥淡淡的声音像是宣布他的猜测一样,对他所讲的故事来了个总结。
四哥身后的万月晗,看着这个缺少尾指的右手,再坚强的她,在这个事实的面前,却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将近十多年的泪水一起倾泻出来。
她的泪水是悄然的,但却被断天齐看在了眼里,这满脸泪水的一个普通女子,让断天齐莫名地心烦。这个心烦并不是厌烦这人,而是不想看见她哭,不愿看见她哭。
断天齐不知道自己这个不愿是从何而来,明明眼前这人他根本就不认识,看着这普通但略有些秀美的脸,断天齐想起了林岚。
林老爷子林飚死的时候,林岚见到自己时也曾这么哭过,她说她只有昊哥一个人可以依靠了,再找不到能让她哭的臂弯了。
这样的感觉是一模一样。
断天齐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朝万月晗走了过去。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断天齐的动作,生怕他突然因为厌烦一个下人突然在他书房里面哭泣,而将这个“下人”给赶了出去。
断天齐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厌烦的情绪,而是伸出他的双手,作出了一个展翅欲飞的手势,这个是他记忆深处的触动。
这个触动同样触动了万月晗的心,她再忍不住,冲上去抱着断天齐无声地大哭起来,任她的泪水濡湿了断天齐的前襟。
这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所有人不由得因为这姐弟相见的情景红了眼眶。
断天齐虽是铮铮男儿,但终于找到了十几年未见的姐姐,他也掉下了滚滚热泪。在他十几年独自在这混乱的世间中挣扎,几次在死亡边缘的徘徊,但这却是他唯一掉的眼泪。
云璞看不下去这温情的画面,他满心的苦涩,想起了自己的爹爹云天,也想起了从没见过的娘,更是思念起远在丐帮的哥哥。
若说安稳,命运眷顾的是云璞,他出生在势力庞大的丐帮,生无忧。师承无望老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立在了武林的巅峰。这出江湖的一路是顺风顺水,让云璞磨灭得根本不像一个江湖人,而是出游的公子哥。
而说到上天的眷顾,断天齐身边的人,却是一个个的忠心义胆,他总有最真的兄弟情,最浓的血脉情。即使他再苦再累,总有人在身边陪伴着他,支撑着他一起走。
不由得让人羡慕。
云璞走出了书房门,慢慢地来到以前和莫绯醉酒的后院。
他看着皎洁却阴冷的月色,这呼呼刺骨的北风将云璞侵蚀得连骨头都僵了,他仍穿了他那单薄的白袍。
这白袍他始终是喜欢的,那个人总是穿着白色的长衫,总是温和地笑着。因为放不下心中对哥哥的牵绊,白袍便永远在身。
还有这刺目的惨白,时时提醒着云璞,那一天所见到的白,铺天盖地地昭示着父亲的辞世,这父仇不该忘。
云璞没有忘记过,只是所有的谜题都扑朔迷离,都在断飞云这生生掐断了。
断飞云一天不出现,所有的谜就没有解开的一天。
突然,一件白色的斗篷披在了云璞的身上,他回头一眼,竟是莫绯。
“记得你说你喜欢白色,所以只拿了这一件。对小女子的悉心照顾,不知道云二公子满意否?”见云璞回头看她,莫绯顽皮地一笑。
莫绯从身后绕到云璞跟前来,轻柔地将斗篷披好系牢。
云璞突然身边并不是没有人,比如说莫绯。自从在盘龙山遇到莫绯以后,这姑娘便一直跟在自己身旁。
帮自己对付煞刀堂,与自己并肩抗击倭寇,甚至是追查爹爹的死因。这一路下来,竟然身边都是她。
云璞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莫绯了。这一路,要是没有莫绯,那么对付煞刀堂的计谋就不能实施,若没有莫绯,最后根本不能反败为胜。没有莫绯,这一路怎么会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云璞看向自己身上的这件斗篷,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什么怪事连连,这不都是人为的嘛,若不是莫绯,这一路还少许多欢乐呢。
他对莫绯展颜一笑,莫绯也眨了眨眼。
一切又何须多言。
断天涯从房中出来,便看见这一对佳眷羡煞神仙。在寒风中却多了些冷瑟温情,他们总是不言而喻,但旁人却是清清晰晰地看出他们眼中的情谊。
断天涯苦笑了一下,他想起断天齐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姑娘,不是断天涯可以掌控的……”
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因为莫绯老是一身红衣,让他忍不住想起同样一身红衣,又爱眨眼的一个人罢了。
也不知道她可好?
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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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那段故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自从判官死后,阿槿便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程天明意外,她不许任何人接近她的身边。
那年阿槿才八岁。
程天明和阿槿的故事,被湮灭在方昊那惊天动地崛起中,没有人发现这里面隐藏的那一份真挚的感情。
毕竟,在大忠大义面前,它显得无关紧要。
判官还在世的时候,阿槿只是个顽皮又爱眨眼的孩子,每天只知道拉着她的天明哥哥玩。判官也曾开玩笑的说过,想干脆招程天明入赘,让阿槿天天在他身边。
程天明本该是低着头红着脸笑的,可一转眼见方昊若有所思的神情时,怔住了。判官是方昊的仇人,迟早有一天自己必须面对你死我亡的场景,那阿槿该怎么办。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阿槿。
方昊看着程天明纤尘不染的背影,眉眼中都是深色的阴郁。
青梅竹马之情虽美,却不全都是好结果。
或许,方昊一语成谶了。
判官死后,阿槿吓傻了,惊慌失措地大病了一场,没有人能顾得上她。她的那些娘,判官所有的夫人害怕那些,被判官伤害欺辱过的人来报复,一个昼夜便携带所有的首饰珠宝走得一干二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人死如灯灭,判官一家只剩小小的阿槿。无常本想将阿槿抱回他家,好好对她。但阿槿却紧紧拽着程天明不放,哭着闹着还紧紧地不撒手。
程天明因着心里的愧疚,将阿槿推开了好几次,但总被她粘了回来。
她哭着将所有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又把头深深埋进程天明的怀里,脏兮兮地像只可怜又受尽委屈的小猫儿。
程天明眼下一热,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用力摇晃她,告诉她,离开这,我带你走!
管他什么江湖,什么家仇,什么忠义两难全!
乌石镇今天不知道怎么就刮起了怪风,那风呼啸着从麒麟堂大门吹进,一下袭中了程天明。这风好像把他给吹醒过来,好似被雷击中一样,回神后觉得背部一片寒湿。
那些疯狂的念头好像被狂风卷到半空的怒沙,风散了,那沙也就轻飘飘地落了。
程天明伸手将阿槿抱进怀里,叹了一口气,或许,不告诉就好了。
不告诉阿槿,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