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怕她，我拔腿追过去。很快，她上了车。不等我追过去，车子已经开远。
我站在原地，心思复杂。
巧合？
似乎不太可能。据陆时洲所说，她应该在尼姑庵静修，就算出来透透气，怎么就巧到出现在我即将要入职的公司？
想到之前石沉大海的简历，想到总是出状况的面试，我认定这些不是巧合。
有一瞬间，我想要打道回府。如果真的是于娉婷，而她真的已经提前交涉过，那我的工作十之八九吹了。
当然，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我眼花；另一个万分之一是她正好经过这幢大楼。
我犹豫很久，最终决定进去。不管行不行，试一试再说。现在找工作太难，我不能一直待业。再者我爸要是知道我连独立工作都没有做到，他估计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之前，我已经见过与众不同的主编钟临意，其他的程序也走过。原本，我只要坐在她分配给我的办公桌就行，但现在，我不清楚我还能不能坐下来。
我是新人，其他同事自动忽视我，权当看不见我。不过他们都来去匆匆，确实很忙。
才坐下不久，就有人递给我个文件夹，“新人？你帮我整理下文件，要快。”
管不了这么多，我手忙脚乱地开始。我隔壁是个胖乎乎的软妹子，我主动请教，她愿意腾出空回答我。
中午，他们陆续去吃饭，我坐在位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拉上窗的主编办公室。
她整个上午没动静，是没在？所以我不管事实怎么样，现在这里工作再说？
正胡思乱想，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里面走出摇曳多姿的……女巫。钟临意今天的造型主题是女巫，眼妆就特别吓人。不过整合在她身上，反倒有种别样的魅力。
我赶紧走上去，“钟主编，您好，我是新来的编辑助理许和卿。”
“许和卿？实习生？”她淡淡扫我眼，“那要好好工作，争取过了实习期还留在临川。”
我不敢相信，“真的吗？”
钟临意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和于娉婷谈过的。
“如果真要有什么问题，”她上下打量我，“你应该穿得更时尚点，把你的美完美得衬托出来。”
不等我回答，她扭腰摆臀离开。
我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很快偌大的办公区悄无声息。我缓慢地意识到，不管于娉婷有没有来过，我已然保住这份工作！等到下午，我斗志满满，周旋在每个正式员工之间。
助理助理，既要做一些专业的打杂，也要做类似端茶送水的打杂。
很忙，很乱，但我感觉到充实。
临川的氛围和学校全然不同，对我来说是全新的开始与历练。
下班是陆时洲接我回家，到家后他自然要问我一些情况。
“挺好的，”我换鞋，“你知道我突然从老师专职编辑助理，肯定需要过程。今天主编说我穿得太土了，你以后能不能给我点意见？”
钟临意没直接说我土，但应该就是那个意思。
“可倒是可以，”他一顿，“但我有个条件。”
我斜睨他：还有条件？十八式都跟你玩过了！
眼中带笑，他捏捏我的脸：“你不要每次都往十八-禁想。”
我脸上腾地烧红，否认，“我没想！”
“好好好，没想，”他语气宠溺，“不管你出去工作时我把你变成什么样，一回家要变成我认识的那个女孩。我不是指外表，我说的是心。”
怔怔地看着他指着我左胸口的手指，我忽觉一股热流涌起。
我抬眸，迎上他深邃似海的眸子，承诺，“陆时洲，我不会迷失的。”
倏地，我又想起正在跟我置气的我爸，他希望我做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当个老师勉强符合他的心愿。这份工作，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可惜现在我打电话不接，有什么事我都只能告诉我妈。
勾起唇角，他愈发温柔，“我相信你。”
“时洲，五一我们回家吧？”我跟他提议。
前段时间他说要个孩子，在床-上我是没办法拒绝的。而且这种事的主导权在陆时洲那里，因此这段时间我们没有做任何措施。
但我的肚子没有动静。
我当然清楚怀孕不是朝夕的事，肯定需要时间。可我一想到怀孕的事就容易牵扯起当年让我头疼的回忆，我甚至担心我已经不能生育了。
这些事情，我不敢也不想告诉陆时洲，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么荒唐、又那么模糊，我不愿意再去想。
谁没有过去？
他不在意我不是第-一-次，我也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第一个女人是我。重要的是我们相爱，并且正在相守的路上走远。
只要我能怀孕，我不告诉他应该就没什么过去。
如果真的几个月过去我的肚子都没动静，我可能……会……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首先我自己都无法接受不孕的事实，我当然想做母亲！再者，于娉婷和陆时洲的婚姻悲剧，肯定有一个原因是她不能生。
陆时洲的意思，等我怀孕再带我回陆家。而我呢，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得到我爸的谅解。在某种程度上，我的心是孤单的。
“可以，”他答应得爽快，“我会提前做好准备，把那几天腾出来的。”
的确，对陆时洲来说，没有假期的概念。
“行，”我说，“我上去看看元礼，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又找程茵茵的麻烦了。”
陆时洲没客气，“再不听话，我把他关书房练字。”
元礼聪颖，偏偏课业成绩都不好。如今我“租”在这里，倒是不用特意分出个周末，可以天天辅导他。但是他的书法是比我好的，不管是陆时洲，还是陆母，都会教元礼。
我笑，“你现在凶，等他找到了，看他还理不理你。”
“他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家，到时候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他回。
我径直往前走，忽地回头，“陆时洲，如果……”
如果我和于娉婷一样不能怀孕，你还会想娶我吗？
“嗯？”
见我就不出声，他疑惑。
快步走到他跟前，我圈住他的脖子，主动而莽撞地吻他。
靡-靡-水-声盖过我的呼吸声。
等到分开，我跟他说，“陆时洲，我爱你。”
他啄吻我的唇，近乎呢喃，“你爱我这是事实，不用加‘如果’。”
等我准备好，我再告诉你。
你不会怪我吧？
然而我天真地希望，我可以顺利怀孕，过去的一切随风而逝，再也不会纠缠我。
*****
周六，某私立妇科医院。
一想到不孕，我就神经紧张。这点紧张每天发酵，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又不敢告诉陆时洲，只好来医院检查安自己的心。
我告诉陆时洲的事来医院做个常规检查，他提议要陪我，我当然让他忙工作。他能生出这么好的元礼，能有什么问题？而且一般女人到了年纪，真的需要常做检查。
他拗不过我，让我别紧张，到时候把结果告诉他。
可能因为周末，医院人特别多。我做一项检查就要排一个队，做一项检查就要排很久的队。我生怕有什么后遗症，几乎做遍检查项目。从早上到下午三点我进医生办公室，我硬是什么东西都没吃，也不能吃。
排在我前面的人总算离开，我坐在医生面前，把一堆单子递给她。
“医生，我能生孩子的吧？”我紧张地问。
她推了推眼镜，平和道：“你别急，我要慢慢看。”
意识到行为不妥，我咬了咬下唇，不再多说。
我两手交叠放在大腿上，眼睛时不时瞥向我看不太懂的化验单上。
许久，医生再次开口，“如果你担心的仅仅是能否生育，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很健康。”
我翻开病历本，“医生，对不起！因为这张病例我要回去给我的未婚夫看，所以你问我的时候我没有说实情。事实上我早产过，而且生出的是死胎。当时具体情况我回忆不起来，但我确定医生有提及我可能不适合再生。”
再次抬头，她严厉地审视我，“你不应该对我隐瞒。”
我抓紧病历本，“医生，我希望您能理解我……”
她没再和我纠缠，继续翻看我的单子，“你那件事，应该是好几年前了吧？”
我点头：“有七八年了。”
“检查的结果是你适合怀孕，可能当年你某处有所损伤，但现在完全恢复过来了。”她一顿，“备孕是个过程，你慢慢来，不要急。”
我不敢置信：“真的吗？我是不是检查做少了？”
她板着脸，“你是不心疼钱？你几乎全部的检查都做过。我现在严肃地告诉你，你没事。你可以放心离开，不必再占着其他病人的时间。”
听出她话里的送客之意，我意识到不妥，赶紧给她鞠躬致歉。她不跟我计较，只让我安心回家养胎。我把一叠单子夹在病历本里，一齐放进包里，而后离开。
乍走到阳光底下，我有点头晕。我就近选了家饭店，先补充下能量再说。
吃到一半，我的手机响起，是钟临意打来的。
我不敢怠慢，赶紧接听，“钟主编，您有什么事情吗？”
“加班，你现在赶紧来公司，半个小时后要开个紧急会议。”一改往日的轻慢，她这回语速极快。
我立刻回道：“好的主编，我马上赶过来。”
估量我现在所在的饭店到公司的距离，我是没时间再吃饭了。我匆匆买单，打车赶去公司。我时刻盯着表，一下车就开跑。当我气喘吁吁地抵达会议室，其他人都到了。我连连鞠躬道歉，主编没说什么，示意我坐下。
我是助理，而且在实习阶段。我能参加会议，是做记录的。听完他们会上的言论，我不仅可以学些，而且容易知道我要做些什么事情。
我边听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在有规律的声音中，我渐渐失去意识……
“许和卿，醒醒。”
是钟临意。
我猛地弹起，“主编？”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我发现我还在办公室，但只剩下我和钟临意。
我努力回想：我在记录会议，突然觉得很累。
“你晕倒了。”钟临意率先开口，“我在等你起来，并且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云里雾里，“什么好消息？”
她露出神秘的笑容，“联系应先生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我当你默认揽下这任务。”
“主编，我不……”
都说应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去哪找。可以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那些资深编辑全都推脱。
她真能放心交给我一个新人？
她绷起脸，“临川容不下说‘不’的人。”（未完待续）